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回到船室,神色略顯輕鬆。

姜芝抬眼問道:“道行精進了?”

嘉年笑說:“臨崖觀水,略有心得。”

姜芝替他感到高興,“恭喜。”

她猶豫了下說道:“你不用著急,不管遇到什麼,還有我們。”

嘉年沉默了下,笑著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嘉年還是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

去找李慕雪、被砍成重傷、被人揹回屋,養好傷之後再來一遍。

在白鹿島抵達俱盧洲的時候,嘉年房間藥桶裡的水已經換過七回,療傷的丹藥也吃掉了兩瓶。

換來的是更加強壯的體魄與愈發凝練的魂魄。

白鹿島停靠的渡口名叫山貌,屬於俱盧洲東南大山山脈入海的一個轉折點。

經營這座渡口的仙家勢力,把渡口陸地邊緣的形狀打造的剛好能跟白鹿島的邊緣形狀嵌合。

百里空島緩緩落入海中,岸邊海水無聲上湧數十丈,將遠處幾條靠海而停的小船擠到半山腰。

嘉年一行人下了渡船,立即到渡口坊市中尋找酒樓,擺宴為李慕雪送行。

李慕雪本想不用這麼麻煩,奈何架不住一夥人極力挽留。

他都有點弄不清,到底是讓他走,還是不讓他走。

清秋說:“師兄當然可以走,但不能就這麼讓你走。暗中保護我跟小師妹一路從家裡到勾陳洲,再從勾陳洲到俱盧洲,一路上舟車勞頓,勞苦功高。如今你臨走了,我們給不了你什麼,好歹也讓我們儘儘心意。”

李慕雪感動非常。

還是師妹會心疼人。

一行人到了一家山上酒樓,包了間能看海的房間,點了滿滿一大桌子菜。

光是買酒就花去將近五十顆谷實錢。

清秋認真的說:“喝不了可以帶著,回去送給師叔他們喝。”

李慕雪恍然大悟,稱讚道:“還是清秋師妹想得周到。”

有了這些東西拿回去,至少師父師伯不會把自己罵的太狠。

李慕雪是真想留下來,帶兩個師妹一起回宗門。

但師妹們死活不同意,理由是上次經過俱盧洲的時候沒能好好走走看看,真是白白浪費了一次遊歷機會。

李慕雪破境必須回宗門,一是因為此次閉關時間至少需要半年。

他不能讓還未結丹的師妹晚輩們幫他護法,萬一出了差池該怎麼辦。

二是因為元嬰破境,是山上公認的一大難關。

元嬰躋身蹈虛,需要過心魔關。

一旦道心失守,心魔就會引來化外天魔。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率,他都不敢讓師妹們冒這個險。

所以他必須回去。

好在近幾日,他仔細磨練過嘉年五雲,對二人的心性手段稍稍放心。

除了境界不高之外,這兩人各方面都讓李慕雪挺滿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慕雪往儲物法寶中裝滿美酒,搖搖晃晃站起身。

“師妹,我走了。兩位小友,我師妹就拜託給你們了。”

“師兄再見。”

“前輩放心。”

李慕雪一步步下樓,悄悄結賬,然後走出客棧門,御劍離去。

嘉年幾人還不知道付賬的事,繼續在樓上喝酒,商量著接下來該去哪裡。

清秋得意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遊離規劃圖。

這是她在白鹿島上夜以繼日蒐集邸報,詢問那些從別洲回往俱盧洲的本地人,匯總出的情報。

圖上林林總總標註出十幾個大小山頭,宮觀寺廟,被一條條紅線串聯起來。

每一個地點旁邊都標有註釋,甚至還有一些道聽途說來的訊息。

據說是某些本地人才知道的神山名泉。

各種不同顏色的筆畫出的路線七扭八歪、亂作一團。

嘉年喝了口酒,他覺得除了清秋,大概誰都看不懂。

清秋興致勃勃的給三人介紹,姜芝一面喝酒一面配合的頻頻點頭,也不知道是真聽懂了,還是隨意敷衍。

五雲掐指推算,咋舌。

“乖乖,這一趟下來得花多少神仙錢?都走完的話,要花十幾年啊。”

勾陳洲一行,嘉年花銷不少。

來時路上又把一大半家產用來買《萬宗劍典》,兜裡錢財所剩無幾。

他還是符籙修士。

畫符用的紙筆墨都有講究,因為符籙的品相會與載體掛鉤。

普通的載體根本承受不住符籙上面的道意。

清秋與姜芝自不必說,二人是劍修,光是餵養本命飛劍就已經當了好幾年的窮光蛋。

尤其是姜芝不久前破境,神仙錢全用來給本命飛劍提升品階。

清秋也為了煉化那件秘境法寶——冬天,耗費大量靈氣。

至於五雲,他為了修繕法袍,早把跟嘉年買賣得來的雪靈錢都花掉。

一路上也沒見他再做過什麼掙錢的營生。

是個天生就不知道錢為何物的傢伙。

蓬萊人,就是這麼仙氣!

嘉年說:“時間倒是不缺,三年五載的算不了什麼,可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他們幾個如今是地地道道的山上窮光蛋。

“安心,這點我也想到了!”清秋眨了下眼笑說:“在勾陳洲雖然沒賺到幾顆神仙錢,但收穫不少。盧先生給我們的法寶謝禮,用不上的可以賣掉換錢。俱盧洲在諸洲中被稱為神異第一,不缺洞天福地,山水秘境。我們也可以進去碰碰運氣,賺點外快。而且山上山下從來不缺斬妖除魔的委託。憑我們現在的實力,打個元嬰是挺困難,但遇到劍修以外的金丹,勝率不小。”

姜芝眼睛一亮。

“跟山下跑江湖差不多,總有賺錢的法子。”

清秋詢問嘉年五雲有沒有意見。

五雲聳聳肩,嘉年也無所謂。

不過嘉年心裡對清秋的計劃沒有過多期待。

因為越是一個長計劃,就越會出現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按照他的估算,二十年內,他們能走完這個計劃的三成就算不錯。

不過這種不討喜的話,藏在心裡就好。

不知不覺,嘉年已經打從心底認為,自己可以跟這群人長久相處下去。

“好!吃完飯,就出發去我們的第一站!”

清秋興致勃勃的揮舞小拳頭,眼睛都在放光。

第一站是俱盧洲南方沿海一帶,名聲在外的姻緣廟。

據說凡是到廟裡求過籤的人,最終都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因此,數百年來到廟裡求姻緣的人如過江之鯽,還有外鄉人不惜跨洲前來求籤。

果然啊,不管是不是山上神仙,只要是個女人都會對姻緣話題充滿興趣。

姻緣廟建在半山腰,到山腳開闢出三條山道。

道上人頭攢動,烏泱泱一大片,跟地裡的韭菜一樣。

廟裡的香火氣都能飄到山腳下的牌樓。

“哦——”清秋眼中星光閃閃,她拉起師妹姜芝就往街市裡衝,身影在一個個據說有姻緣祝福加持的貨攤店肆前神出鬼沒。

“那是分身麼?”嘉年捂頭嘆息。

五雲耷拉著眉毛,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場景。

“沒有女人不喜歡逛街,更沒有女人會對良緣不感興趣。二者合一,對她們的吸引力倍增啊。”

清秋遠遠招呼:“喂,你們還不過來!”M..

“來啦。”五雲應和一聲,走出兩步發現嘉年停在原地沒動,問道:“你不去?”

嘉年說:“我對寺廟一向沒多少興趣,在外面逛逛就行。”

“嗯?嗯……,行吧。”五雲懷疑似的瞅了嘉年一眼,朝清秋她們走去。

嘉年去往另一個方向,走走停停,就是沒有踏進牌樓山道一步。

姻緣廟的主人——秋詞娘娘是蹈虛境修士,在山上頗有人緣。

雖說有槐木傘幫忙遮擋,但嘉年還是不敢冒險上山。

一個體內藏有化外天魔的修士,到廟裡燒香,不是給人添堵麼。

山道下也有幾條延伸出來的街市,嘉年打算就在這兒隨便逛逛,打發打發時間。

他蹲到一個地攤前,地上鋪著的藍布上擺放著幾樣稀奇物什。

其中一方白玉筆洗內壁底部,以彩繪之法畫著一條紅眼長鬚的白色小魚。

嘉年凝神看去,小魚的眼睛忽然轉動了下,楓葉一樣的尾巴從壁上翹了起來。

筆洗內升起白色的水霧,一時間波光粼粼,小白魚在裡面歡快的搖頭晃腦,身上的魚鱗泛著淡淡銀光,嘴邊吐出一個個小小的氣泡,就像浮在半空一樣。

攤主笑說:“這是兗州石洞仙先生的佳作。相信以公子的眼光能看出來,那條魚兒正是此物孕育的精靈,能夠吮墨洗筆,還擅長養筆,用完筆後放在裡面,毛過多久都不會壞掉。”

嘉年問:“多少錢?”

攤主笑說:“十顆雨精錢。”

倒是不貴。

嘉年手裡還有一百二十多顆雨精錢,若在平常他也就買了,只是他到這兒來還有其他東西要買,所以這次只能作罷。

他剛要起身,身旁就傳來一道清脆嗓音。

“三顆雨精錢賣不賣?”

姜芝蹲在一旁,側向嘉年,長劍橫在腿上。

攤主笑道:“三顆雨精錢,你要是光買筆洗不要精靈,我就賣了,可精靈與筆洗是一體的。”

“是麼?”姜芝抬眼與攤主心聲言語。

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二人的眼神來回交鋒,最後攤主無奈一嘆,露出一副肉痛的神色。

“三顆就三顆吧。”

姜芝杏眼看向嘉年,嫣然一笑:“付賬吧。”

嘉年拎著白玉筆洗,好奇道:“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麼?”

姜芝說:“聊了聊石洞仙先生作品的特點。兗州石洞仙作為山上有名的制玉大師,每件作品都有不同落款,但他的落款從來都不是正的,而是沿著玉的天然紋路繪成。”

嘉年抬手看了眼筆洗底下,果然有一個方方正正的落款。

姜芝接著說:“大師制玉,只為反應玉的天然本質,去蕪存菁,凸出溫潤通透圓滑,你手裡這個某些邊角明顯有人工強行打磨的痕跡,而且對方的手藝肯定還不怎麼樣,所以才傷了美玉品相。

裡面的那隻小精靈,確實能吞墨洗筆,但因為孕育出它的載體天生有缺,所以功效肯定不怎麼樣……”

嘉年聽著她侃侃而談,不由得苦笑:“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這東西買虧了?”

“不虧,你賺了。”清秋忽然出現在嘉年另一旁,俏臉靠近嘉年肩膀,低頭看向嘉年手裡的玉。

“筆洗是石洞仙先生早期的作品,那時他的落款還沒改過來。這塊玉沒有經歷過人工打磨,而是天然如此,道法自然。應該是早期影響到大師創作的某樣物什之一,所以他也沒有過多幹預玉的形狀,只落了個款。”

姜芝笑說:“剛才那些話都是師姐告訴我的。”

清秋的父親酷愛蒐集山上的人文雅事,以及與之相關的東西。

她知道石洞仙的風格,是耳濡目染。

清秋接過筆洗放在眼前端詳一會兒,還給嘉年笑道:“魚是玉靈,你以後可以給小傢伙喂點靈氣試試看,說不定它自己就能補全天缺,你還能順便小小觀道一場。正常來賣,能賣二十八顆雨精錢。”

嘉年仰起頭,避開少女頭上好聞的香氣,問道:“不是去燒香麼?怎麼出來了。”

清秋說:“我又沒有心上人,到那兒就是去湊個熱鬧。”

姜芝搖頭說:“我沒興趣,就下來了。”

五雲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摸了摸下巴,極為自戀的說:“就憑我這張臉,還用得著求籤?”

清秋伸了個懶腰,說道:“看也看過了,咱們到別的地方逛逛。”

她拉著姜芝往前面那條街市走去,二人的背影像是兩株靜靜綻放的美麗鮮花。

嘉年沉默不語,五雲拍了下他的後背,歪了下頭,說道:“走吧。”

嘉年笑了笑,打趣道:“以後你的另一半,一定得找個英偉點的,不然生男生女,都不省心。”

五雲黑著臉道:“找打直說。”

“嘿嘿,哪敢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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