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天,原來在這兒呢!”聲音突兀地從身後響起,一個個子極小的紫衣女君撐著膝蓋氣喘吁吁,隨後一點都不顧及形象的在西陵旭身旁坐下,“這地方可真大啊,我繞了好幾圈都沒找見地方。”

西陵旭訝異挑眉,她和幼妹雖沒挑明身份,但想來大家心知肚明,後來的女君公子全都默契地避開她們坐在了遠處,這位小女君是故意的,還是當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誒女公子,女師講的是哪裡啊?”一身紫衣的小女君喘勻了氣,利落地從腰間抽出一卷書簡,她聽著上面女師的講課,翻著書簡,眉頭攢在一起,“我怎麼一句都找不到啊?”

西陵旭尚在詫異,也有些無奈此女的稱呼,但也好心好意湊過去幫她找頁數,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盯著正確的頁數錯誤的內容看了半天,西陵旭終於幽幽開口,“今日公開講學的是《女德》,‘德行’的‘德’,你拿的書是《女得》,‘得到’的‘得’。”

“哈哈哈哈我說呢!”小女君忍不住笑,聲音有些大得厲害,臉上帶著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我還以為是不是女師講錯了呢!”

“怎麼可能講錯。”西陵旭哭笑不得,“你怎麼連《女德》《女得》都分不清?真是來上課的?”

學宮靜得厲害,臺上的女師不知何時止了聲音,面色淡淡地盯著她們,直到兩個人止了聲音才慢條斯理合上書,然後宣佈下課。學宮的學生收拾東西紛紛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探究性地看她們一眼。

西陵旭無語得緊,被盯著也有些羞赧,她站起身拉著幼妹就想溜,伸手抓住身邊的人,西陵旭頭也不回地竄進學宮後院的園子裡。兩個人跑得很快,周圍不一會兒就沒什麼人了。

“呼......呼......我們為什麼要跑啊!?”身後的人氣喘吁吁開口,

“不跑等著被像猴子一樣圍觀嗎?第二天王室的少女君學宮嬉鬧,不敬女師的傳聞就滿天飛了!”

“啊?王室的少女君?原來你是王室的少女君啊!”

西陵旭猛地止住腳步,身後人沒剎住撞在了她後背上,撞得還挺疼。她遲疑回頭,手中抓著的不是西陵羽,而是那個剛剛坐在自已身邊的紫衣小女君。

“.......你為什麼在這兒。我幼妹呢?”

“不知道啊。一下課你就拉著我狂奔,我稀裡糊塗就跟著你來這裡了。”小女君理直氣壯,雖然個子低得很,但氣勢上一點都不願意輸。

西陵旭頭疼得厲害。她鬆開了抓著對方的手遮住眼睛,似乎不想承認這個現實。

“哦!不過你真的是王室的少女君啊?百聞不如一見!跟我想象中不一樣呢。還以為會是那種很囂張跋扈的女公子,結果還挺平易近人?”小女君好奇地繞著她轉了幾圈,終於在她面前站定,然後大大方方拱手行禮,

“學宮規矩,不便稱名。臣是家中獨女,家中長輩喚我作黛。阿黛見過長公主殿下。”

叫“黛”的小女君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地盯著西陵旭。

黛,紫色也。還是家中獨女。西陵旭心中瞭然。世家大族中女丁稀少到只有一人的除了軍部的洛氏再無旁人。而這個阿黛,便是洛氏的少女君,洛紫。

洛紫其人,在未來會成為軍部的一員猛將。前世繞城之戰,洛紫與自已在前線抵抗。雖然此女身形嬌小,長得也粉嫩可愛,一張娃娃臉瞧著也實在是沒什麼殺傷力,但卻有一身怪力。西陵旭清晰記得當時大戰,洛紫拎著一柄和自已體型完全不符的紫金獸紋大鉞,以萬夫不當之勇殺穿了敵軍,直逼對方將領,實在勇猛。

西陵旭斂眉看著她,慢慢開口。

“黛色明媚張揚,一枝獨秀。你這名字倒是很好,想來以後女承母業,是要做將軍的人。”

阿黛眯著眼笑,拱手行禮,“長公主冰雪聰明。”

“讓我猜猜。你一早便知曉我的身份?”西陵旭也懶得打啞謎,挑眉看著對方。

“世家子弟入學,也不只是為了聽女師講課的。”阿黛從善如流,乾乾脆脆點了來意。

“你有所圖?”

阿黛垂著眼,頓了許久,像是鼓起勇氣般慢慢開口,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卻足夠清晰。

“臣之所圖,也不過我朝繁榮,百姓安生。”

西陵旭不說話了。她心裡明白得不能再明白。要百姓安生,我朝繁榮,便是要一位堪當大任的明君。洛氏這位小女君的意思,便是洛氏一族的意思。她早知洛氏與文氏不和,自然也不喜文氏扶持的幼妹,所以洛氏是遲早要站在自已這邊的。但沒想到洛氏居然這般急切。

印象裡她和洛紫在學宮相遇,前世也是有的,只是她當時並不在意對方的暗示,於是也只當玩伴相處。倆人從未有過單獨相處的時候,洛紫也只好不了了之。

仔細想想,也難怪這些世家明明謹慎,這個時候卻也有些急切。文氏獨大,擠兌著其他家族在朝堂上無立足之地。若要依附於文氏,求得安穩,大姓世家又是不願的。再者,雖說兩位女君還小,但朝堂之上暗流湧動,若不能儘早結成同盟,日後不單再難擠進去分一杯羹,更可能會被雙方排擠,朝不保夕。

對那些不滿文氏的人來說,幼女君不能服侍,便只能選長公主。但要與長公主互通心意,時間、地點、如何接觸,若有一樣出了差錯,被有心之人拿住,告到國君面前,惹了聖怒,可就得不償失了。於是,有人尚且觀望,有人便事不宜遲先邁腳了。

西陵旭思緒有些飄,皺著眉微微有些出神,對阿黛剛剛的話沒有反應。紫衣小女君一時有些摸不透對方的意思,心下忐忑不安。此舉本就是帶有些賭的成分,長公主的性情少有人知,傳言都說其性子淡泊,無心王位。私下接觸怎麼說都有些冒失,萬一惹其不悅……

阿黛低著頭,手心微微發汗。一個聲音突然從遠處響起來,

“阿姊!你在哪兒啊!阿姊!”

那位幼公主的聲音越來越近。

阿黛皺眉,斟酌半晌迅速開口,“臣的心意已然傳達,您可以仔細思量,事有不便,臣先告辭。”她正要匆忙離去,卻突然被西陵旭抓住了手腕,心中的驚異未散開,一塊帶著涼意的玉石便被塞進了手心。

西陵旭盯著她沒有說話。但那塊冰涼的玉珏卻明明白白告訴對方:

“這便是我的意思。”

在玄鸞國,贈人以珏,便是暗示與之結為同盟,絕不辜負。

阿黛眼睛一亮,抓著玉珏的手猛然收緊,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她帶著笑意微微頜首,便消失在園子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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