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離開折戟地後，檢查著袖中的七道符籙。品相靈氣都沒有損失。
神通與法術的最大區別，就在於修士施展本命或者天賦神通時，是不需要耗費靈氣的。
以嘉年如今的境界，使用本命神通造出一座長寬百丈的大湖，無需消耗一點靈氣。
這方圓百丈就是他的神通範圍。
如果他想在這百丈之上繼續擴大影響，才會消耗靈氣。
天賦神通也是同理。
當初嘉年帶著五雲進入光陰長河躲避刈刀山金丹劍修的追殺時，他才深刻意識到，天行健對靈氣的消耗有多麼劇烈。
只有他一個人“蹚水”時，除了次數有些限制，完全沒有消耗靈氣的感覺。
自從在青梅城死去活來過一回，他的對天行健的掌握越發得心應手。
現在他除了能夠像以前一樣，將真身隱匿在光陰長河中之外，還發展出一門手段。
就是他可以將某物送到光陰長河之中，讓它順流而下或者逆流而上一段距離，等需要的時候再讓它落到某個地方。
按理說這種事就算是飛昇境也難以做到，更極少去做。
且不說消耗的靈氣換算成神仙錢就是一筆天文數字，更在於光陰長河中種種的光怪陸離，一個不小心，身死道消都有可能。
聽桃良前輩說，世間有不少飛昇境大修士為了尋求大道，不惜以身涉險，也要探尋光陰長河的真相，甚至還會去主動尋找光陰之外的某些東西，結果這些人最後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掉到光陰長河的哪一段區域。
嘉年將符籙送往光陰長河，不僅不會消耗靈氣，有天行健神通加持的符籙品相也未受損。
柑香說，這是因為歲十有二的神通能夠避開某些大規矩，也就是所謂的天條。
這是嘉年第一次使用這門手段迎敵，雖然未曾真正施展，但效果相當不錯。
……
……
走過一段路後，嘉年抵達一座山嶺，《無餘集》上記載的名字，叫紅獅嶺。
它的輪廓看上去像是一隻臥著的紅色獅子。
只是當走近它之後，就會看到它的樣子絕不像它的名字那樣優美。
骷髏滿山，骸骨如林，皮肉筋膜鋪張到快要裂開，鋪在漫山遍野。
三百里紅獅嶺，竟是一具具骸骨皮肉堆積起來！
嘉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陰寒下來，心中殺念暴漲。
聽說這紅獅嶺裡有三王二聖一府君，六個妖王。
帳下還有數萬小妖，割據一方，敢與東邊十八城抗衡叫板。
它們中境界最高的好像才金丹境。
那就找一個，殺殺看！
嘉年先往身上貼了張老黿馱碑符，然後走入山嶺中，來到一座漆黑的水潭旁。
潭水寬有百丈，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根據《無餘集》上記載，潭水往下三百丈深的地方有一座水晶宮，宮裡住著一隻絳府境的玄冰大蛤蟆，自號覆海大王。
嘉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施展水法跳了下去。
擁有水法作為本命神通的嘉年，到了水中真是暢通無阻。
施展神通無需耗費靈氣，自然就不會引起水中妖物的注意。
身邊劃過一道道水流，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遊動。
深潭無光。
嘉年雙眼適應過黑暗之後，便能憑藉水中生物、礦物散發出的光亮，看清水底全貌。
一頭頭奇形怪狀的魚從他身邊遊過。
有的身體短粗肥大，滑膩無鱗，長著一顆與之相稱的大腦袋，滿口尖齒利牙；有的極為薄瘦，像是一節長長的水草，鰭的部分鋒利如刀；還有的形狀如同蝙蝠，卻長著一張人臉，十分詭異。
這些多少都已開啟部分靈智的魚怪沒有發現嘉年從它們身旁經過，因此表現的十分閒逸。
忽然間，魚群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身子一擺，迅速遊走，躲入黑暗之中。
嘉年向下看去，首先進入視野的便是上下兩排門高的大牙，齟齬參差的嵌在一張弧形的大嘴中。
它的嘴唇慘白，硬如石膏。
一雙眼睛並不同於魚的眼睛，長在左右兩側，而是並排鑲入一張沒有鼻樑的大臉的正面，直勾勾的與嘉年對視。
即便嘉年知道這東西看不到他，但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一股噁心。
那東西像是一條海蛇，卻比海蛇大了數百倍。
長長的身體從下方直立著游上來，尾巴還在更深的黑暗中。
嘉年離它越近，就越發難以忍受。
他面色冰冷的說道：“就你了。”
他踩在這條怪蛇的額頭上，拔劍刺入它的眉心。
怪蛇發出一聲慘叫，長長的身體痛苦扭曲掙扎起來。
水波翻湧，兩側黑色的巖壁被它的尾巴抽碎。
怪魚們躲在巖壁上的洞裡，不敢出來。
嘉年手腕一擰，長劍控制著這條怪蛇重新下潛，驚走一群群怪魚，最後一頭撞在下面的一座水晶宮上。
那座宮殿比潭面還要寬敞。
原來潭水下方是一個瓶形的空間，越是往下，空間越大。
可能覆海大王都沒想到，竟有人敢在這紅獅嶺打上門來。
體積龐大的怪蛇一頭撞碎宮殿的屋頂，腦袋落在大殿之內，一張怪臉正對著殿前王座。
潭水倒灌入水晶宮，一群小妖被衝的七零八落。
過了一會兒，長得怪模怪樣的蝦兵蟹將們舉著鋼叉長槍圍了上來，厲聲呼喝道：“哪裡來的蟊賊，敢到我們龍宮撒野！”
嘉年腳踩怪蛇頭顱，袖中飄出兩道火符，化作兩道火蟒，火光照耀的大殿內一片赤紅。
明明身在水中，可火蟒的氣勢卻沒有絲毫衰減。
火法構成的巨蟒仰頭吐息，噴出道道火焰，融化了水晶地面。
蝦兵蟹將們在火焰中痛苦哀嚎，然後被火蟒尾巴一掃，頓時化為烏有。
嘉年神色冷漠，抖手又甩出八張符籙，立在水晶宮的八個方位。
符籙散發出一道道金色漣漪，水流如靜止一般停頓下來。
他手掐法訣，施展水法神通，殿內水流紛紛倒流出去，退到符籙之外，形成一道水幕。
水幕無聲的，快速流動，波光粼粼。.
從現在開始，沒有他的允許，水晶宮裡的一切生物，都休想離開。
有幾個不信邪的小妖想要硬闖出去，結果在剛碰到流動水幕的時候，就被捲了進去，身體被撕成無數碎片。
鮮血染紅了水幕的一部分，然後顏色迅速變淡，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嘉年冷眼掃過大殿。
尋思著那位覆海大王也該出現了。
一道龐大的影子忽然落下遮蔽了嘉年的身體，一口大環刀下虎虎生風，照著嘉年腦袋劈下來。
嘉年抽出法劍蓮花迎擊。
刀劍相交，大殿隨之一震，一道無形勁氣平鋪開來。
水晶宮中的幾根立柱應聲斷裂。
“哪來的螻蟻，好大的狗膽，竟敢到爺爺頭上撒野！”
那是一個面目醜陋的矮胖漢子，臉和肚子溜圓，四肢短小，與它手中大刀毫不相襯。它的臉上長滿紅色的疙瘩，一張大嘴佔了他腦袋一半的面積。
它張口一吼，像是一張大鼓哄哄直響，迴盪在耳邊。
嘉年腳下怪蛇頭顱被他受力踩裂，氣府內劍氣奔湧而出，劍身亮起一道雪白劍光。
劍光橫掃，在虛空中扯出一道白線。
察覺到那股犀利劍意，覆海大王連忙向後躲閃。
大殿建築被劍光斬下一角。
嘉年單手持劍冷漠的看著它，覆海大王臉上神情驚疑不定。
它想不到這人究竟是哪兒來的。
嘉年上下打量了它兩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真是癩蛤蟆一張口就敢吞天納地，一隻小小的癩幾巴子，還敢自號覆海大王，把這麼個一畝三分地的破屋子稱為龍宮，也不怕人笑話。”
覆海大王的胖臉一陣青一陣紅，大刀指向嘉年，甕聲甕氣的問道：“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我的府邸！”
嘉年淡淡道：“來殺你的人。”
覆海大王聞言冷笑，眼中劃過一絲寒光。
“小子好大口氣，區區一個觀海境也敢來找我的麻煩！你不知道這裡住的是誰麼！”
嘉年掏掏耳朵道：“像你這種小角色，如果不是無餘集上有記載，我還真不在乎你是誰。”
“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讓你嚐嚐我大刀的厲害，到了閻王那裡，記得告訴他們，殺你的人是紅獅嶺的覆海大王！”
說完，它便張口吐出一道螺旋水流，水流化為無數冰晶，朝嘉年爆射過去。
嘉年腳步微移，身形在冰晶暴雨中左挪右閃，輕鬆躲過。
覆海大王揮舞大刀向他壓了過來。
嘉年心念一動，二者之間升起一道水簾。
覆海大王大刀劈砍在水簾上，水簾竟沒有破掉，反倒朝它包裹過去。
覆海大王冷笑，張開大口一吸，像是鯨吸喝酒一樣，被它喝入肚子裡。
覆海大王一抹嘴，冷笑道：“看你還有什麼本事。”
嘉年笑容怪異，抬手向自己這邊一勾手。
覆海大王臉色剎時變得難看起來，它低頭看去，肚皮竟然不規則的鼓脹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它肚子裡，就要破體而出。
“我動過的水，你也敢喝，膽子不小啊。”
覆海大王額頭滲出涔涔冷汗，一手握著大刀胡亂劈砍。
就在刀鋒快要觸及到嘉年的時候，它的手怎麼也無法落下去。
抬頭一看，原來是它的手已被凍結。
咔咔幾聲響過，冰凍從手掌覆蓋到它的肩膀，覆海大王驚駭後退，瘋狂調動起體內靈氣想要阻止冰凍的前進。
但當靈氣觸碰到那道冰凍時，竟然也被凍結，而且那股寒意還能順著靈氣過來的路線，一路遊走到它的竅穴絳府。
覆海大王體內山河如同進入了一種霜殺萬物的凋零時節，山河之上下起了一場大雪。
覆海大王噗通一聲跪下，眼中是止不住的驚恐。
每一次呼吸，都有一股寒霜從它的口鼻中噴出來。
如此寒冷，讓它忽然想起還未修道時，差點凍死的那個冬天。
隨著它的動作，它完全結冰的手臂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如石膏般碎了一地。
“上仙饒命……”
它牙齒打顫，現在不僅是嘴巴里吐出白氣，而是它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冒著寒霜。
嘉年冷漠的揮手打斷它，“這話我一路上聽過好幾回，都膩了，想讓我饒了你，就拿出點誠意來。”
覆海大王將大刀獻上，說道：“我還有無數珍藏，願奉給上仙，只求換得一條性命。”
它指了個方向，嘉年道：“去拿來。”
覆海大王艱難起身，因為竅穴絳府都已結冰，所以對現在的它而言，每一個動作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煎熬。
它咬了咬牙，快速往返一趟，將寶庫裡的東西都取了出來，一件件放在嘉年面前。
它明明痛苦不堪，卻還要擠出一張討好的笑臉。
“不知上仙可否滿意？”
它心中無比肉疼，這些寶物都是它多年珍藏，但與自己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不死，就有機會全部奪回來！
它們紅獅嶺三王二聖一府君聯手，就算是蹈虛境的高手，都能與之一戰！
嘉年目光從地上的幾件寶物掃過，點頭道：“做了這麼多年妖王，果然還是有些家底啊。”
“那上仙，我……”
覆海大王還未說完，一根根冰錐就從它的身體裡刺了出來。
它的眼神怨毒又不甘，在最後一刻，身為妖族的兇殘本性爆發，顯出妖族真身，憑藉天生強韌的體魄多爭取到了一點時間，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嘉年。
嘉年冷眼看著它，殿外水幕中射出兩道水流，如箭矢般刺穿它脖子下方的位置，像是兩隻鉤子一樣，將它吊在半空。
覆海大王拼命掙扎，可越是掙扎，就越是痛苦。
最後它眼中兇相盡去，換成了一副哀求之色。
嘉年笑道：“我記得某些地方曬蛤蟆油，就是像這樣把蛤蟆用繩子穿起來，放到外面暴曬。”
隨即他又搖頭道：“可惜你是癩蛤蟆，就算曬出了油，也沒人稀罕吃。”
覆海大王得目光再度瘋狂起來，它無聲大吼，似乎是想跟嘉年同歸於盡，但它沒有這個本事。
嘉年的本命神通對一切水裔都有壓勝效果。
即便覆海大王比嘉年高一個境界，可只要是在水裡打，嘉年殺它就真的跟在田裡捉蛤蟆一樣簡單。
兩道水流如魚線般拖著覆海大王的屍體撞向流動的水幕，一道道冰碎之聲從那裡傳來，身長超過五十丈的玄冰蛙被寸寸碾碎。
籠罩整座水晶宮的水幕，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水晶宮裡的小妖們，已經連話都不會說了。
嘉年把寶貝檢查過一遍後，一一收起來，然後把水晶宮裡所有的房間都洗劫了一遍，能拿走的全部拿走。
等到沒什麼可以搜刮的東西了，他才來到水晶宮外，手掐法訣，施展水法神通。
地上潭面翻湧，下降三尺有餘。
嘉年是把方圓百丈之內的潭水重量都壓在了水晶宮上，宮宇從被嘉年打碎的地方開始崩壞，缺口處出現道道裂痕不斷蔓延。
最後整座宮宇轟然倒塌。
魚群被這股動靜嚇得四散逃跑。
嘉年拍拍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