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繼續向北而行,路上又遇到許多奇人軼事。

有暮氣沉沉卻腰背筆直的老儒生臨水垂釣;有蟲精於墳塋間翩翩起舞汲取陰氣,煉化成純粹靈氣;有身體透明的婦人懷抱一具小小的骷髏,跪在墓碑前哭泣,碑後墳頭上坐著一個罵罵咧咧的老人;有少年劍修御劍飛行,聲勢驚人,扯得空中響起一陣霹靂……

途徑一片亂葬崗,根據《無餘集》記載,此地名為折戟地。

這是一片開闊地帶,天上烏雲濃密,不見天日。

下方土壤鮮紅,道道鮮血匯聚成河,流淌在山丘一樣的墳冢之間,陣陣陰風從上方吹過,風中帶來嗚咽與嘶吼。

泥土裡露出生鏽的矛戈,沾染暗紅血跡的盔甲包裹著一具具屍骨。

有一名年輕男子,身穿橙黃長衫,與兩名捧劍女子漫步其間,姿態十分閒逸。

偶爾會有幾隻兇靈闖入,男子也不出手,他身後兩名精緻侍女,揮手間彈出道道劍氣,將兇靈擊碎。

那兩個只是捧劍,卻無佩劍的侍女,竟然都是劍修。

男子名叫呂麟,是北俱蘆洲年輕十人之一,排行第六,金丹境符籙修士。

兩名捧劍少女,是他收服的劍修,森然與檀珠。

呂麟見到嘉年,遠遠招手,嘉年拱手回應,然後走了過去。

鞋底微微下陷,在鬆軟的紅色土壤上留下一排腳印。

空氣中彌留著一股新鮮的血腥,腳下升起一股寒意,會讓人骨子裡發冷。

嘉年走近後,呂麟笑問道:“道友可也是為此地埋藏的寶物而來?”

折戟地是千年前兩個大國之戰的主戰場之一,至少有三百萬將士喋血於此。

然而千年過去,這裡竟然沒誕生出任何一頭有靈智的陰靈。而且不管是活人還是陰魂,只要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後,就會消失不見,即便是在十方鬼域,折戟地都是有名的詭異之所。

關於這點,有記載的傳說有兩個:一是曾有仙人云遊至此,降下一道法旨,鎮壓了此處凶煞;另一個說法是,折戟地下有一把仙兵,那三百萬將士的魂魄都被那把仙兵吸了去。

不管是法旨還是仙兵,都足夠引人好奇。

嘉年回答道:“慕名而來,想碰碰運氣。”

他抬頭問道:“道友也是?”

呂麟無奈笑道:“在這裡呆了許久,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嘉年問:“我在這裡可方便?”

呂麟攤開手掌,笑道:“隨便。”

嘉年抖抖袖子,準備先試試挖土,可他忽然停下手,眼底劃過一抹金光。

他抬頭看向呂麟,笑道:“萬一真被我折騰出來,你們豈不是白等這麼久?”

呂麟笑容玩味。

純陰夫人曾來過兩次,每次都一無所獲。

南邊的一位城主,用最笨的法子,掘地千丈,同樣什麼都沒找到。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被挖出來的地方第二天就恢復原狀。

當時還在地下的城主沒料到會發生這種變故,被活埋在裡面,沒能出來。

等人再挖的時候,已不見了他的影子。

一名金丹境的鬼物會被泥土活埋,換了誰都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

呂麟笑道:“如果真被道友找出來,價格隨便你開,眨一下眼都算我不大氣。”

嘉年笑了下,退後兩步,袖中飄出一道劍氣鑿陣符,隨著他一指,符籙化作一道金色劍氣鑿入地下百丈,氣勢不減。

只聽噹的一聲脆響,如寺院晨鐘,折戟地一陣搖晃,道道金光裂開赤紅地面穿透出來。

原來地下有一座符籙法陣。

如果嘉年方才真的下去,一旦陷入其中,即便能脫身出來,也會受傷不輕。

符籙劍氣消散,法陣也毀去一半。

嘉年眼神冰冷的望著呂麟。

記憶裡,自己沒跟姓呂的結過仇。

森然與檀珠見請君入甕失敗,便拔劍出鞘,準備強殺。

嘉年飄身向後,雙袖鼓盪,袖口中兩道雪白劍氣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去。

他修煉未曾懈怠,桃香特意留在他竅穴中的飛昇境劍意,如今已有大半被他煉化,再加上先前煉化的鶴翁劍意。

單論劍氣之盛,劍意之強,嘉年已不輸普通金丹劍修!

如今他距離成為劍修只差悟出自己的劍意,與打造出本命飛劍,這兩步。

森然檀珠各自遞出一劍,兩道截然不同的劍光與那條劍氣大河撞在一起,光霞四射。

折戟地內如日出東海。

數十座山丘一樣的墳塋被劍氣夷平,地面下陷出現道道凹槽,鮮血河流倒退飛起浪花,再被劍氣攪碎成鮮紅血霧。

呂麟眯起眼,四散的劍氣還未碰到他一片衣角,便在他跟前三尺範圍內自行消解。

一劍過後,兩名劍侍劍鋒發顫,目光凝重。

這絕非是一個觀海境修士該有的劍意!

她們不再猶豫,祭出本命飛劍。

森然周身朔風嚴厲,天空中落下片片雪花,晶瑩剔透,空氣中傳出道道凍結之聲。

一株梅樹從檀珠背後生長出來,麗質芳姿,傲雪欺霜,芳香撲鼻。

樹枝搖晃,片片梅花竟抖落下金色粉末,狀如流蘇。

嘉年袖中準備好鎖劍符。

自從吃過三次劍修的虧,如今他身上準備了上百張針對劍修的符籙。

不過與兩名劍修相比,更讓嘉年在意的還是從頭到尾沒有出手的呂麟。

不知深淺,更令人忌憚。

嘉年心念一動,七道符籙飄出挎包,形如彩練當空舞,光華一閃,消失不見。

森然檀珠神色一緊,張開神識四處搜尋符籙下落,卻一無所獲。

符籙修士的手段有多難纏,她們無比清楚。

畢竟自家公子就是一名傲視俱盧洲所有同齡人的符籙修士。

雲氣結符,仙人授籙,以通神之法,改天換地!

呂麟抬手,凌空畫符。

符成之後,三人周身亮起一道七彩琉璃的鎖劍陣,專門拘禁劍修飛劍與劍氣劍意。

嘉年瞧得仔細。

原來是位同道中人,手段不俗,最低得是個金丹境。

那就好辦了,只要不是劍修,還沒安好心,那就鬥法一場!

看看誰的道法造詣更高!

誰知呂麟抖摟出這一手令人驚豔的法術之後,忽然一臉誠懇的對嘉年說道:“都是誤會。”

嘉年:“……”.

森然與檀珠:“……”

呂麟繼續道:“在地下設定法陣是防陰靈惡鬼的,方才忘了跟兄臺說了。”

嘉年看向兩名劍侍,問道:“她們又怎麼說?”

呂麟道:“她們是察覺到兄臺的殺氣,擔心我的安危才不得已出手。唉,說來說去,這事兒還是怨我,我向兄臺賠個不是,望兄臺見諒。”

說著,他真的向嘉年拱手作揖。

“主人?”

呂麟直起腰,淡淡道:“你們兩個,也趕緊向道友道歉。”

兩名劍侍大感疑惑,卻還是收起劍,向嘉年屈身行禮。

“我等莽撞,萬望公子恕罪。”

嘉年神色冷漠,淡笑道:“明知是誤會,為什麼動手之前不先好好講清楚,反而心生殺意。還好我有些手段,若是換了個境界低些的來,豈不是害你們家主人白白背上一條人命。萬一這個人來頭甚大,豈不是又害了你們主人全家?這樣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呂麟笑道:“是不太好。”

森然檀珠垂首不語,眼神變幻,明顯沒往心裡去。

嘉年旋即笑道:“雖說是誤會,不過一碼歸一碼,無端耗費我好些靈氣與珍貴符籙,道友是不是得補償一二?不然光嘴上說說,多沒誠意。”

呂麟點頭道:“是該如此。不知道得多少,才能表現出我的誠意?”

嘉年道:“不多,三百顆雪靈錢。”

森然檀珠柳眉倒豎。

他這是獅子大開口,敲竹槓來了!

森然就要開口同嘉年理論,檀珠對她搖搖頭。

一切得聽主人的意思。

呂麟點頭道:“不多不多。”然後又一臉為難。

“可在下手中暫時沒有神仙錢啊。實不相瞞,我們主僕三人在這裡呆了大半年,手裡有錢,也早被嚼著吃了。”

嘉年笑道:“那也無妨,先餘著。煩勞道友告訴我尊姓大名,道場所在,日後你有了錢,我再去取便是。”

呂麟抱拳眯眼笑道:“在下呂麟。還未請教道友尊號。”

嘉年道:“山澤野修,道號風雪客,嘉年。”

呂麟恍然:“久仰久仰。”

嘉年笑說:“幸會幸會。”

大源王朝呂家,有本事你就來找我!

你看我敢不敢去!

二人眼神交鋒,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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