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快就暈過去了?

劉越怒氣一滯,想了想,“唰”一下收回小劍。

他很快恢復了乖巧,回頭看向劉盈。劉盈沒有說話,望著他欣賞至極的端方君子,竟是不知說什麼為好。

示意左右將昏厥的公孫易扶起,攙到一旁的側殿坐下,劉盈皺起眉,低聲吩咐左右:“即刻封鎖訊息,別讓此事傳出未央宮。”

隨即揪住弟弟的耳朵:“越兒。”

手上力道很輕,像撓癢癢似的,卻叫梁王呆在原地。

“對公孫長史再有不滿,你怎麼就親自開口,親自動手了。”劉盈面上是罕見的肅穆。

劉越遲疑一瞬,一邊被揪耳朵,一邊小聲說:“他說錢公是個清廉的好郡守,處處吹捧他,豈不是沒有良知的欺君。何況他跪在宣室殿外,尋死覓活,企圖用名節要挾哥哥,叫君王為之屈身,難道就不該死嗎?”

他因“清廉”兩個字而憤怒,便是母后從前也沒有這麼多錢。

劉盈怔愣,漸漸化為複雜的心境。

他竟是有些被幼弟說服了。

放開小耳朵,溫柔地揉了揉,劉盈道:“好,就算這些都沒有錯,越兒想要為哥哥出氣,為什麼卻不顧及自己呢?”

劉越仰起頭看他,劉盈抿起唇:“君子為有所不為,越兒可有想過,他在宣室殿外剛烈明志,你將會遭受多大的攻訐?公孫易……包庇錢武,”他的語氣艱難起來,咬緊牙關,他告訴自己,母后不會在這件事上欺騙他,越兒亦然,“可人們不知道,他們只知南陽三石,認同公孫長史是個賢才,你要同他們講理。”

說到最後,荒謬、傷感的情緒席捲心頭,劉盈只覺心灰,連帶著聽聞南陽收成的喜悅消失無蹤,清廉,這哪裡算得上清廉!他抱起幼弟,用臉頰貼近他的臉。

劉越沉默下去,蹭了蹭哥哥。

一個清晰的念頭在腦中浮起,他不在意什麼名聲,他只是、只是看不得母后生氣,也看不得奸臣的同夥哄騙皇兄,一條夢想快樂的鹹魚要什麼名聲,講什麼理呢?

皇兄有片刻退讓,這些人就不依不饒,他拒絕成為公孫易刷名望的踏腳石。

劉盈低聲道:“這與踹戚坪不一樣。踢他髒了你的腳,可公孫易……”話音未落,一個宦者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陛下,陛下——公孫師求見陛下!”

劉盈面色微變,猛然想起自己宣了許久不見的公孫師傅入宮談學,只因公孫易乃公孫師傅的侄孫,算是一番傳承的佳話。

“他可聽去了?”劉盈沉著臉,牽著劉越的手。

“聽、聽去了。”宦者道,“陛下下令的時候,公孫師便已入了宮中……”

問答間,沒有人注意到,被扶進側殿,額間敷著熱巾的公孫易睜開了眼,繼而重重地閉上。

南陽大治是錢公一手締造的,公孫氏鼎力支援,是他映照現實的理想,也是他為之奮鬥的希望,誰也不能質疑!

他定要梁王給他一個過得去的交代。

……

公孫譽健步如飛,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年逾花甲的老人。好在陛下並沒有叫人攔他,公孫譽奔到宣室殿前,面色紫紅,聲如洪鐘:“陛下啊!”

“南陽郡守大賢,您任由梁王這麼唾罵,豈不是寒了天下大賢的心?易輔佐錢公竭盡心力,梁王這般,豈不是逼吾的侄孫赴死,叫吾如何自處!”

他不敢回憶方才在宮道上,眺望宣室殿的心情,把茅尖對準了天子最寵愛的幼弟:“梁王蔑視漢律,蔑視陛下的忠臣,讓錢公的治理成了一場笑話。吾不敢相信陛下依舊縱容,依舊隱瞞,這與昏王昏君何異?還請陛下處置梁王,派天使贈送絹帛錢財以安撫錢公,讓吾領著易回家,然,吾死諫又何妨!”

昏王昏君……劉盈呼吸粗重了一瞬。

劉越眼睛睜得圓溜,忽然抿住了嘴巴。

劉盈按住弟弟的手,擔心他拔劍,嗓音頗有乾澀:“師傅先起來。”

梁王幹出這等荒唐事,像極了喜怒無常痛罵儒生的先帝,陛下竟還護著他!

公孫譽越發失望,忽而靈光一閃,這難道不是一個好機會,讓梁王去往封地就藩……他暫且按捺住熱血,重複道:“還請陛下秉公處置,派天使安撫錢公,讓吾領著易回家。”

彷彿皇帝不答應,他就立馬衝到柱前血濺三尺,讓天下都記得他的忠心硬骨!

“好,哀家應你。”遙遙傳來一道冰冷含怒的女聲,呂雉扶著呂英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她掃過跪拜在地的公孫譽,又看向兩個兒子,強壓下怒意,嗔怪道:“都這麼久了,越兒還沒帶皇兄來用膳,難不成是走著來的?”

說罷,她重新看向公孫譽,微笑著說:“你的提議很不錯,不如讓御史大夫持節,與中尉一道前去南陽郡,作為天使向錢公傳達皇帝與我的信重。”

公孫譽直起身來,愣住了。

早在太后出現,他便微不可察地生出些許恐懼,這無關其他,而是直覺。

雖說自漢以來,都是將軍擔任中尉,還沒有出現過作為天使慰問地方的先例,但中尉掌有護軍,這是要做什麼?御史大夫就更了不得了,周昌剛正清廉,整個人硬石頭似的,能力卻是卓絕,公孫譽顫抖起來,這是去安撫還是問罪??

“一個三公,一個九卿,給足了錢公面子,公孫師還不滿意麼。”呂雉諷刺道,“至於秉公處置,哀家覺得好。等天使回京,帶來錢武無罪的訊息,就罰梁王五十萬錢充入國庫,只是這段時日,辛苦公孫師留在宮中,天天與皇帝論經了。”

公孫譽被太后一席話炸得頭昏眼花,嘴唇發抖。

五十萬錢,聽著都是一個嚴酷的懲罰,可誰不知道闢陽侯捐了全部的家財給梁王,梁王有錢。

還有留他在宮中,什麼意思,太后這是不讓他和易兒離宮?!

不消太后發話,大長秋一個眼神,隨扈的武士一擁而上,將公孫譽強硬地扶起。他們身強力壯,哪裡是年老的公孫譽所敵得過的,攙扶起來之後好聲好氣道:“公孫先生,請。”

公孫譽頭一次嚐到腳步離地的滋味,幾乎就是一瞬間,他消失在了殿外,出現在“昏厥”的侄孫面前。

宣室殿很快恢復了寧靜。

劉盈有些呆,劉越也有些呆,兄弟倆齊齊望著從天而降的母后,半晌回不過神。

呂雉眉眼間的怒與冷總算去了一些,轉身溫聲道:“也虧皇帝記得封鎖訊息。”

接著輕嘆一聲:“你是天子,是君王。若早些吩咐武士將他們制住,他們祖孫二人,還能用性命做威脅,指著你和弟弟的鼻子罵嗎?哀家想起了你父皇,你父皇即便有錯,他又何時向周昌之外的人承認過?”

不等劉盈回話,她看向小兒子,劉越如夢初醒,眼眸變得亮晶晶。

“好了,隨我回長信宮吃飯,飯都要涼了。”呂雉示意呂英給皇帝請安,招招手,讓劉越到她的跟前。

劉越噠噠噠地跑過來,猝不及防,被手指戳了一下額頭。

“……”劉越耷拉下腦袋,“母后,越兒似乎犯了錯。”

“你還知道你犯了錯。”呂雉板起臉,語氣頭一次滿含嚴厲,“不顧自己的名聲,是其一,事事都要自己動手,是其二。越兒沒有料到公孫易是那樣的性子,給哥哥帶來麻煩,是不是?身邊的近侍難道都是擺設,待他告退,暗中給個教訓很難嗎?”

劉越睜大眼睛,縮起脖子。他小小聲地辯解:“我沒有事事自己動手……”比如造紙。

見母后瞪他,劉越蔫了。

他抿了抿嘴巴,將所有話聽了進去,慌亂之下認真道:“越兒會三思而後行,再不會親自做這樣的事情。”說完眼巴巴地看著母后,希望不要生他的氣。

那廂,劉盈止不住的慚愧,動了動嘴唇,朝向他請安的表妹頷首。聽到這裡急道:“母后,您不要教訓越兒了,他正是為護著兒臣……”

呂雉板著臉,片刻,再也忍不住笑了。

她望向劉盈,揉揉劉越的圓臉蛋,眼神化為溫柔:“哀家知道,我們的梁王每回拔劍,都是事出有因。”

劉越小心翼翼地瞅她一眼,發現母后果真不生氣了,漸漸挺起胸脯。

呂雉又說:“盈兒也別為公孫易惋惜。越兒沒有冤枉他,說起來,此事還和曲逆侯世子有關。”

怎麼又和曲逆侯世子搭上了關係??

呂雉神色隱隱複雜:“他在田間撿到了一個逃難的南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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