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都護府大門,秦虎陽再也忍不住,激動得連連抱拳驚歎。

“道長!前輩!真神人也!”

鬱聞修雙目神采奕奕道:“前輩心思縝密,疏而不漏,不戰而屈人之兵,攻心為上,我等難及萬一。”

嘉年擺擺手笑道:“行了行了,少拍馬屁,我也只是沾了身為修士的光。如果按正常步驟,我們現在應該去找榮凝,然後一步步地推理。”

秦虎陽問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找榮凝?前輩您放心,現在方曉田被控制,他就休想再轉移榮凝,給我們一天時間,我們肯定能找到她!”

嘉年搖頭道:“這個不用著急,我們先做別的。”

秦虎陽問道:“做什麼?只要前輩您一句話,刀山火海,說哪兒到哪兒!”

嘉年道:“等。”

鬱聞修問:“等什麼?”

嘉年道:“等人來找我們。”

秦虎陽問道:“榮凝?還是王定稍?”

嘉年道:“都不是。”

鬱聞修靈光一閃,說道:“是指使王定稍他們抓了元獵他們的人?”

嘉年點頭。

秦虎陽興奮道:“我們來個守株待兔?”

嘉年道:“不必,你們先回元武殿吧。”

“啊?”秦虎陽撓撓頭,問道:“前輩是擔心我們成為拖累?”

嘉年道:“有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某些事暫時不能讓你們知道。”

秦虎陽張了張嘴,最後喪氣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鬱聞修也是有些失落。

不過最後二人還是乖乖抱拳離開。

嘉年站在都護府門前,與兩人揮手告別。

他放下手,目光深邃。

方曉田與王定稍相互牽制,可他們背後站著的是同一人。

那個人擁有能驅使王定稍這種桀驁武夫的武力,有連方曉田都不敢多問的權力。

他藏在陰影裡,綁架柱國之子,險些引起朝堂中文武兩派的對立。

嘉年猜測這個人一定在京城裡,而且地位相當的高。

他望向皇宮。

身後有人問道:“都說完了?”

嘉年道:“嗯。”

他回過身,與牽馬走來的曹靜女抱拳致謝。

“此次多謝你相助,事情才能辦得如此順利。”

曹靜女搖頭道:“我沒做什麼,不值得你道謝,要謝的話,去謝長公主。”

嘉年翻了個白眼道:“我謝她?她該謝我才對!”

“不許對長公主無禮!”曹靜女冷聲道。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怕了你了。”嘉年無奈搖頭,牽著馬兒慢慢溜達。

曹靜女跟了上來,問道:“你的胳膊……”

嘉年道:“些許小傷,不礙事,過幾日就能好。”

曹靜女愧疚低頭:“抱歉。”

嘉年道:“你不必道歉。不過有件事我要說你。”

曹靜女抬眼看向他。

嘉年道:“當時你不該背對向我。曹將軍是你的父親,你可以相信他,但你我並不熟悉,所以萬一我要是沒收住手,你看不見,豈不是躲都來不及。”

曹靜女沉默了下,說道:“當時沒想那麼多,只是想著你不能死。”

嘉年問道:“為了職責你連命都可以不要?”

曹靜女點頭道:“沒錯。”

嘉年想勸她些什麼,可又想到自己根本不理解她,哪有資格對人家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於是只能沉默。

曹靜女騎上馬說道:“我先回宮去向陛下稟報,你自己多加小心。”

嘉年道:“知道了。”

曹靜女打馬而去。

嘉年望著她的背影,收回目光,繼續走向長公主府。

曹靜女回到皇宮稟明事情經過,宋端祥一邊批閱奏疏,一邊聽她講,司禮監掌印太監李芳站在桌邊研磨。

宋端祥放下筆,吹乾奏疏上的墨跡,合上放到一旁,感慨道:“曹都護為了國家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曹靜女猶豫了下,抱拳說道:“曹將軍也只是按照規矩辦事,之後的審問也十分配合。”

宋端祥笑了笑,說:“我說的是真心話,沒有諷刺他的意思。”

他抬眼望向皇宮內的某座宮殿位置。

看來對泰安王與元興的忌憚,那位一點都不比自己少,甚至都不得不出此下策。

如果不是嘉年恰巧入局,這個下策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就會變成上策。

不僅可以挑起文武對立,削弱自己的實力,還能借機掌控柱國,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有押寶下注的機會。

好個一箭三雕。

宋端祥眼中掠過一抹冷意。

他說道:“要儘快找到元獵他們,晚了的話再被人截胡,我們的功夫就白費了。”

曹靜女道:“卑職這就派人去找王定稍。”

宋端祥道:“好,讓你的驍騎衛隱秘行動,不要打草驚蛇。”

“遵旨。”曹靜女剛要離去,宋端祥又突然喊道:“慢。”

他思考了下說道:“派人去盯住長春宮,如果那裡的人最近外出跟誰碰面,就把那人帶回來。”

曹靜女聲音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

“遵旨。”

曹靜女離去。

宋端祥閉上眼,仰過頭淡淡喊道:“李芳。”

“奴才在。”李芳屈身答應。

“太后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宋端祥問道。

李芳道:“稟主子的話,太后這幾日來一直在長春宮中吃齋禮佛,並未做過什麼特別的事。”

宋端祥手指敲著龍椅,“還有呢?”

“還有……,哦,太后前幾天倒是在尚宮局問起過,給陛下選秀的事情,料理的如何了。”

宋端祥手指停下,問道:“她有沒有提起過,看好哪個人?”

李芳笑道:“這倒是沒說,不過內廷中倒是有些傳言,拔尖的有兩人,一位是咱們俱盧洲第二的陸承焉小姐;另一位是關原榮氏林相爺的小姐。”

宋端祥笑道:“他們的訊息倒是挺靈通。”

李芳道:“是兩位姑娘的名氣太大了。”

皇帝問話,做奴才的不能不說,又不能亂說,說的太多,有干政之嫌,藏的太多,反而會讓人覺得城府太深,惹來主子不喜。

新君上位,根基不穩,難免會剛愎雄猜,但迫於形勢,需要人手扶持,很多懷疑和不滿就會被他壓在心裡。可只要等到有朝一日他真的坐穩了皇位,第一批要殺的人,就會是身旁那些權力極大又城府極深的人。

李芳作為伺候過先帝一生的老人,統領內廷十萬宦官,權勢滔天。

除了八位柱國之外,哪怕是六部尚書與左右丞相見了都得喊一句內相。

這樣一個人站在身邊,說宋端祥完全信任他,不忌憚他,李芳自己都不相信。

倘若他時刻注意太后動向,並一五一十向宋端祥稟明,宋端祥滿意的同時,是不是也會心生忌憚,擔心李芳如果有一天反過來對付自己怎麼辦。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同時得罪了太后又引起皇帝猜忌的李芳,才是真的活到頭了。

所以李芳的這番回答,最聰明的一點就在於宋端祥問什麼,他答什麼。而且他說的話,都是實話,沒有半點虛言,卻也不會得罪任何人。

圓滑,甚至有些狡猾,可宋端祥還是會把他放在身邊。

因為李芳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陛下身邊的奴才。

陛下讓他幹什麼,他就去幹什麼。

讓他去接嘉年,他沒二話,顛顛就去了,讓嘉年坐車上,他跟著車跑。

當時駕車的人手心裡全是汗,生怕這位大內總管累出個好歹來。

到門前被侍衛攔下,他也會一臉為難,倒不是因為那兩個新來的侍衛不認識他,害他丟了面子,而是因為皇宮裡的規矩,不能破。

所以事後他也沒有公報私仇,懲罰那兩個沒點眼力見,沒瞅著旁邊同僚使勁使眼色的一根筋。

至於那個對他愛答不理的曹靜女,就更無所謂了。

難道還要強迫一個十幾年來只知道練武的小姑娘嫻於人情世故?

上十六衛的職責是保護陛下的安全,又不是陪笑聊天。

這世上有太多腦袋拎不清的人,太把自己當回事,得權得勢之後更是如此。

李芳是少有能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所以宋端祥對他很放心,也很大度。

聽完他這些話之後,宋端祥就沒再問什麼,只是告訴他,讓他之後去吏部提醒一下,陸琅宣的出闕時間可以早點定下來了。

李芳應是。

宋端祥起身踱步。

關原榮氏,是太后的孃家,南齊左丞相林有光是太后的姐夫。

一個你還不夠,還要把你的外甥女推上皇后的位置。

難怪陸琅宣他們會遇險,若是真成了,後宮豈不都是你的了。

宋端祥淡淡下令:“李芳,派些人到陸琅宣他們下榻的驛館裡去,暗中保護他們,一旦發現有人窺探,可就地抓捕,如遇反抗,有先斬後奏之權。”

“奴才這就去辦。”李芳屈身答應道。

宋端祥知道,以太后的性格,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陸琅宣他們還有沒脫離危險,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危險。

嘉年回到長公主府時,皇甫梧桐正在堂內煮茶。

她跪坐在墊子上,腰板挺得筆直,正對面前的紫檀木茶几,茶几左邊碳爐煮水,升起騰騰熱氣。

沸水燙杯溫壺、馬龍入宮、洗茶沖泡、春風拂面、封壺分杯、玉液回壺……

她一套動作下來,不僅沒有讓人感到半點繁瑣,反而有種賞心悅目的儀式感。

皇甫梧桐看了眼嘉年,朝對面抬了抬下巴,讓他坐過去。

嘉年落座,皇甫梧桐將公道杯中的茶倒入一個更小的漆器杯中,雙手抬起送到嘉年面前。

嘉年道了句謝,忽然瞥見跟前桌上還有一個空杯,不知道是幹什麼用。

他抬臉問道:“漱口麼?”

“不是!”皇甫梧桐瞬間破功,“給你的是聞香杯,倒空之後用來聞茶香的,飲茶用品茶杯!你為什麼會想到漱口?”

嘉年恍然大悟:“我說嘛,用來漱口這還有點小。”

別人家吐水都是用盆。

他呷了口茶湯,讚歎道:“好茶。”

皇甫梧桐翻了個白眼,放鬆下身體坐到墊子上,一手支在身後,滿臉的無奈,還有點氣憤。

“真是對牛彈琴!”

嘉年道:“牛未必不懂音律,應該說拋媚眼給瞎子看。”

皇甫梧桐懶得跟他較這個真,於是問道:“事情完了?”

嘉年點點頭:“差不多,現在等信。”

皇甫梧桐眯起一雙好看的眸子:“太后?”

嘉年笑道:“我猜最快今晚,最晚明天,宮裡就能得到訊息。”

皇甫梧桐道:“跟我估算的差不多。”

嘉年放下茶杯問道:“接下來怎麼做?”

皇甫梧桐問道:“什麼怎麼做?”

嘉年皺眉:“別跟我裝糊塗。”

皇甫梧桐笑道:“我希望嘉年兄能繼續追查下去,直到查出元興與宋胤確實有謀反嫌疑。”

嘉年皺眉道:“你就不擔心南齊因此分崩離析?”

皇帝、太后、柱國、藩王,四支勢力相互糾纏,正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一旦有人打破平衡,南齊現在的朝野格局就會瞬間分裂。

到時能不能守住俱盧洲第五大王朝的名號都不好說。

皇甫梧桐沉默片刻,說道:“我是想慢慢來,可是時間不允許啊,如果南齊繼續維持現狀,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迎來一場大劫。”

嘉年嚴肅道:“你知道些什麼?”

皇甫梧桐抬眼看向他說道:“我跟你在尋找相同的東西。”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都市草根修真記

百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