這場架打得真冤枉，華子良想破腦袋，也不知道鐵蛋為什麼發瘋！
鐵蛋蹲在地上大哭：“華子良，你欺負人，我害我全家！”
“我怎麼欺負你全家了？”
華子良就更不明白了。
自己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日行一善，花溪村第一好人，怎麼就欺負人家全家了？
柳佳雲也不明白，上前安慰鐵蛋：“鐵蛋你別哭，有什麼事慢慢說，都是鄉親，千萬別打架……”
“我家的牛死了！”
鐵蛋大哭，叫道：“我爹要上吊，我媽要跳河，是華子良，害死了我全家！”
“你家的牛死了，關我屁事啊！”
華子良惱怒。
轉念一想，不對呀，那條大牯牛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死了？
柳佳雲吃驚，問道：“怎麼回事，牛怎麼會死？”
“華子良是醫生，他早就看出來大牯牛有毛病，所以故意賣給我家……”
鐵蛋哭哭啼啼，說道：“現在大牯牛死了，我家虧了一萬多，這都是華子良害得！”
華子良這才聽明白。
可是，自己也冤枉啊，根本就不知道大牯牛會死！
鄉下的耕牛，是個很耐操的品種，一般來說很少病死。
華子良在這小山村長大，到現在，也是第一次聽見遇見耕牛病死的。
柳佳雲等人也明白了，各自唉聲嘆氣，安慰鐵蛋。
至於這其中的是是非非，鄉親們也難以評定。
大家只知道，前幾天華子良賤賣耕牛，羅志勇賺了兩千塊。
沒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華子良賤賣耕牛，卻減輕了自己的損失。而羅家本來佔了便宜，現在卻反過來吃了大虧！
華子良也嘆氣，對鐵蛋說道：“鐵蛋，你就節哀順變吧，大牯牛死了，我也沒想到，不是故意害你家的。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說罷，華子良提起藥簍就走。
鐵蛋缺心眼，跟他多說也沒用。
“華子良你站住，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卻不想，鐵蛋竟然恢復了戰鬥力，忽然竄起，奪了唐小荷手裡的鋤頭，再次撲向華子良。
“子良快跑……”
柳佳雲嚇得大叫：“鐵蛋放下鋤頭，你會打死人的！”
華子良一回頭，看見鐵蛋抄著鋤頭殺來，向前猛跑幾步暫避其鋒，回頭叫道：“鐵蛋你別作死，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剛好，村長夫人連鳳，挑著一擔大糞走上山坡，看見這場景，中氣十足地大叫：“子良鐵蛋，你們別打架。”
作為村長夫人，也算是副村長，有責任制止鄉親們之間的吵架鬥毆。
華子良繼續向前，迎面遇上連鳳，一貓腰，從她的扁擔下鑽過。
鐵蛋跟著追來，撞向連鳳。
田間小路，只有三尺寬左右。
連鳳橫著扁擔，就封死了小路。
鐵蛋繞不過去，學著華子良，打算從連鳳的扁擔下鑽過。
可是鐵蛋又高又胖，又在憤怒之中，一下子沒鑽過去，卻撞翻了連鳳的一擔大糞！
嘩啦！
但聽見一陣水響，鐵蛋和連鳳一起摔倒在滿地的糞水裡！
連鳳大怒，顧不上滿地糞水，一把扯住鐵蛋：“你個小王八蛋，摔死老孃了！”
鐵蛋掙扎而起，卻被連鳳扯住褲管，腳下糞水打滑，撲通一聲，又摔了一個四仰八叉。
柳佳雲等人跟在後面，見此場景哭笑不得，又害怕糞水沾身不敢上前拉架，一個個急得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打死人啦……”
華子良聽見身後的動靜，站住腳步回頭看。
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華子良也忍不住一笑，將藥簍丟在一邊，罵道：
“鐵蛋，老子不想跟你個傻蛋解釋，等我回家去找你老爹鐵頭問個清楚，怎麼養出來你這個愣頭青的！”
鐵頭，是羅志勇的外號。
因為羅志勇一根筋，凡事認死理，撞上南牆也不回頭，所以得了這個稱號。
“狗東西，我殺了你再說！”
鐵蛋終於還是掙脫了連鳳，帶著滿身的糞水，衝向華子良。
華子良也急了，這榆木疙瘩腦袋，不打不知道害怕呀！
剛好，連鳳的一隻大糞桶順著山坡滾下來，停在華子良的腳邊。
華子良也顧不得骯髒，兩手抱起糞桶，迎著鐵蛋的腦袋扣去。
砰！
真準，糞桶就像一頂深深的帽子，扣在鐵蛋的頭上。
“王八蛋……我殺了你……”
鐵蛋的腦袋悶在糞桶裡，吼叫聲也帶著嗡嗡的迴音，聽起來還有些立體環繞聲的感覺。
華子良一不做二不休，搶上兩步，拾起連鳳掉落在地的扁擔，高聲叫道：“鐵蛋，老子在這裡，來呀！”
鐵蛋剛好甩脫了大糞桶，聽見聲音，回頭猛撲華子良。
“去你大爺的！”
華子良再不留情，出手如電，一招夜叉探海，扁擔頭搗在鐵蛋的胸腹之間。
撲通！
鐵蛋吃痛，向後就倒，魁梧的身軀就像一座小山，砸在路邊的小糞坑裡！
糞汁四濺。
家鄉一帶的特色風俗，田間地頭上，有許多小糞坑，大約可以容納五六擔大糞。
因為鄉下的茅坑往往不大，養豬養的多，很快就滿了，需要清理。
勤勞的鄉親們，就在田頭路邊，挖出一些小糞坑，農閒時節，把茅坑裡的大糞挑過來，放在田間小糞坑裡存著，施肥的時候可以就地取材，省工省力。
鐵蛋就跌落在這樣的墳坑裡，和城裡的浴缸大小差不多。
淹不死人，但是也夠洗澡了。
鐵蛋仰面摔倒在糞坑裡，就像四腳朝天的大王八，拼命掙扎，繼續大罵：“華子良，有種別跑，我不殺了你，我就是你兒子！”
華子良手持扁擔冷笑：“老子不跑，老子今天就站在這裡，打得你服為止！”
柳佳雲看著鐵蛋的模樣，忍不住一笑，隨後叫道：“子良你還不跑，鐵蛋爬起來會打死你的！”
真被柳佳雲說中了。
鐵蛋終究不是“池”中之物。
只見他忽然神力爆發，從糞坑裡一躍而起！
這一躍，如馬跳潭溪驚天動地，又如魚躍龍門，一飛沖天。
好比貴妃出浴，香汁淋漓；又似龍王布雨，甘霖普降。
“華子良你別跑……”
鹹魚翻身的鐵蛋，帶著渾身淋漓的糞汁，精神抖擻，再次撲來。
華子良也害怕了，將手裡的扁擔砸向鐵蛋，轉身就跑：“你大爺的，去洗洗乾淨，老子再跟你打！”
拖把蘸屎，呂布再世！
渾身大糞，元霸重生！
就鐵蛋這被大糞武裝到牙齒的樣子，別說華子良了，就算是千軍萬馬，也不敢與之對陣！
鐵蛋被華子良的扁擔阻了一阻，腳下稍緩，再抹去臉上的大糞定睛一看，華子良早已經跑遠。
連鳳也是渾身大糞，攔在鐵蛋面前破口大罵：“你個有娘生沒爹管的狗東西，老孃回家，砸你家屎罐子去！”
柳佳雲笑得忍不住，叫道：“連鳳嬸子，你就別罵了，趕緊去那邊的水溝裡洗洗，洗乾淨點，要不大呆村長晚上不帶你睡覺。”
連鳳唉聲嘆氣，罵罵咧咧地走向不遠處的水溝。
鐵蛋追不上華子良，氣得大哭，將華子良留下的藥簍踩得稀巴爛，然後也去水溝裡洗澡洗頭洗衣服……
柳佳雲招呼唐小荷等人：“大家快回去看看，鐵蛋家裡，現在也不知道亂成了什麼樣子。”
在鄉下，死了耕牛，差不多等於死了一個家人。
一頭耕牛一萬多，資產比重，甚至可以佔到一個家庭的三分之一。
羅志勇家裡並不富裕，死了耕牛，那就等於被打斷了一家人的脊樑骨。
鐵蛋找華子良拼命，其實也能理解。
再說華子良，丟了藥簍，一口氣奔到村頭。
迎面正遇上大呆村長。
“子良！”
大呆村長一把扯住華子良，低聲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牯牛要死了，所以賤賣給羅志勇的？”
“放屁！”
華子良氣急敗壞，開啟村長的手：“就算我知道，那又怎樣？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白紙黑字的，我不怕羅志勇賴賬！”
“你小子，罵我放屁？”村長大怒。
“誰放屁，我就罵誰！”華子良心情很不好，瞪眼道：“羅志勇和鐵蛋都缺心眼，他們說話，你也信？”
武大呆想起餘主任要自己關照華子良的話，嘆氣道：“這倒也是，無憑無據的，也不能冤枉你。我先去羅鐵頭家裡，看看怎麼處理那頭死牛。”
華子良哼了一聲：“我回家洗個手，馬上也來！”
剛才大戰鐵蛋，華子良的雙手也沾滿了糞水。
村頭有水溝，華子良洗了手，回到家裡，又用香皂洗手洗臉，換了衣服就走。
“子良！”
美娟也知道了大牯牛暴斃的事，皺眉說道：“羅大叔家裡的耕牛死了……村裡人都說，你是醫生，早知道耕牛有病，所以賤賣給羅家，坑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