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落座,酒宴備齊,宋玉才寒暄過後,便開門見山。

他起身朝眾人抱拳說道:“諸位中有人是我山莊世交應邀到此,還有其他的朋友是見到榜文而來,想必都已對我莊中之事有所耳聞。

雖說自古以來家醜不可外揚,但如今我已無餘力顧及顏面。綠柳山莊百年基業不能毀於我手,還請各位前輩、朋友,不吝出手相助,若有疑問,在下定然知無不言。事成之後,山莊必有重謝!”

他這話說的真誠,一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俠肯如此放下身段有求於人,實屬罕見,可見山莊情況確實已經到了不容樂觀的地步。

眾人態度惶恐的同時,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沉重忐忑。

宋玉才掃了他們一眼,大概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若非情況已刻不容緩,他也不想這般低聲下氣。

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想他祖上縱橫四海,是杏林國在內等十餘處王朝當之無愧的武學大宗師,一呼百應。

可到了爺爺手中已是家道中落,不復昔日榮光。好不容易生下了自己,又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才算勉強光耀門楣。

無奈天意弄人,本以為五年前那樁變故就已經算是一次大劫,可沒想到又來了一個更加兇狠的劫數,正好被自己趕上。

逼得他不得不再次低頭求人。

臉上苦澀一閃而逝,宋玉才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個人榮辱是小,綠柳山莊百年基業才是大。

不論如何,自己定不能讓祖宗的基業毀在我的手裡!

他抱拳笑說:“適才所講都是宋某的真心話,莊內情況兇險萬分,若各位有想退出的也無妨,不會讓各位白跑一趟,來回的車馬旅費,山莊一律報銷。不論諸位如何決定,都不會影響與我山莊的情誼。”

呵~

五雲輕笑出聲,抬起扇子掩面,心聲與嘉年說道:“宋莊主使得好一招激將法。”

在座的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最重名聲。

聞訊而來,本為解憂,可聽了一番話,什麼都沒做就走人,還讓人家給報銷車馬費,不是埋汰人嗎?

此事若傳出去,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嘉年說道:“宋莊主也是被逼急了,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怎麼能讓他們跑了。”

五雲感慨說道:“最瞭解江湖人的,還得是江湖人啊。”

果然,宋玉才一番話講出來,不少暗中萌生退意的人立馬不忿起來。

刀馬山莊的碧湖女俠,站起身冷聲道:“宋莊主將我們當成了什麼人,理由都不說明,就想把我們打發走,若真如此,我們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她年輕時應該是個清俊美人,四十多的年紀保養的仍像是三十歲左右,左手按住腰後刀柄,一身英氣。.

宋玉才連忙拱手告罪道:“碧湖女俠莫怪,是宋某未說清楚,還請您先坐下,容在下為諸位一一道明。”

碧湖女俠冷哼一聲,重新坐下。

宋玉才不露痕跡的看了她一眼,碧湖女俠視而不見。

五雲笑嘻嘻道:“瞧見沒,他倆唱雙簧呢。一個用激將法,一個故意中招,又順手堵住了想要退出的人的嘴。我猜他們倆之間肯定有故事。”

嘉年翻了個白眼,“你的好奇心就不能用在別的地方嗎?”

五雲笑說:“這不是難得遇到一個這麼有江湖氣的場景嘛。”

嘉年瞧了眼粗布麻衣的老道人與他身後站著的那名漢子,傳音道:“那兩人是修士。”

五雲說道:“看到了,老的那個跟你一個境界,年輕點的,不過靈竅境,勉強算是兩個同道中人。”

嘉年問道:“會是他們嗎?”

“不可能。”五雲斷言道:“老的那個神魂腐朽,破境無望,註定活不過三百歲,年輕些的那個還算有些天賦,可惜走上修道之路的時間太晚,若無意外,這輩子最高成就也就止步於觀海了。”

築基五境分為銅皮、粹血、經絡、鍛骨、靈竅。

修士躋身靈竅境,最高延壽三百載,破境到觀海,才能再次延壽五百載。

五雲能夠看穿修士氣象,在他眼中,老人的氣象如風中殘燭,稍大點的風就能把他刮滅。

以他的修為境界,想要營造出綠柳山莊如今的山水氣象,再以陰煞養神,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嘉年斜瞥向他:“就不會看走了眼?”

五雲嗤笑一聲:“我連你的心境氣象都能看穿,還會看差這個?一張粗製濫造的麵皮,也就騙騙山下人罷了。”

漢子的臉不是他的真實面目,同嘉年在蛇首山時一樣,敷了張假面皮,只是品相要比嘉年的那個差太多。

嘉年問道:“可有其他可疑物件?”

五雲聳聳肩,視線掃過眾人:“沒有,看來對方挺沉得住氣啊。”

嘉年嘆息道:“再看看吧。”

嘉年五雲正以心聲交流的時候,宋玉才拍拍手,命人抬上來一物。

中午在門口見過的二管事宋興與另一名大管事宋端,兩人抬著一副蒙了白布的擔架上來,放到地上。

眾人好奇望去,有一位年輕俠客問道:“宋莊主,這是何物?”

宋玉才神色凝重,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大管事宋端拱拱手,蹲身揭開白布。

當看清白布下的事物後,大堂裡響起道道抽冷氣的聲音。

那是一具灰白乾枯的屍體,如同墳頭枯樹一般散發著一股令人膽顫心寒的詭異氣息。

他血肉乾癟,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貼在骨頭上,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死前承受過巨大的恐懼而變得萬分猙獰。

那雙白色的眼睛奮力突起,似乎是要從眼眶中瞪出來一樣。

春鶯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叫,攥緊了五雲肩膀上的衣服,桃實臉色發白,朝嘉年身邊靠去。

好像只有這樣,她們才有勇氣繼續站在這裡。

眾人無不心驚,怎會有如此慘烈的死狀?

大管事宋端垂手立在一旁,心中默嘆。

這本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廝,一個月前遣他去西邊義莊看看供奉的香燭是否需要更換,沒想到再見面時,竟已落得這般模樣。

上座中有一位陰鷙老者眯眼問道:“看打扮是宋莊主的人,他是怎麼死的?”

宋玉才抱了抱拳,說道:“劉前輩說的沒錯,他是我府上的人。並非死於任何一種武學,據一位道長檢視,他是被厲鬼吸乾陽氣而死。”

厲鬼二字一出,引起一片騷亂。

在場都是廝殺慣了的江湖人,本身是不太相信因果報應的。

可天底下既然有山上神仙,自然也會有陰冥鬼物。

往日裡雖不常見,可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一位身材修長,腰間別一支竹笛的年輕少俠起身拱手問道:“宋叔叔,不知那厲鬼現在何處?”

“南宮賢侄,那厲鬼已被我一劍斬殺。”宋玉才笑說。

眾人譁然。

山下武夫斬殺厲鬼?這可是頭一遭聽說。

有人不禁問道:“宋莊主可不是誑我們?”

宋玉才淡淡道:“宋某的名聲還算值點錢,不至於編出這點謊話來唬人。”

那人連忙告罪退下。

可眾人心中仍有疑慮,這江湖人也能斬殺冤魂厲鬼?

最靠近主座的一名鬚髮皆白,雙目卻炯炯有神的老人捻鬚開口道:“年少時我曾在他國見過一位世外高人,他一身純粹拳意能開山斷江,我有幸得過他幾句指點。他說鬼魅之流不過是陰冥邪祟之氣的產物,武夫若能凝聚一口真氣不散,照樣可以使一雙拳頭,打殺他們。”

宋玉才抱拳笑說:“還是賈老爺見多識廣。”

江南名宿賈老爺淡笑說:“不算什麼,只是走過的路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些。”

長泉鷹縣的胡大爺點頭道:“賈老說的沒錯,山上高人中亦有不使用道法,就能將鬼魅鎮殺的存在,憑的就是我們的拳意罡氣。”

長泉鷹縣的胡家祖上出現過一人,被仙師帶去山上修道,雖說那是老黃曆了,可他的話,還是頗有分量。

前輩們的幾句話,一下子就讓心中驚恐不決的人,鎮定下來。

金萱派的南宮少俠朝兩位江湖前輩拱手行禮,再朝宋玉才抱拳,敬佩道:“宋叔叔武藝高強,劍法精妙,小侄欽佩之至。”

宋玉才臉上也是湧現出一絲驕傲之色。

他擺擺手說道:“賢侄客氣了。”

胡童問道:“既然惡鬼已被宋莊主斬殺,今日請我們前來又是所為何事?”

宋玉才面色凝重道:“因為惡鬼不止一隻,我想請各位與我一同斬殺莊內所有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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