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摩挲著下巴,意猶未盡道:“這就完了?”

他面前是一座寬逾半里的大坑,坑中縱橫交錯的鋪滿刀劈的痕跡。

那裡已經沒有了少年的身影,只餘下一灘血跡。

老者忽然再次甩手劈出一刀,青色罡氣落向虛無處,迸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他的眼神再次變得兇厲起來,咧嘴露出殘忍的笑。

“這才對嘛,要是一下子就結束,爺爺我可是會很失望的。”

嘉年從虛空中跌落,一路倒滑出去,雙腿在地上犁出兩道深深的凹槽,雲煙萬鴉鏡後面,他的臉上淌滿鮮血,劍眉下一雙黑色眼眸中透露出陰沉的殺氣。

元嬰境?不對,比那還高,已經快要摸到蹈虛境的門了。

嘉年道:“我們認識?”

“頭次見面。”老者的長刀上反射出鏡面一樣的寒光,他笑道:“可天魔殺修士還需要理由?”

嘉年咧嘴一笑:“有道理。”

雲煙萬鴉鏡爆發出刺眼的金光,三百隻火鴉從鏡面中飛掠而出,它們口吐金焰交織成一片金色火海,朝老者衝去。

這個老人更加危險,容不得嘉年繼續藏拙,必須儘快分出勝負。

萬一在他之後,還有追兵,自己就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老者面對那洶湧澎湃的金色火海,哈哈一笑,不退反進。

身影卻在即將碰到火焰的時候突然消失,下一個瞬間,他已出現在嘉年身前。

長刀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漂亮的軌跡,刀鋒立在嘉年頭頂,接著一樣事物高高飛了出去,於空中灑下一道鮮紅血液。

嘉年臉色蒼白的連退數步,那隻被符籙包裹的手臂,已經失去了手腕以下的部分。

他甚至都沒看到對方是如何出刀!

刀鋒一轉,老者笑眯眯的再次劈向嘉年頭顱。

嘉年身形微擰,袖中一道縮地方丈符悄然碎裂,他踉蹌著出現在數十丈之外,抬手一招,把雲煙萬鴉鏡收回,然後施展天賦神通,沿光陰長河順流而下,奔向遠處。

老者招式落空,刀罡揮灑而出,將地面劈散出數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地殼似乎不堪忍受般尖叫著,被撕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傷口。

“故技重施麼,年輕人真是不死心啊。”

老者豎起手指,施展本命神通。

“神通:刃念化身!”

光陰長河中的嘉年忽然感覺到斷腕傳來陣陣刺痛,青色的刀罡像是煙一樣噴灑出來,匯聚成人形。

“小娃兒莫走啊。”

刀罡凝成的老者,拔刀斬下,狠辣的罡氣還未落在身上,那股針刺一般的疼痛就已經撲面而來。

嘉年再次從光陰長河中被打出來。

他心裡一陣驚悚。

刀罡居然能化成人形,而且實力等同於元嬰修士?!

還未等他多想,老者與他的刀罡分身便又殺了過來。

嘉年以太陽金焰與雲煙萬鴉鏡護身,可即便如此又怎會是兩個元嬰的對手。

未過幾十個回合,他已滿身是傷,只靠拄劍才能勉強站立。

嘉年本以為憑雲煙萬鴉鏡的威能,可以逼得對方投鼠忌器,卻沒想到這老頭根本不在乎被火焰灼燒的痛苦。

他越是受傷,殺意越強,下手越重。

被灼燒期間劈出的每一道刀罡,都足可重創金丹!

身體各處皆有燒傷的老者對嘉年笑道:“小傢伙年紀輕輕,卻這麼能打,若真讓你成長起來,日後山巔修士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刀罡分身滿眼殺氣地笑道:“可惜你今天得死在我手上。”

嘉年抬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者笑道:“老夫橫江海,山上關於我的資訊並不多,就算說了你恐怕也不知道。”

嘉年點頭道:“好,這個名字我記下了。”

“記下了就快去投胎,若是有緣,你下輩子可以再來找我報仇。”老者揮刀落下。

嘉年冷聲道:“用不著下輩子!”

隨著他話語落定,雪原之上,朔風又起,星斗滿天,天地間忽然充斥著一股無窮殺機。

老者感到不可思議,望著自己停下來又微微顫抖的手。

他竟從心底感到了一股恐懼。

無盡蒼穹之中,似乎響起一道浩蕩威嚴的嗓音。

“不敬者,當死!”

那道沒有源頭的聲音每落下一個字,枝頭白雪便更低了幾分,當這句話語結束,天空像是墜落下來一樣,壓在老者頭頂。

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仰頭望去,是一座高入雲海的輝煌樓閣,面前是一座汪洋般的湖泊。

有一道衣袂飄飄的人影行於湖邊,模模糊糊看不清臉。

他,還是她,轉過頭看了橫江海一眼,一步邁到他頭頂,腳踩虛空,俯視蒼穹,仿若九天之上的仙人俯瞰眾生。

他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刺下。

星斗就像那熄滅的蠟燭,集體黯淡下去。

天地間,只有一劍。

沒有充沛劍氣,沒有刺眼劍光,無比平凡的一劍,卻將橫江海的神通分身瞬間破去,並在他胸口留下一道從肩膀貫穿到腰際的血槽。

橫江海踉蹌著倒退了三步,每撤一步便灑下幾滴鮮血。

這是他第一次在與嘉年的對決中後退。

星空悄然破碎,像是一道被打破的琉璃罩,片片晶瑩倒映出老者驚愕的臉,與嘉年陰沉的神態。

天光乍破,晃得人睜不開眼。

老者放下手,四周又恢復到原本的樣子。

風已停,雪未止。

橫江海好奇問道:“你這一劍,叫什麼名字?”

嘉年道:“借來的劍術,沒問過名字。”

橫江海笑道:“剛剛是你逃跑的最好時機,為何不逃?”

嘉年道:“逃不出幾十裡就會被你攆上,浪費掉靈氣之後,你殺我就更簡單了。我沒那麼傻。”

他眼神陰沉,官元霽的一劍竟然還是不能立即殺掉這個老頭。

這老傢伙的法身究竟是怎麼練的?!

橫江海咧咧嘴笑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如同一頭嗜血的野獸。

“就算你不跑,我殺你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嘉年抹了把臉上的血,勾勾手,笑道:“那就再來試試看。”

“好小子,那就滿足你!”橫江海筆直衝向嘉年。

人未至,刀罡已近。

海浪般的罡氣鋪天蓋地,讓與之敵對的人一見到,就生出一股無力感。

嘉年弓下腰,肩頭彷彿壓著千鈞重擔。

跑不了,躲不掉。

此時任何多餘的舉動,都是在浪費力氣。

體內靈氣已不足以支援他再次釋放大規模的太陽金焰,一旦使用雲煙萬鴉鏡進行防禦,恐怕又會落得跟之前一樣,被近身斬首的下場。

彩練符抑或是兩種神通都不能用。

剩餘的靈氣與體力只能提供一次機會,必須一擊致命,不然失去這次機會,死的就會是自己。

必須正面突破!

刀罡海嘯中響起陣陣嘶吼,像是無數刀下冤魂發出的慘烈咆哮。

而這一刀過後,嘉年就用可能成為其中一員。

面對此等絕境,嘉年忽然心如止水,忘我無物。

飛劍萬相悄然替換掉法劍蓮花,被他握在掌中。

他身體前傾,如一支射出的箭簇,衝向刀罡。

長劍遞前,神通功效發揮到最大。

萬相皆虛!

劍尖所觸碰到的罡氣化為片片雪花飄散,萬相帶著嘉年在亂刃中開闢出一條道路,如中流砥柱分開罡氣波濤。

劍氣一線,與橫江海交錯而過,嘉年與他背向而峙。

橫江海哈出一口白氣,剛剛好像有風雪吹過,面龐還殘留著些許涼意。

他剛要轉身,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倒下,鮮血從喉嚨裡湧出來,呼吸漸漸變得困難。

橫江海的上半身,超過一半都被那一劍掏空。

嘉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同樣無力起身。

他感覺自己的竅穴像是被擰乾了一樣的疼,心中卻無比暢快。

靈光乍現的一劍,威力居然大到能殺死元嬰修士!

他都有點想要感謝橫江海三人了。

若無他們相逼,自己怎麼可能頓悟,遞出這一劍。

嘉年用力撐起身體。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他得去確定橫江海是真的死了,才能放心。

況且以他現在的狀況來看,隨便來個築基境的人都能結果了他。

仍未確定後方是不是還有追兵,必須儘快離開此地。

然而還未等嘉年起身,一股兇悍的殺氣如噴發的火山般升了起來。

“不是吧……”嘉年坐起上半身,艱難回頭,嘴角彎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倒在地上的橫江海一步步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口依舊猙獰可怖,嘉年都能從他背後看到他身前的風景。

橫江海手掐法訣,施展起另一門屬於化外天魔的本命神通。

天魔轉生。

大股靈氣氤氳從他的傷口處噴出,血肉重生髮出的滋滋聲在嘉年聽來,就像是地獄油鍋裡熱油翻滾的聲音。

不消片刻,橫江海的傷已經痊癒。

他扭了扭脖子,拎著刀轉過身,陰森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棋差一招啊,小子。”

話音未落,他已經衝了過去。

嘉年心中罵娘,想要躲開橫江海這一刀。

但此時的他,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著刀鋒在眼瞳中越來越近。

就在嘉年將要認命的時候,一道磅礴劍氣落在二人之間,大放光明。

二人被劍氣掀飛倒退,嘉年連打了好幾個滾方才停住,與橫江海一起仰頭看去。

只見空中停著一位清麗絕俗的仙子,

她一襲青衫道袍,腰佩長劍,神色冷漠,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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