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城腳下,包袱齋不少,來往修士走走停停。

嘉年的包袱開啟之後就是張藍布,布上擺放著兩百張黃紙符籙,和十張“青錄”符籙。

一張黃紙符籙一顆谷實錢,一張青錄符要一顆雪靈錢。

谷實錢還好說,可雪靈錢,就是觀海境的野修若沒有大的機遇,身上都沒有幾顆。

嘉年還在攤子前立了塊牌子,寫著概不講價。

在他坐下後,來來回回有幾個人買過幾張黃紙符籙後,再問青錄符。

無論對方說什麼,嘉年的答案只有一個,一顆銅板都不降。

一個上午的功夫,嘉年就賣出五十二顆谷實錢。

他心裡有些高興,不過是十文錢一沓的黃紙加上硃砂畫符,就能賺翻百萬倍。

天底下沒有比符籙修士更容易賺錢的修士,嘉年是頭一回感受到這句話的份量。

難怪那位仙篆洞天的主人,風圖先生每次出手都跟撒錢一樣。

嘉年打定主意,回去以後還得再畫,賺他個盆滿缽滿!

到了中午飯點,嘉年啃著一張烙餅,就著一壺酒對付過去。

他繼續坐城牆腳,閉眼等著客人上門。

此等高人風範,使得同旁幾名包袱齋腹誹。

不遠處走來一個揹包袱的中年大漢,他一路走來跟幾個相熟的同行打過招呼,到嘉年跟前停步,笑著說:“道友好啊。”

嘉年點頭:“好。”

冷漠的態度並沒有讓漢子退卻,他跟嘉年左邊的同行使了個眼神。

同行點點頭,收起包袱把位置讓給了漢子。

漢子開啟包袱,法器靈器、靈丹妙藥、古籍地圖,無所不有。

漢子笑眯眯的對嘉年說道:“道友,請多關照。”

嘉年嗯了一聲,倒不是他冷漠,而是跟不相熟的人,實在沒什麼可聊。

他就來這兒賣兩天東西,用不著跟誰熟絡。能賺到進門的錢最好,賺不著也無所謂。

漢子瞅了眼嘉年藍布上的十張青錄符,看了看標價,咋舌道:“兄弟這麼做買賣是不是太隨心所欲了。”

嘉年猶豫要不要回答。

可漢子以為是嘉年懶得說話,不過他也不惱,可能天性是個自來熟,自顧自地在嘉年旁邊磨耳根,一面吆喝著做買賣。

幾個本來已經到嘉年攤前的客人都被他吸引過去,漢子一連做成好幾樁買賣。

沒辦法,跟嘉年的符籙相比,漢子攤上的東西價錢是要公道幾分。

再說,雖然來這兒買賣的都是山澤野修,可誰還沒個脾氣。

與其到嘉年那兒像是熱臉貼著冷屁股的被冷落,還是漢子的言語態度更讓人舒心。

一下午過去,漢子掙了不少,笑得一臉褶子,嘉年收入與上午相比,就要慘淡幾分。

漢子親熱道:“沾了兄弟的光,哈哈。”

言語那叫一個沒誠意。

等到日落城頭,城中華燈初上,漢子一臉唏噓的對嘉年說:“老弟,不是哥哥說你,天底下沒你這麼做買賣的。人家都是和氣生財,笑臉迎人,瞧你這一臉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不是明擺著趕人嘛。

做買賣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要把東西賣出去,人家是為了東西付錢,可也是看在態度的面上掏錢不是?”

漢子給嘉年普及生意經,嘉年默默疊好包袱,心裡計算著今天賺了多少。

下午比上午差點,但也有十二顆谷實錢的進賬。

一天下來賺了六十四顆谷實錢。

不過這點錢跟進門的名額相比,還是杯水車薪。

他心中感嘆,看來此地當真與我無緣。

漢子問道:“老弟這就要走了?晚上人不比白天少,大家都是修士,一兩個晚上不睡覺算不了什麼。”

嘉年看著他沒說話,目光洞若觀火。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想不到漢子為何偏偏坐自己旁邊,跟自己搶生意。

漢子被嘉年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虛。

嘉年背起包袱轉身離去。

他不回客棧,而是打算到別的地方再賣。

剛走出一里路,就聽到背後有人喊。

“老弟,等等,等等!”

嘉年停步,轉身,眼神有點冷。

老子都打算躲開你了,你還要追過來,怎麼,當我沒脾氣?

漢子一路小跑到嘉年跟前,弓著腰氣喘吁吁。

嘉年冷眼看著他演戲。

漢子喘了一會兒,見對方連句話都不說,心裡頓時覺得沒了意思。

他直起腰笑嘻嘻的說:“老弟,看你也不是個做買賣的料,要不哥哥我幫你個忙?”

嘉年問:“什麼忙?”

漢子輕咳兩聲,胡扯了一通相逢有緣的說辭,嘉年聽不下去讓他乾脆點。

同樣的話,他都在五雲那兒聽過多少遍了。

漢子尷尬笑說:“兄弟果然快言快語,那老哥我也不跟你打迷糊。這樣,我吃點虧,把你剩下的黃紙符籙全買下來,幫你提前收工,怎麼樣?”

他說:“一看兄弟你就不是個喜歡跟人打交道的,連唱詞吆喝都不會,我幫你省點麻煩,算我便宜些如何。”

嘉年眯起眼問道:“你想便宜多少?”

漢子伸手比劃了個六。

嘉年轉身就走。

當他傻子呢。

漢子連忙追了過去,喊道:“七折也行。”

嘉年頭也不回,漢子喊道:“八八,八也不是不能商量!”

嘉年怒道:“你少佔老子便宜!”

漢子心中嘀咕,八折也不行?

他眼角餘光瞥到路人偷笑的表情,一下子回過味兒來,大罵道:“誰佔誰便宜!”

嘉年冷笑說:“打八折,你怎麼不去跟天橋底下那幫築基境買,別說八折,六折他們肯定還會送你點什麼。”

原來是這個。

漢子以為嘉年沒注意到他話語裡的歧義。

想來也是,這位老弟一看就是個專心修行的主兒,不懂人情世故。

漢子穩定心神,裝出一副肉痛的模樣。

“九折,不能再高了,不然我寧願放棄。”

嘉年攤開手,道:“拿錢。”

“你答應了?”

沒想到嘉年答應得這麼爽快,漢子心裡反倒有點打怵。

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嘉年開啟包袱,將剩下的符籙取出來,任憑漢子檢查。

剩下的一百三十六張黃符九折賣給漢子,他死皮賴臉要抹個零,成交價一百二十二顆谷實錢,錢貨兩訖。

漢子腆著臉說道:“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那十張青錄符也一道九折賣給我吧。”

嘉年都懶得再看他,拂袖走遠。

漢子瞧著嘉年揹包空蕩蕩的背影嘿了一聲。

小子還挺有脾氣。

他掂量新到手的符籙,洋洋自得。

今天以九折小賺一筆,明日便能以更高價賣出去。..

一來一回,他還能掙不少。

他當了幾年的包袱齋,又是觀海境修士,眼力還是有些,能看出嘉年的符籙品相比尋常黃紙符籙要高出一大截,只賣一顆谷實錢一張,實在是浪費。

他明天打算賣兩顆谷實錢一張。

他笑呵呵的自語道:“只憑十張天價青錄符,可沒人會光顧你生意,來這兒買賣的都是野修,誰有那麼多錢。小兄弟,做買賣還是得腳踏實地,看清楚自己的客人都是什麼層次的人。嘿,這其中的生意經,有的是讓你學!”

……

……

嘉年回了客棧,清秋和姜芝在樓下喝茶,沒看見五雲的身影。

他被盧二小姐叫走了。

最近總是這樣,五雲一天到晚都被迫跟在盧喬身邊,難有得閒。

既然當了青梅城的客卿,總得跟人家商討進去之後該怎麼辦。

清秋見他包袱空蕩蕩的,便問道:“都賣出去了?”

嘉年點頭笑說:“除了十張青符外,都賣出去。”

姜芝遞給他一杯茶水,嘉年說了句謝謝。

他把剛才那筆買賣說給二人聽。

清秋聽後氣呼呼道:“那漢子好生-奸猾,他分明就是衝著你去的!”

嘉年畫的符她們都見過。

一顆谷實錢一張的價格確實不低,但也絕對不高。

漢子以九折買下不僅不虧,還能小賺。

等明日轉手一賣,又能大賺一筆。

最讓人生氣的是,漢子明顯是有心算計,先是耽誤嘉年買賣,再佯裝好心出手截胡!

嘉年笑說:“畫符用的紙和硃砂花不了多少錢,他是小賺,我也盈利不少,無非是掙多掙少的問題罷了。”

清秋猶是氣不過道:“你倒是看得開!”

嘉年再倒了兩杯茶水給她和姜芝,笑著說道:“野修要是連這點肚量都沒有,早就被氣死。”

姜芝捧著茶杯問道:“你明天還去麼?”

嘉年今天掙的錢完全不夠買下一個進門名額,如果能賣掉那十張青錄符,倒可以試試。

只是連她都明白,除非遇到識貨之人,否則那十張青錄符很難賣掉。

嘉年笑說:“這麼一本萬利的買賣我當然要去。”

他的貨還沒賣完呢。

嘉年抖了抖袖子,淡淡道:“我可是符籙修士,區區兩百張黃紙符籙,不過是我藏量的冰山一角。”

……

……

第二天一早,漢子早早來到青梅城腳下,攤開藍布包袱。

除了他自己的一些貨物外,還有昨日從嘉年那兒買來的符。

定價兩顆谷實錢一張。

他當了好幾年包袱齋,眼光自然沒得挑。

這些符籙哪怕在青梅城賣不出去,到別的地方轉手一賣,又是一筆不菲進賬。

有兩名修士在他攤子跟前停步,看上了兩張符。

漢子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不一會兒,四顆谷實錢落入口袋。

漢子甚是自得。

想賺錢,就別要臉。

等到嘉年來的時候,剛好又有人在漢子攤位前停步,打量布上的符籙。

漢子對嘉年憨厚一笑。

“來了老弟兒。”

嘉年神色平淡,在他旁邊坐下,解開包袱攤開,擺上十張青錄符。

漢子一面招呼客人,一面斜了眼嘉年面前的十張符,心中不屑冷笑。

這種符,除非碰上某個冤大頭,不然能賣出去才怪!

但還沒等他笑容褪去,嘉年又從包袱裡拿出幾沓黃符擺放整齊。

兩百張,跟昨天賣給他的那些一模一樣。

還是那個定價,一顆谷實錢一張,概不講價。

結果漢子攤前那個剛要掏錢的野修,立即轉移了目光。

盯著兩個攤子上一摸一樣的兩道符。

嘉年的價格,是要公道些。

等到嘉年把錢收進袖子裡,漢子咬著牙埋怨嘉年不厚道,這樣他還怎麼做生意。

嘉年淡淡說道:“你賣你的,我賣我的。要是覺得礙眼,你就換個地方。”

鷹陽郡很大,但對於修士來說,又很小。

名聲已經打了出去,除非漢子降價,否則這些符都得砸在手裡。

可他本來就是九折買的,再降能降哪兒去。

好在符籙不是具有時效性的東西,只要存放不超過幾十年,上面的道法就不會輕易流散。

漢子咬咬牙,心有不甘,收起全部符籙。

只能等到離開鷹陽郡時再說了。

嘉年閉上眼,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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