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自古以來啊，可惜，時代變了！”
華子良不怒反笑，冷冷說道：
“華招娣你給我聽著，現代社會，贍養父母，兒子女兒的責任和義務是均等的，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
華招娣氣勢洶洶：“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
華子良站起身：“明天一早，我就開拖拉機，把老媽送去你家門前。我和嫂子伺候老媽兩年了，完成了一人一年的任務。現在，輪到你們了，你是大姐，先伺候一年再說。”
“你敢！”
“你試試我敢不敢！”華子良瞪起眼睛：
“華招娣，明天我就把老媽給你送去，你要是不服，去上面告我，看看上面怎麼判決！都什麼屁話歪理，女兒就可以不管老媽了？天雷劈不死你個不孝女，公家還有王法等著你！”
撲通！
華招娣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子良啊子良，你真的要把大姐逼上絕路啊？”
這白眼狼不傻，也知道王法。
真的對簿公堂，華子良完全有道理，要求幾個姐姐輪流贍養老媽！
上面不說完全支援，至少部分支援。
到時候，華招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美娟也在哭，扯著華子良的胳膊：“子良你幹什麼，弄得雞飛狗跳的，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我好好說，這幾個白眼狼會好好聽嗎！”
華子良咆哮，甩開嫂子的手，指著華招娣大罵：“白眼狼你聽著，天理昭昭，王法條條，贍養老媽的事，你們別想當縮頭烏龜，除非你們死了埋了！”
華招娣哭得一臉鼻涕眼淚，拿頭撞牆：“我又沒錢，你叫我怎麼辦，叫我怎麼辦？”
“撞，撞死了，我給你一口大棺材！”華子良心如鐵石：
“沒錢，就滾回來侍候老媽，以工抵債。你通知另外三個白眼狼，從下個月開始，輪流回家侍候老媽。還有，自己帶生活費，我可沒有糧食養白眼狼。
誰敢不來，我第一個把老媽送她家裡去！”
華招娣擦著鼻涕眼淚：“子良，你這是逼著大姐去死啊，好，我死給你看。”
華子良揮手：“去死，立刻去死，死了就不用你養活老媽！”
“子良你瘋了，你就不能少說幾句！”
美娟大哭，拼命推著華子良：“你滾開，滾一邊歇著去，好好的發什麼瘋，鬧得雞飛狗跳，全村人看笑話。”
華子良深吸了一口氣：“嫂子，這事你別管，我就是不放過這幾個白眼狼，她死了，我去墊棺材底，賠她一命！”
美娟也知道華子良心裡的委屈和仇恨，搖搖頭，淚如雨下。
華招娣終究捨不得死，爬起來拉著美娟的胳膊，哀哀哭訴：
“美娟，你去問問老媽，我們幾個女兒，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啊。一個個的，不是招娣，就是帶娣，要不就是三多四多。就他華子風華子良，才是家裡的寶，我們都是草……
子良三歲的時候，我帶著他玩，他摔了一跤，老爹就用棍子打破我的頭，血流滿面。你看，我頭頂上還有指甲蓋那麼大的一塊，到現在不長頭髮。”
“大姐，你別說了，你先回去，我再勸勸子良……”
美娟流著淚，將華招娣推出門外。
華子良不依不饒，追出來說道：“華招娣，我說到做到，你不死，我們這件事沒完！”
美娟推走華招娣，又轉身把子良推回屋子裡，關上大門，坐地就哭。
華子良心中一酸，上前攙扶：
“嫂子，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想叫這幾個白眼狼承擔責任，減輕你的負擔。是的，我恨她們，當初要不是她們逼債，攔著老爹的棺材不讓出門，我哥也不會急著出門打工，落了個生死不明音訊全無的下場！”
“子良，你別說了！”
美娟抱著華子良，放聲大哭：“這是嫂子的命，嫂子認了。嫂子自己命苦，不怪別人。
養老媽的事，我也不指望別人。
以前你生病，傻了，嫂子也沒求過人。現在日子好過了，嫂子更不想求人。”
華子良也哭了，“嫂子，這不是求人，是她們的責任。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養老媽，我也不孬種，只是不想便宜了這幾個白眼狼！”
美娟哭得接不上氣，“子良，你扶我……回房裡……”
華子良扶著嫂子，來到房間的沙發上。
美娟坐下來，抱著華子良哭泣：
“子良，別再跟幾個姐姐鬧了……你就當她們死了，行不行？嫂子命苦，也不怨別人，只想下半輩子平平安安，給老媽養老送終，把囡囡撫養成人，看著你娶親完配，生兒養女……別的，嫂子什麼都不想……”
“嫂子！”
華子良終於點頭：“行，我聽你的，以後不鬧了。”
美娟還不放手，埋頭在華子良的懷裡，嚶嚶抽泣。
再多的苦難，也未曾改變這個女人心底的善良。
她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和四個姐姐對簿公堂。
“嫂子不哭。”華子良很愧疚，輕拍嫂子的後背：
“尋找大哥的事，我已經在安排了，委託了武照梅，在網上尋人。另外，把大哥的所有資料，給了餘主任的舅舅，上傳到失蹤人口庫，進行對比。嫂子你相信我，等老媽身體康復了，我就出門，哪怕天涯海角，也把大哥找回來，讓你們夫妻團聚。”
“子良……”
美娟終於抬起頭來，淚眼模糊：“找你大哥的事，只能靠你了，我是個婦道人家，沒有一點辦法和主意。你也別急，有些事，是命中註定的。不管找到找不到，嫂子都不會走。這是我的家，我一輩子的家，你放心。”
華子良含淚一笑：“嫂子也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回大哥。”
美娟也勉強一笑：“快去洗臉，看你眼圈紅紅的，被人看見多不好。”
“嫂子，你的眼睛更紅，都腫起來了……”
“還不是被你氣的？”
美娟起身，拿毛巾臉盆，去後院洗臉。
前面鬧翻了天，老太太在後面，卻因為耳聾一無所知。
囡囡也在午睡。
華子良洗把臉，回到自己房間，坐著發呆。
放過四個姐姐吧，心裡恨意難平。
不放過她們吧，嫂子又要傷心。
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想了想，華子良又起身，給嫂子送去眼藥水：“嫂子，你眼睛又紅又腫，我給你滴兩滴眼藥水，舒服一些。”
美娟躺下來，抱怨道：“都是你氣的，現在又來哄我！”
華子良歉然一笑，給嫂子滴了眼藥水，吩咐道：“休息五分鐘再起來，別揉眼，眼睛不舒服就用清水衝一衝。”
下午三點半。
方曉晴騎著摩托趕到，意氣風發。
“方院長好！”
華子良也調整了情緒。
“副院長好。”
方曉晴一笑，從後備箱裡取出紅色的宣傳條幅：“來，把條幅掛上，儀式感搞出來！”
還是城裡人會玩！
華子良一笑，拿來凳子，和方曉晴一起掛上條幅——花溪村衛生安全宣講吓鄉活動！
美娟也抱著囡囡，在一邊幫忙。
掛好條幅，方曉晴又拿出膠捲相機：“副院長，你站在條幅
華子良挺著癟癟的肚子，雙手叉腰，板著死人臉，擺了一個特別傻逼的造型。
“喂，你是醫生，不是村長，把手放下來！”
方曉晴氣得直瞪眼。
華子良嘻嘻一笑，這才兩手交叉放在身前，擠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照了相，華子良接過照相機，對嫂子說道：“嫂子，你把新衣服換上，我給你拍兩張照片。”
美娟紅了臉，瞪眼道：“去去去，我才沒你這麼無聊。”
方曉晴說得對，條幅拉起來，氣氛就有了。
鐵蛋阿嬌和苗苗，最先來捧場。
美娟把家裡的長凳矮凳和椅子全部搬出來，又借了隔壁的板凳，招待鄉親們。
武大呆也到了，站在條幅下拍了照片。
果然，村長就是村長，油光滿面，腆著肚子雙手叉腰，可比華子良有氣勢多了！
看看鄉親們到了七八十人，武大呆做了開場白，然後請方曉晴宣講。
方曉晴站在牆下，開始普及基礎的衛生知識。
這丫頭顯然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眾目睽睽之下，一點也不拘束，侃侃而談，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倒像是經常幹這事的。
武大呆扯著華子良走開幾步，瞪眼低聲罵道：“王八蛋，五十個不鏽鋼臉盆，你給我錢去買啊？村裡的大廣播，是我們宣傳的……喉嚨，你瞎瘠薄亂說什麼？”
“那叫喉舌，真是文盲村長！”
華子良翻白眼：“不是有五十瓶風油精？你怕個屁啊！”
正吵著，胡老六叼著香菸，提著一個髒乎乎的茶杯，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這傢伙進了會場，坐在第一排的中間，兩眼咕嚕嚕地盯著方曉晴，哈哈大笑：“臥槽，母雞也會打鳴啊？”
全場一愣。
隨後，爆發出一陣嗤嗤竊笑！
方曉晴正在宣講，聞言一怔，氣得臉色通紅！
母雞打鳴，這話，太侮辱人了！
華子良聞言大怒，轉身就要收拾這個嘴欠的貨。
武大呆見勢不對，急忙攔住華子良，衝著胡老六喝道：“老六在胡說什麼，灌多了酒，給我滾回去睡覺！在開會呢，你以為在拉呱？”
方曉晴看見華子良和武大呆的表現，感受到了溫暖，稍微消了些氣。
胡老六卻斜眼看著武大呆：“媽的，是大廣播叫老子來的，你以為老子想來？老子就想你的不鏽鋼臉盆？”
“你你你——！”
武大呆氣得臉色鐵青：“你看你這德性，臭嘴沒刷牙吧，連我也罵？”
“老子就是口頭禪！”
胡老六哼了一聲，轉臉看著方曉晴，咧嘴笑道：“小丫頭，你繼續上課，我來聽聽你講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