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與各地達官貴人的奢靡比起來，這不是人間煉獄是什麼？！
沈煉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沈煉不得已地嘆息一聲，轉頭問道：“現在距離荊楚之地，已經不遠了吧？”
“我們即將進入赤壁，要是馬不停蹄，明日傍晚能到武昌府。”李七葉擦拭著淚水，哽咽答道。
“曹孟德敗於周公瑾之地。”
沈煉感嘆了一句，隨後吩咐道：“把我們倆的乾糧留下一部分，其餘的分發給那邊的百姓吧，然後我們繼續趕路！”
“好！我馬上就去！”
所幸這次乾糧攜帶的多，即便沒有，沿途再購買些許即可。
跨過赤壁，景象就應該能夠有所改變。
鄱陽湖以南幾乎處處是山，道路不便，良田較少，進入丘陵地區之後應當能好些，但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每到一地，沈煉都會在隨身冊子中記錄當地民生的簡略概況。
這次返京，也得讓朱由校看一看，他的大明子民，究竟是活成什麼樣了！
百姓們看到那些乾糧時，兩眼彷彿都在放光，唯獨那位老人不搶不爭，臉上還掛著笑容。
李七葉實在心軟
，偷偷從行囊中又拿出些許乾糧偷偷塞給他，還好心叮囑道：“老人家，這些可千萬別分給其他人了，年輕人吃一些能撐好幾天，您年邁體弱，總得吃些東西才行。”
“多謝好心人，多謝了！”
老人家也很聽話，將乾糧揣入懷裡。
等到沈煉和李七葉走後，他獨自返回村莊，將那不多的乾糧分給了村中幼童，而他自己卻嗦著發皺的手指，回味著乾糧的殘留味道。
當夜，仙逝。
沈煉那時已經越過赤壁，直奔武昌府而去。
踏入城中之時，正是午間。
的確，湖廣首府確實讓人感覺到煥然一新，縱然百姓窮困，但至少還有著活路。
李七葉感嘆道：“真不愧是九省通衢之地。”
“窮的人還不是一樣窮，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下腳，明日動手。”沈煉說。
城中客棧酒樓不少，這些日子確實奔波勞累，心理和肉身雙重摺磨。
沈煉挑選了一家酒樓，大魚大肉點了一桌子。
李七葉還有點不敢下筷子，沈煉疑惑道：“怎麼不吃？”
“老大，咱們不得體恤百姓嘛，如此鋪張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李七葉說。
李七葉倒不是想指責
沈煉，而是一路上什麼慘狀都見過了，吃起這些美味佳餚，佳釀好酒，著實讓人心理負擔很大。
沈煉自顧自地狼吞虎嚥起來。
“別那麼婦人之仁，你不吃，有的是人替你吃。”
“記住，該吃吃，該喝喝，自己別做虧心事。”
“即便你整天節衣縮食，去救濟窮苦百姓，也難以改變現狀，畢竟有人吃一頓飯，能頂得上咱們吃一百頓。”
李七葉一愣，確實如此。
那些達官貴人，士紳富商，哪一個不是錦衣玉食妻妾成群？
這不是嫉妒，而是憤恨！
獨自佔有大量資源，卻依舊不斷對百姓敲骨榨髓，老大和自己吃的這些雞鴨魚肉算個屁啊！
人家還不一定能看得上！
想到這裡，李七葉拿起筷子，二人就像是落葉掃秋風般席捲餐桌，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剛剛放下筷子，店小二就前來要賬，著實是他們的打扮確實落魄。
李七葉扔過去十兩銀子，吩咐道：“騰間乾淨客房出來，我們住兩天，不夠再來要！”
“好嘞！兩位客官，樓上正好有雅間空著，請二位趕緊去歇息！”
店小二態度瞬間變得極好，還幫忙提著行囊。
等歸
置好東西后，李七葉又額外遞過去三四兩碎銀子，叮囑道：“記住，別讓人來叨擾。還有，在我們離開酒樓時照看好東西，少了一塊布料，我打爛你的狗腿！”
“明白！明白！”店小二誠惶誠恐地接過碎銀子，立馬離去。
吃飽喝足，便是睡大覺的時候。
沈煉倒頭便睡，到了半夜就醒了過來，不是睡不著，是另外一張床上的李七葉呼嚕聲太大。
宛若雷震。
沈煉苦惱的自言自語道：“沒開玩笑，旁邊睡了個雷震子……”
感覺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沈煉乾脆走出房間，正好那個店小二在守店。
沈煉上前詢問道：“問幾件事，本地的漢河商會，近期有沒有什麼行跡？”
漢河商會，基本上包攬了洞庭湖以北的大部分生意，控制長江流域的貨運碼頭，算是內陸地區的商業巨頭。
譬如這間酒樓，要想安安穩穩經營下去，每年不止得向衙門交稅，還得向漢河商會打點銀兩。
店小二以為沈煉是睡不著，過來找人聊聊天，自己正好也守店無聊。
“客官，您是外地來的，漢河商會這次可有點厲害嘞，打算包下長江下游的縣城不少農田
，打算來種什麼阿芙蓉花，但據我們老一輩人說，那花可是要命的東西，但官府已經被打通了，咱們就權當看樂子，而且被租用的農田，農夫們都能得到不少補貼呢！”
阿芙蓉花？！
沈煉聽到這個字眼，心裡一驚。
本來以為，這玩意還只流通在廣東沿海地區，現在居然悄無聲息地滲透到內陸來了？
沈煉表面波瀾不驚，繼續問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漢河商會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這咱們小人物就搞不清白了，只知道里面能賺很多錢，好像還有西洋人呢！”店小二興奮道。
真要是大規模種植，就真有他興奮的時候了。
朱由檢的一個暗殺目標，即是漢河商會的實際控制人，胡禪金。
沈煉現在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去阻止漢河商會的舉動，但殺了胡禪金，最起碼可以滯緩他們的計劃。
既然有外邦人在其中起到影響，估摸著還是佛朗機人。
湖廣地區和兩廣地區不同，前者沒有設下總督職務，依舊由三司來主政，但是以承宣佈政司最為獨大，提刑按察司單純的掌司法，都指揮使司掌軍政。
也就是說，湖廣巡撫，一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