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第二次醒來是在三日之後。

他感覺身體好了許多,稍微吃了點東西,又服下一枚丹藥,開始打坐運功。

等消化完藥力,他便著手煉化洞天秘境中獲得的靈氣湖泊。

濃郁到已經化為湖水的靈氣流入竅穴經絡,頃刻就被吸收。

絲絲靈氣流入體內山河,凝聚成一道道山脈、一條條江水雛形。

在群山最高的地方,赤色的雲霞遮蔽了山頭,山頭之上,有一座樓閣,初具規模。

嘉年能感覺到,自己距離絳府境的那道瓶頸越來越近。

更為令他感到欣喜的是竅穴中靜靜漂浮的一粒粒劍意凝聚的顆粒。

是桃良特意留下來給他的。

他滿懷感激。

桃良前輩還是如此善解人意,知道他要煉劍。

如果能完全消化掉這些劍意,嘉年距離鍛造出本命飛劍,就又近了一步。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嘉年終於能離開房間外出走動。

敞開門就看見姜芝五雲清秋三人,坐在門外庭院裡的石桌旁喝酒聊天。

三人的傷比他好的早,因為不放心嘉年,所以每得空閒,就一定會來這邊坐坐,算是幫嘉年護法。

司徒長隆那一劍,給他們的心裡也留下了陰影。

姜芝看向嘉年,舉起酒壺問道:“來一壺?”

她的眼裡有一絲狡黠的笑意。

她知道嘉年不愛喝酒,酒量極差。

嘉年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酒壺,在三人驚訝的眼神中,仰頭灌了一大口。

完事擦擦嘴巴,說道:“這點東西,已經嚇不倒我了。”

清秋拊掌感嘆:“死過一次果然就不一樣了。”

咯噔一聲,嘉年放下酒壺坐過去,說道:“天天跟你們這群酒品極差的酒鬼混一塊,想不喝都不行。”

清秋說:“分明是你意志不堅定,怨得著我們?”

嘉年都懶得接這茬。

他孃的當初是誰總在飯桌上說,跟我們紫霞洲的人交朋友,交情有多深,就看能喝多少酒。咱們同生共死多少回,這不得喝個幾大碗?

嘉年糾正她現在不是在紫霞洲。

然後五雲姜芝又開始幫腔,說天下劍修都一樣,酒量就是境界!

可憐嘉年寡不敵眾,每次都被他們找機會往死裡灌。

嘉年問五雲:“我睡著的時候,可發生過什麼。”

五雲說:“趙香君與葉侯府的人分別來過一趟,詢問有關咱們的事,都被盧城主擋了回去。趙香君還好些,沒多問。葉侯府就有點咄咄逼人了。”

嘉年說:“他們的小侯爺和供奉死在我們手上,當然得討個說法。”.

姜芝冷聲道:“討什麼說法,光是拜化外天魔為師這一條,都足夠他死上幾十回!”

五雲說:“葉侯府的人好像還沒確定就是我們幹掉的葉全,一直在找證據,最近找了幾個進入過秘境的野修詢問當時情況,就差我們。”

嘉年點頭道:“盧城主做的對,我們不必去理,既然沒人能證明是我們殺掉了葉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嘉年話音剛落,就有一道聲音響起來。

“誰說沒人能證明?”

嘉年回過頭,一道身披黑袍的影子悄然出現在身後。

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戲謔。

嘉年皺眉道:“你打算告發我們?”

張沉河說:“老夫才沒那個閒心,葉全拜天魔為師,欺師滅祖,死有餘辜。”

嘉年道:“那你搭什麼腔。”

他回過身問道:“他怎麼進來的。”

五雲說:“前些日子自己找上門。”

“啊,”嘉年嘲諷道:“估計是護主不力,葉侯府呆不下去了,想轉投別家,可霖香殿又不收男人,所以才來青梅城尋求庇護。”

嘉年問道:“你是怎麼說服盧城主的,不會是借用我們的名吧。”

張沉河面如沉水。

嘉年驚訝:“還真讓我猜對了。”

張沉河沉聲說道:“你收了主人的書,就算主人的半個徒弟……”

嘉年揮手打斷他的話。

“少跟我套近乎。毫末前輩的書是給柑香的,我不過是幫忙轉交。我敬重毫末前輩不假,但沒打算轉投別的門派,更別說當什麼徒弟。”

張沉河面色難看,如果不是還有事需要嘉年幫忙,他早拂袖離去。

五雲心聲問道:“你們有過節?”

他知道嘉年平常雖然冷漠,但是個挺好說話的人。只要沒招惹到他,一般是不會故意開口傷人。

更不會像這樣,句句話裡帶刺。

嘉年回答說:“沒有,單純是看他不爽。”

他問張沉河,“你有什麼事兒找我。”

張沉河深吸口氣,壓下怒火,說道:“我是來問你元和國昌谷縣怎麼走。”

嘉年說道:“你自己乘船到南贍部洲後,找個人問問就是。”

張沉河說道:“你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能隨便離開俱盧洲。”

他是毫末的童子,清源山的修士。

若是一直藏在山水秘境中無人得知倒還好,可自從桃良去為毫末送行之後,那座秘境已經被坐鎮天幕的神華樓道官盯上。

換句話來說,張沉河自己也已經被神華樓記錄在案,不許他擅自離開俱盧洲,除非得到神華樓的允許。

但他的主人毫末,讓他去南贍部洲,找李常吉先生。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去南贍部洲的元和國昌谷縣。

嘉年說:“你當初怎麼離開的山水秘境,又是怎麼找到的葉全,同樣的方法再試一遍不就行了。”

張沉河說:“那是我沒被盯上之前!現在不一樣,神華樓的修士已經注意到我了,他們前幾日還找到我談話!”

嘉年擺擺手說道:“你想多了,他們找你只是瞭解下情況,等他們查清楚後,確認你的話屬實就會放了你,到時候你願意去哪兒去哪兒。”

張沉河懷疑道:“真的?”

嘉年說:“愛信不信。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若非毫末前輩的存在,就你這樣的,玉皇京一點都不會上心。”

張沉河臉一陣青一陣紅。

這句話他確實不愛聽。

正當他要離去時,卻突然看見清秋手裡捧著的香爐。

他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兒來的。”

清秋看了眼嘉年,嘉年點點頭,她才說道:“一座山谷的廟裡。”

張沉河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清秋說:“一隻吞寶鼠。”

張沉河臉上露出一絲緬懷。

“它還活著啊。”

清秋說:“可惜現在跟死了差不多。”

張沉河心中一緊,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嘉年說:“它離開秘境之後,就變不回來了,一直都是這種香爐狀態。”

張沉河沉默片刻,說道:“能讓我看看嗎?”

清秋詢問似的望向嘉年,嘉年問道:“你能讓它變回來?”

張沉河說:“不敢保證,但有一定把握。”

嘉年抬抬下巴,說道:“給他吧。”

先前在廟裡聽吞寶鼠言語,它跟張沉河似乎是舊相識。

千年前毫末前輩身死道消,是它陪了張沉河後面千年光陰。

張沉河雙手捧著香爐,臉上流露出一種想要哭泣似的表情。

還好,不是隻剩他一個人。

張沉河說:“三日後我還你。”

嘉年點頭,老人抱著香爐離去。

五雲問道:“你就不怕他帶著小老鼠跑了?”

嘉年說:“他不是那種人,毫末前輩也不會教出那樣一個人。”

他對張沉河態度惡劣,但有一點極為佩服。

忠誠。

歷經千年不變的忠誠。

雖然他的這股忠誠被化外天魔鑽了空子。

張沉河走後,又有兩個人來。

包括嘉年在內的四人瞬間起身,一個個殺氣騰騰。

尤其是姜芝,差點又要祭出第二把本命飛劍。

清秋寒聲問道:“盧城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跟在盧心水身後的人,赫然就是沈煉!

盧心水連忙抬起手道:“諸位道友,少安毋躁。他是沈煉。”

姜芝冷冷道:“我們知道。”

盧心水說:“是真的沈煉,並非襲擊你們的人。”

“哦?”

幾人還是不信。

盧心水沒有辦法,對沈煉說:“你來跟幾位小友解釋。”

反正他是說不清了。

沈煉心裡打鼓。

自己睡著的那段時間到底幹了些什麼,什麼時候得罪了這麼一群人。

這四個人都年輕的不像話,但境界卻不低,說明潛力極大。

尤其是當他們對自己釋放殺意的時候,自己一個金丹修士,心中竟有種不可力敵的直覺。

山上修道之人的直覺一般不會錯。

沈煉心下悚然,這四個少年少女,難不成有能殺金丹的實力?

他忙把自己與桃良的相遇說了一遍。

“我與桃良前輩相遇的時候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桃良前輩檢查過一遍後讓我跟在她身邊,前些日子才讓我回來,給你帶個口信。”沈煉對嘉年說。

嘉年問道:“什麼口信?”

沈煉說:“她說你傷好之後,走十方鬼域那條路,去一趟神華樓。”

“十方鬼域?!”盧心水驚撥出聲。

姜芝問道:“很危險嗎?”

盧心水苦笑說:“十方鬼域是我們俱盧洲有名的險惡之地,裡面遍地兇靈厲鬼,終年瘴氣瀰漫,不見天日,還有無數妖魔鬼怪,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外來人橫死在裡面。”

桃良前輩究竟是怎麼想的,把救回來的人再推進火坑?

姜芝的目光冷了下來,說道:“我還是不信他說的。”

沈煉看向嘉年,說道:“桃良前輩說你知道該問什麼。”

嘉年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尋劍樓下,樹有幾棵?”

沈煉答道:“桃樹兩棵,不開花,不結果。”

桃良在朱霞樓的下榻之所叫尋劍樓,樓下有兩株相依桃樹,從未開花結果。

嘉年抱拳道:“辛苦沈煉前輩傳話。”

沈煉鬆了口氣,笑呵呵說:“不辛苦,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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