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運轉天賦神通,將真身隱藏在光陰長河之中,迎著劍罡逆流直上。

他雙袖鼓盪,兩股劍氣長河奔湧而出,撞向官元霽。

官元霽腳步微移,輕鬆躲開,而兩道青色符籙彷彿算好了一樣出現在她躲避的路徑上。

青錄符煥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化為兩尊金甲神人,持劍斬向官元霽。

官元霽餘光瞥到符籙神將的劍光,翩然轉身,一劍斬落兩道符紙。

來而不往非禮也。

她單手掐訣,空中頓時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伴隨著她一指,雷電如血管般密佈天空,轟砸大地。

她似乎猶未過癮,手掌朝大地一按,翻手一抬,嘉年腳下地面猛然上升,迎向天雷。

無盡雷光淹沒了嘉年的身影。

官元霽暗道一聲壞了,會不會下手過重?

雷光散去,只留下地上一灘血跡。

這就沒了?

在官元霽愣神的片刻,數十張符籙於虛空中顯現,化為一道道金色鎖鏈,將她捆綁起來。

嘉年真身出現在她頭頂,降符橫斬她的脖頸。

叮!

官元霽身後出現一道像是靈體一樣的存在,抬手擊飛嘉年的法劍,趁著他中門大開,一劍刺出,穿過嘉年胸膛。

嘉年雙手握住她的劍,詭異一笑,身體竟轉為鮮紅血色。

真血育法身!

又有一道高數十丈的真血法相屹立而起,兩隻血紅大手朝中間一拍,將三人握在手心。

嘉年站在法相肩頭,法劍降符驀然放大十丈高,刺穿法相雙手,釘入地面。

他一手結火官印,一手結借風印。

隱藏在河床下方的神火法陣散發出淡金色的火光。

火借風勢,金色火焰衝破雲霄,方圓五十丈內的一切事物,皆無聲融化。

太陽金焰!

這是嘉年的殺手鐧之一。

太陽金焰煉化之艱難,在不使用雲煙萬鴉鏡的情況下,即便嘉年的火院竅穴中已有三百隻火鴉,也只能煉出兩張蘊含火種的火符。

不過效果,確實值得!

先前藉著官元霽視線被水霧遮擋的片刻,嘉年放出兩具真血育法身,一具留在原地,一具與真身一同隱藏在光陰長河中。

配合天工完相法,法身的完成度甚至可以騙過純陰夫人的眼睛片刻。

接著就是兩次欺騙,步步為營,一步步削弱官元霽的戒心,隨後引她入局!

“這……”

以掌觀山河的道官們都傻了眼,淡金色的火光照亮他們僵硬的面孔。

有道官問自己師父:“嘉年什麼時候佈下的陣法?”

老道士們搖搖頭,他們也沒看見。

有人猜測道:“不會是二人相遇之前,嘉年就已經在大月湖下準備好了?”

玄谷呵呵笑道:“元霽吃虧嘍。”

清和無語,有這麼當師父的?見自己徒弟吃虧還幸災樂禍。

清和皺眉道:“師父,這有點過分了吧,那太陽金焰即便是蹈虛境沾上也要頭痛。師妹她……”

玄谷淡笑道:“放心吧,那小子心裡有數。他的本命神通就是火法,御火之術不比你李師弟的幾個嫡傳差。”

李南淮,神華樓聚氣閣閣主,最擅長煉丹,善御火,曾在寶塔洲求道於葛仙公。

是俱盧洲煉丹第一人。

法相被火焰波及,眨眼失去了一半的身軀。

嘉年跳下來,站在遠處大聲喊道:“你可以認輸!”

他臉上帶著笑,如果官元霽還是隻用金丹修為來“欺負”他,肯定逃不出太陽金焰的包圍。M..

然而讓誰都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火海里一道人影衝了出來,身纏火焰,一劍遞出。

嘉年身影一閃,出現在數十丈外,袖中一道方寸符悄然碎裂。

那人不顧滿身火焰,再次欺身近前,劍氣如蛟龍,帶著一股要將對方咬碎的氣勢騰飛而來。

嘉年罵了一句悍婦,催動神通,將神火火焰吸入掌中,隨後一掌拍出,與那劍氣撞在一起。

劍氣與火光相互激盪,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射向紅湖鎮,還有幾座山亭樓閣。

一道道人影出現在高空,阻擋激射出的劍氣。

有座樓閣上,一位黑髮長鬚的清矍道人,大袖一揮,將所有落單火焰收入掌中,捻鬚而笑。

看個熱鬧還能有意外之喜,不錯不錯。

他轉眼一瞧,又是一樂。

小師妹多少年都沒這麼狼狽過,那小子要吃苦頭嘍。

劍氣散去,嘉年瞧見官元霽的樣子,表情欲語還休,變換不定。

朝霽抬頭瞅了瞅,一邊搖頭一邊偷笑。

好標緻的一個美人哩。

官元霽俏臉烏黑,髮梢勾勾卷卷,一身品相不俗的淡雅法袍破了好幾個大洞。幸虧內裡的一套貼身軟甲品相更高,才避免了春光外洩。

即便如此,她的樣子也是十分悽慘。

她看向嘉年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生氣那麼簡單了。

靈動的大眼中滿是怒火,然而怒火深處又是極端的冷靜。

嘉年輕咳兩聲,像是要辯解什麼。

“那啥,你自己衝出來的,這可不怨我。”

他本來只是想困住官元霽,逼她認輸就可以。

誰想到這娘們這麼彪悍,仗著一身劍氣、法袍與強橫體魄硬扛太陽金焰的灼燒。

這脾氣哪像是養尊處優的道官,分明是下山的母老虎。

官元霽一把扯掉還在燃燒的法袍,又以劍氣割掉燒燬的秀髮,重新套上一件老君廟出品的兵甲,露出一個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傾國傾城的笑臉。

嘉年看了只覺得心底發寒。

不論是什麼樣的女人,都肯定注重自己的外表。

嘉年逼得她不得不割掉自己的頭髮,往小了說,這叫毀容;往大了講,那叫割須棄袍,事關尊嚴,肯定會被報復到死。

天空暗了下來,太陽不知為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天星辰,如棋盤落子般開始移位。

大地之上,颶風呼嘯,拔山倒樹,如龍蛇起陸。

官元霽並指抹過劍身,朝嘉年一指。

一道流星劃過長空。

嘉年感到臉頰一涼,接著傳來一股火辣疼痛。

他抬手摸了摸,右臉不知是被什麼東西割傷了。

腳下地面被打出一個手指粗細的孔洞,深數十丈。

官元霽四歲開竅,六歲被帶到神華樓,九歲時讀《陰符經》覺醒本命神通,被樓主玄谷收為關門弟子。

本命神通:天人。

清和抬起屁股就往外走,玄谷讓他彆著急。

清和道:“小師妹還沒完全掌握她的本命神通,萬一不小心殺了嘉年怎麼辦?”

玄谷頗為淡定的說道:“不著急,再瞧瞧。之前你小師妹不還以為不出劍就能打贏他嗎?”

嘉年當即祭出雲煙萬鴉鏡。

他知道官元霽終於拿出真本事了。

官元霽豎起一根手指,說:“只遞一劍。一劍過後,你要是還能站著,隨你送劍。”

嘉年將剩下的所有符籙抖摟出來,結成三座鎖劍法陣,列在雲煙萬鴉鏡之前。

與方才勾心鬥角,機關算盡相比,現在的方式更為直接痛快,但危險程度更盛。

在二人不遠,已有道官准備好隨時出手救人。

官元霽抬眼,一劍刺出。

這一招樸實無華。

沒有磅礴劍氣,沒有璀璨劍光,就如稚童持竹竿粘蟬。

眼到心到手到,意到!

長空中有一部分星宿忽然集體暗了下去,天地剎那寂靜,萬物失去顏色。

那一劍在嘉年眼中無限放慢,劍意輕鬆斬開三座鎖劍法陣,落在雲煙萬鴉鏡的鏡面上,爆發出大片火星,刺耳的尖鳴被無盡的拉長。使得眾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境界更低的修士早就捂住了耳朵。

劍意無法傷及萬鴉鏡分毫,卻撞偏了它。

代表天發殺機的一劍已近在咫尺。

嘉年感覺自己的呼吸、血液、體內山河的靈氣運轉都已僵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會死。

彷彿九天之上的神人,對這凡夫俗子的一道敕令,命令他立刻去死。

不死,便是不敬!不敬天之人,必遭天譴!

霎那升起的念頭,使他壓在心底七年之久的怒火被引爆出來。

上次心中出現這股情緒,還是在西北的荒野上。

年僅九歲的少年衣衫襤褸,身體被兩輪太陽烤的皮開肉綻,赤腳行走在烘爐一樣滾燙的天地間,早已乾涸的喉嚨連吞嚥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會讓喉頭泛起血腥。

可他還是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那輪忽然出現的太陽,眼中滿是恨意、怒火與不屈。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燒死它!

他未修道時,不曾向天災屈服;如今修了道,更不會因為老天的一句去死,就要去死。

他修道至今,就是為了復仇,向所有想要壓倒他的一切存在,大喊一聲:不!!

他的神通,他的法術,他的符籙,他的劍氣,要在更高處遞出,如同撞響天鍾。

他的怒吼,應當響徹天地!

散落在他各大竅穴的劍意幾乎同時落下,體內山河靈氣劍氣朝一處瘋狂湧去,接連人身小天地與外界大天地的長生橋爆發出無比璀璨的光輝,端坐在心湖之上的元神睜開眼睛,舉起一手如握錘柄,然後重重落下。

當——!

沉重悠長的鍛造之音傳便神華樓修士的心湖。

一把飛劍在嘉年氣府中成形。

元神伸手一抓,持劍在手。

身軀與元神心有靈犀,同時遞出一劍。

劍鳴如鳳鳴,在人間最高的枝頭,振翅放聲!

官元霽猛然抬頭,星辰斗府被一劍分開。

常陽山的護山大陣爆發出一股耀眼光亮。

她緩緩低頭望向嘉年,眼中又意外,還有點驚喜。

嘉年眼前一黑,拄劍站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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