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站在街頭,盧高嶽已離去。

花勇問道:“蘇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陽說道:“叫你的人都撤出來吧,項留和我的兩個暗手都沒了,盧高嶽要想大開殺戒,我們根本攔不住。”

花勇咬牙切齒道:“盧高嶽竟會在這個時候親自過來,著實可恨!”

蘇陽扯了扯嘴角。

他心裡的不甘,不輸花勇半點。

令他沒想到的是,嘉年他們竟然會跟楊姒一併前來。

山上神仙不是最怕山下王朝因果的麼?怎麼還敢以身涉險!

高魯聞訊匆匆趕來,問道:“大人,我們的計劃……”

蘇陽說:“儘快收尾,讓剩下的探子不惜一切代價儘量攪亂江南局勢,能拖一天是一天!你與我各擬一道奏疏上京,講明這裡的情況。盧高嶽今日出手,加上鶴宗主到來,我想欽天監那邊已經知道了。批覆很快就能下來。”

高魯問道:“蘇大人是要回京?”

蘇陽搖頭,目光陰沉。

“這裡的棋局就算已經到了收官階段,我也必須為邯曲的下一盤棋爭取到更多先手!”

高魯抱拳,佩服不已。

蘇陽說:“兩件事還請高大人儘快去辦。”

高魯說道:“下官這就去。”

他匆匆離去。

蘇陽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頭,細雨已停,衣裳被雨水浸溼。

與身體上的涼意相比,他更擔心的是日後開戰,兩江百姓又該如何過活。

……

……

蘇府中,蘇淳長跪在地,老淚縱橫。

“老臣蘇淳,拜見公主殿下。”

楊姒連忙扶起這位晚年遭劫的老大人,眼含熱淚道:“蘇爺爺,不必如此,說到底還是我害了您。”

蘇淳感動道:“公主何出此言,老臣苟活至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再見公主,區區一點挫折,算得了什麼。倒是公主萬金之軀,流浪四方十餘年,歷經千難萬險,今日竟冒險來見我這把風燭殘年的老骨頭,您讓微臣情何以堪啊!公主日後萬不可再如此涉險行事了!”

蘇老爺言真意切,拳拳之心令楊姒無比動容。

她俏臉帶淚道:“蘇爺爺,都過去了。”

蘇齋被蘇淳強拉著跪下,起身後斜眼打量這位公主殿下。

若不是她,父親與兄長也不會反目。

荃州發生的所有事,都應該算在她的頭上!

蘇淳擦乾眼淚,拉過蘇齋,說道:“這是犬子蘇齋,齋兒,快拜見公主殿下。”

蘇齋說道:“剛剛已經拜過了,怎麼還拜?”

蘇淳瞪眼道:“逆子,你怎麼跟公主說話呢!”

楊姒連忙勸道:“蘇爺爺,不必這樣。”

她對蘇齋笑道:“蘇兄,我雖是公主,但流浪在外的時候,都是我去拜人,讓人來拜我還真不習慣,一些虛禮就免了吧。”

蘇淳聽到她這番話,又忍不住落淚。

堂堂萬金之軀,皇家血脈,竟然將給別人下拜說的這麼天經地義,體會到其中心酸之後,又如何不讓他這樣忠心耿耿的老臣感到痛心。

盧高嶽走進來說道:“蘇二公子,蘇大人近日以來操勞太多,還請二公子將蘇大人先帶下去歇息。我有些事情,要跟這幾位護送公主到江南的小友解釋。”

蘇淳道:“好,我就不打擾盧大人與諸位仙師談話了。”

他向嘉年幾人長揖到底。

“多謝諸位仙師護送公主殿下到此,老朽感激不盡!”

幾人連忙回禮。

老人離去前,拉住盧高嶽的手臂,問道:“盧大人,老朽不是做夢,對麼?”

盧高嶽笑著拍拍蘇淳手臂,說道:“淳之放心,你明日一醒,我們都在。”

蘇淳,字淳之。

蘇淳下巴鬍鬚抖動,用力點頭。

二人離去後,盧高嶽請嘉年他們落座。

然後從袖中取出四瓶丹藥,推到嘉年他們面前。

“每日一粒,對劍傷格外有效。”

幾人都不客氣,捲袖收下。

姜芝問道:“師兄,你是怎麼跟盧前輩遇上的?”

李慕雪說道:“那日我突出雪霽山的包圍,找了處山頭,稍微養好傷,就想去找你們,循著線索到了彭菀城,遇上了盧前輩。聽他說,你們可能到江南來,我就跟著一起來了。”

盧高嶽道:“我追著公主身上的氣運,一路到了白麓山,遇到陶陽公前輩,聽前輩指點,又去了彭菀城,遇到李劍仙,尋你們不到,便猜測你們可能是往江南來了。”

李慕雪氣笑道:“不知道是你們哪個出的主意,一路上留下各種障眼法,害得我找的磕磕絆絆,不然在彭菀城之前,我就能先跟你們匯合,要不是途中遇到盧前輩,我現在這功夫恐怕還在大江另一頭打轉。”

幾人不約而同看向嘉年。

嘉年泰然自若。

“想騙過別人,就得先騙過自己人。”

“鬼嘞!”

清秋差點賞他一板慄,可一想到他傷還未愈,為了能夠安穩的到達江南,一路上沒少操心謀劃,又捨不得下手了。

李慕雪感慨道:“聽說你們在彭菀城外被荇傅渠堵截,我還以為你們肯定已經落入雪霽山手裡。”

荇傅渠的劍術有多高,他的那把本命飛劍有多難纏,李慕雪是親自領教過的。

盧高嶽笑說:“自古英雄出少年,諸位小友日後前途無量啊。”

嘉年起身抱拳問道:“盧前輩,楊姒與雪霽山究竟有何恩怨,他們為什麼非要追著楊姒不放。”.

楊姒也想詢問盧伯伯。

盧高嶽說:“雪霽山與楊氏王朝並無舊怨,鶴宗主追捕公主,是因為他想以公主為人質,引出一個人來。”

楊姒問道:“是誰?”

盧高嶽說:“神道修士,樂平。”

嘉年在腦海中搜尋樂平的名字。

他記得有山水邸報提過,甲子之前與鶴翁兩敗俱傷的那名修士,就叫樂平。

……

……

四百年前,青濤國後宮中有一位被父母賣進宮裡的少女。

少女幾年後長大成人,與一位皇子發生關係,並懷有身孕。

然而後宮的勾心鬥角不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子所能夠承受。

她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被趕出宮。

花掉自己幾年來積攢下的錢財,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迎接她的,卻是父母的嫌棄與鄉親鄰里的白眼。

在她的老家,像她那種沒有丈夫,卻懷有身孕的姑娘是不受人待見的,即便是她的親生父母也一樣。

所有人都在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沒辦法回答。

在她離開皇宮時,有人特意提醒過她。即便有了孩子,也不準說出孩子的父親。

家鄉沒了她的位置,宮女不得不再次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最後她淪落成臨水賤籍的船家女,一輩子不得登岸。即便是生孩子,也得在船上。

後來青濤國向楊氏發動戰爭,船家女死去,孩子成了孤兒。

不過好在孩子有修煉天賦,被青濤國的銜枝雀(專門蒐羅修道種子的組織)相中帶回京城,走上了修道之路,五年連破三境,與當時已是儲君的父親相認。

再後來,在那個孩子二十歲的時候,被一個名叫盧香山的掌門嫡子給殺死。

宮女在成為船家女的時候,曾救起過一名被丟入江水中的少年乞丐,為此還劃破了臉。

乞丐就是後來的樂平。

楊姒是船家女的女兒轉世。

……

……

盧高嶽說道:“鶴宗主的目的只有樂平宗師,至於楊氏王朝,他大概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為了尋找公主的下落,才跟邯曲國暫時達成合作關係。”

知曉了前因後果,幾人慶幸的同時又有幾分後怕。

捲入山巔大修士的恩怨中,他們幾個能活到現在,除了一路小心,更多的還是運氣。

楊姒目光幽沉,手掌緊緊抓住腿上的衣裳。

娘居然是為這種毫不相干的事情丟掉了性命!

大修士的恩怨,就一定要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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