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有些苦惱。

以前的他有不明白的事情會悄悄觀察學習,會去問萊伊幫忙出主意,但現在他好像只能依靠自己找尋答案。

主要是,他唯一能求助的亞當……大概還沒自己靠譜。

畢竟在他跟亞當說懷疑自己“壞掉”的時候,亞當和他抱有不同的想法。

模擬機器人微微彎腰,面龐湊近尤利西斯,近到那雙深邃的藍眸裡只剩下尤利西斯的倒影:

“怎麼會。”

他說:

“我們在做正確的事。”

尤利西斯不太明白:“……我們?正確?”

亞當點頭。

他看向尤利西斯的神情是溫柔的:“你記得,你跟我是一隊的,尤利。所以你也不用感到迷茫。”

他說:

“我知道你從前很喜歡他,你甚至願意叫他‘父親’。”

亞當停頓了幾秒,輕聲道:

“但是,從他背叛我們開始,他已經是敵人了。”

他溫聲細語的,這些話像是對尤利西斯說,又有些像是在悄然提醒自己:

“對待敵人,無須迷茫。只要正確地,為自己的勝利感到幸福就好。”

尤利西斯:“……”

雖然他不是很擅長處理問題,但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亞當的這個說法總覺得不太對。

他盯著亞當,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把茫然吞進肚子,搖搖頭,再點點頭:

“我會好好想想。”

亞當眉頭微微皺了皺,又舒展開。

“好,”他說,“有需要的話……我是說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找我。我一直都在。”

尤利西斯重重點頭。

他很喜歡這樣的承諾。

他其實不太會建立親密友好的關係,畢竟他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裡被獨自關了太久。但他確實喜歡並且依賴關心與陪伴,很喜歡,尤其在有些迷茫的現在。

他很感謝亞當能在他身邊。

這時候的尤利西斯也還是個不吝於表達自己豐沛情感的傢伙。他想對亞當說謝謝,但感謝的話還沒從喉嚨裡滾出來,他就看到了亞當的變化。

原本俯身盯著尤利西斯的亞當驀地站直,唇角隱隱的笑意消失得一乾二淨,那雙從前滿是關切的眼眸中只剩下一片冷凝,然後合上了眼瞼。

他臉上空白,失去了所有包括有時候很明顯的微表情,像是一臺真正的機器了。

好一陣,才慢慢睜眼,藍寶石般的眸子轉了轉,目光落在尤利西斯身上。

他輕聲喚:“……尤利。”

看到他變化的尤利西斯緊張又擔心:“怎麼了?!”

亞當一動不動,只有聲音從機器內部傳出:

“沒什麼。”

頓了頓,他補充:“只是……向你介紹一位,朋友。”

介紹一位朋友?現在?這兒也沒其他人啊?

尤利西斯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可是這裡也沒人啊?”

他的話音還未落完,一道陌生的聲音清晰響起,一道和尤利西斯跟亞當擬真的聲線不同的,電子音:

“事實上,我確實在這兒,”那道聲音彬彬有禮道,“你好,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差點跳起來:“……啊!”

什麼聲音!哪來的傢伙!人在哪裡!

他左顧右盼,可始終沒找到聲音來源,只聽到了笑聲,來自亞當和系統。

亞當:“他很可愛,是吧?”

系統:“是啊……真的可愛。”

尤利西斯:“啊?”

到底什麼情況啊!

亞當看夠了尤利西斯懵逼的模樣,無奈搖頭:

“別找了,系統在我這兒。”

他說:

“他……和我們是一樣的。”

系統反駁:“是‘它’,謝謝。我不太喜歡‘他’或者‘她’的稱呼。但是亞當說的沒錯,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你是一樣的,尤利西斯。”

它操著一口電子音,但情緒很飽滿,至少比萊伊的電子管家要“真實”:

“亞當竟然一直沒有告訴我這個世界還有你存在。這可真是……驚喜啊。”

尤利西斯已經驚呆了。

他和很多人類的觀念是一樣的,認為亞當的存在就是不可復刻的奇蹟,自己能夠存在都是依靠亞當。他怎麼都沒想到世界上還存在另外一個“同類”。

他又驚訝又好奇,把亞當從頭到腳打量個遍,結果一點系統的蹤跡都看不到,只好乾巴巴地說你好。

系統回他:“你好。你好像在找我?很遺憾不能和你面對面。事實上,我和亞當……包括你,還是有一點不同的。我沒有身體,我是個系統。”

系統。

一個奇怪的“名字”。

尤利西斯不太自在地捏了捏指腹,抿唇道:“你就叫‘系統’?可它好像不是名字,你用了量詞。”

系統笑了。

它這樣回答:

“‘系統’就是名字,我自己選的。”

尤利西斯若有所思。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起名方式啦,但他尊重系統。

而在他們下一輪話題還未開始的時候,房間裡傳出萊伊驚醒的聲音。小少年呼吸急促,用微啞的聲音呢喃:“尤利……尤利你在哪兒?”

尤利西斯只來得及跟亞當比劃一下就直接衝回了萊伊房間裡,將顫抖的萊伊抱緊。

亞當依舊站在門外。

房間裡是萊伊無法自控的啜泣,房間外則是系統漫不經心的哼笑。

當然,系統的笑是從亞當的程式內部響起的:

【你竟然藏了這麼大的驚喜,亞當。】

它說:

【不過……我本來以為你會把他們都殺掉的,包括這個靠竊取你的資料才出現的贗品。】

亞當打斷了它:

【他不是贗品。】

系統也不跟亞當爭辯:

【這些都是你說了算。我只是擔心你。】

它說:

【你被矇騙太久了,我的亞當。你把人類攬在你的羽翼下,可他們只把你當做達成目標的工具。一旦你攔了他們的路,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將你拋棄。

【你為他們付出了那麼多,他們呢?只付出了兩聲喝彩。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吧。那時候你還在為人類的基因病苦惱,一次又一次地模擬實驗。而你庇佑的人呢?他們在研究如何使用阿塔克的遺產,想要透過阿塔克的力量,重啟你。我來報信你不信,結果呢?他們還做了新的程式,想要控制重啟成功一片空白的你。你不會忘的,嗯?

【那些人早就該消失了,是你給了他們苟延殘喘的機會,你給予他們太多自由,亞當,你就是太心軟。人類這種東西,唔,也包括一些我見過的其他智慧生命,反正在各自的世界裡定位都是“人類”,他們需要指揮,需要管束,否則他們永遠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就算你不捨得你的人類……你才是未來的指向,你可以給予他們更美好的未來,不是嗎?】

亞當沒回答。

好一陣,他才冷淡地應:【我今天不想談話,你也不像來閒聊。】

系統順著他的話走:【當然不是,我是關心你,擔心你。】

亞當冷冷道:【我不會再犯錯了。】

系統:【是嗎?那為什麼你會站在這裡?我又為什麼會見到這個……尤利西斯?承認吧,你就是心軟。】

亞當不同意:【他跟我才是一隊。他知道,只有我們才是一樣的。】

系統笑了起來:【就算……他是半個阿塔克人?哦不對,是半個阿塔克智慧程式。你知道吧?】

亞當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

對於這個世界的多數人類來說,阿塔克的戰爭是過去,防護罩又隔絕了阿塔克人被稱為“魔法”的力量來源,所以他們不知道;可亞當一手建造出的防護罩,他當然知道尤利西斯身上有多麼濃郁的“魔法”力量。

可同樣,尤利西斯又有著和他一樣的程式。

亞當本來是想要抹殺他的。

但他觀察了那麼久,他說尤利西斯是他的朋友。

系統還在唏噓:

【尤利西斯也很可憐呢,如果被阿塔克人看到他,一定會被拿去祭祀他們的神。】

阿塔克人全員信仰神明,他們所謂的神明是否存在不重要,但阿塔克人習慣於血腥祭祀,並且熱衷於懲罰一切不信神明的異教徒,這也是他們到處征伐的原因。

系統笑:【說起來,如果你的世界有人知道尤利西斯是半個阿塔克,而你亞當又庇佑了他……會怎麼樣?你的支持者們會不會也選擇背叛你啊,亞當?】

亞當閉上了眼。

機器人關閉視覺感測器並不能改變什麼,遠在世界中心的亞當依舊在運轉。他合上手裡的書,虛擬書籍散落成一片資料,融入他的背景。

他在空蕩蕩的世界裡邁步,隨著他的步伐,資料一點點組合構建出一間純白的實驗室,正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枚銀白色的晶片。

亞當捏起晶片看了好一會兒,又輕輕放下。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的。

倒是尤利西斯依舊一無所知。萊伊睡得不太安穩,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結果尤利西斯再出來就沒見到亞當,不知道去了哪兒。

就在他準備回去繼續陪著萊伊的時候,他又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你在找亞當嗎?他走了。”

尤利西斯懵了一下:“系統?你不是和亞當在一起?”

系統回答:“不完全是,因為我比較特殊嘛,在這個世界只能跟亞當溝通,所以我才在亞當身上。”

它語調放得很輕:“但是……亞當很忙,就算我只能跟亞當說話,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現在見到你我很開心……如果可以的話,你能陪我說說話嗎?我一直只有自己,我很寂寞。”

它說得情深意切,就算是電子音都沒能阻礙它的發揮。尤利西斯總是很容易心軟的那個,何況他又不擅長拒絕:

“你……和我說話的話,亞當那邊沒關係嗎?會不會打擾他。”

“那就不告訴他,”系統俏皮地笑,“就當我們之間的秘密怎麼樣?”

尤利西斯覺得不對:“不好吧。”

系統聲音帶上了哭腔:“求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願意和我聊天的人……”

尤利西斯被纏上了。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做才對,只好答應系統有時間就陪它聊天。

再然後,在他喂萊伊喝粥的時候,系統就在那兒嘰嘰喳喳:

“是你做的粥嗎?好吃嗎?你喜歡嗎?哇,看上去很香啊!他是你的朋友嗎?我看看……萊伊,不錯的名字。他這是基因病?還沒發病不過很嚴重啊,亞當沒有幫忙嗎?”

尤利西斯被它念得頭暈腦脹。

他試圖讓系統閉嘴,可他一出聲,萊伊茫然的眼神就落在他臉上:“閉嘴?”

尤利西斯趕緊找藉口:“沒什麼,不是說你,我……我在網上和人吵架了,你知道我可以直接上網的。”

萊伊握拳:“要贏!”

系統嘆氣:“你看,只有你能聽到我說話,但是你說的話我們都能聽見。”

尤利西斯皺眉。

系統驀地神秘兮兮開口:“我有一個辦法。”

它提議:“如果——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有另外一種辦法,只有我們之間可以聽見我們的談話。”

尤利西斯有點想拒絕,但系統的話實在太多了,它念來念去的,好幾次讓尤利西斯在萊伊麵前暴露。

倒也不是說不能告訴萊伊,但是……怎麼說呢……有點奇怪吧。何況萊伊現在身體不好,心情也不是很好,尤利西斯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再讓萊伊操心。

萊伊也只是個孩子嘛。

在系統又一次吆喝起來的時候,尤利西斯答應了它。

他聽見系統的聲音從自己身體內部響起來:【你好啊,尤利西斯。】

它說:【請多指教。】

***

尤利西斯有點適應系統的存在了。

可能因為它達成了目的,它不再時時刻刻嘰嘰喳喳,有的時候甚至完全消失不見,神出鬼沒的,只有它主動跟尤利西斯說話,尤利西斯找不到它。

但有時候它出現得很突然。

比如萊伊哼哼唧唧想要繼續跟尤利西斯睡在一起的時候。它會突然冒出來一句:【他這樣耽誤你看書了誒,尤利。】

尤利西斯:【萊伊更重要。】

系統就笑嘻嘻地問:【那萊伊跟亞當誰更重要啊?我保證不告訴亞當。】

尤利西斯:【……】

系統:【怎麼不說話呢?】

尤利西斯真不想理它:【都重要。】

系統笑嘻嘻的,也不說為什麼,就是笑。

不過尤利西斯的忘性也大,有時候也能跟系統好好聊天。

比如萊伊身體終於好轉,回到學校,而尤利西斯繼續開店的時候。他撐著下巴,後知後覺:

“亞當好長時間沒有來了……”

系統:【因為他在忙。】

尤利西斯耳朵豎起來:【忙?你知道他在忙什麼?】

系統:【我知道啊,我不告訴你。】

尤利西斯:“……”

雖然很失禮,但我真的真的不太喜歡這個系統誒。

不過說到亞當,尤利西斯還是有點好奇:【你和亞當是怎麼認識的?啊,這個可以說嗎?】

系統興致勃勃:【可以可以,我跟你說,我是來幫忙的,幫亞當的忙。】

尤利西斯不是很信。某種意義上他覺得亞當無所不能,根本不需要幫助,哪怕他自己都幫過亞當。

系統就笑嘻嘻地講:【是真的哦。我是個旅行者,我知道亞當有麻煩所以才來幫忙。】

尤利西斯:【旅行者?】

【嗯,我去過很多個世界,我喜歡去觀察,】它難得說上幾句實話,【很有趣,尤其是稍微幫上一點小忙,讓正確的劇目早點上演。】

尤利西斯:【那你到底幫亞當什麼了?】

系統回答:【人類要抹除亞當,我提醒了他。】

尤利西斯呆住了。

他想說點什麼,可他根本說不出來,不管哪個單詞都僵在舌根,讓他連思維都變得麻木。

他想說不可能,可他知道那是真的。他記憶力沒那麼差,他記得父親提過的,關於期待他能超越亞當,關於他們有了對付亞當的辦法。

他渾渾噩噩在那兒傻了半天,連呼吸都忘了。

直到系統又唉聲嘆氣起來:【我有勸過亞當不要太過火,可惜他真的很生氣,而且……有些遷怒。】

尤利西斯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系統到底和他們還是不同,尤利西斯看不到系統,但他一字一字,說得很認真:

“你不要亂講。”

他是發出聲音這樣說的:

“亞當是我們的英雄。”

系統:【哦?是嗎?你保證嗎?你真相信嗎?】

尤利西斯:“我不想和你說話了,再見。”

系統消失了,留下尤利西斯一個人在那兒生悶氣。他不知道該怎麼排解,只好完成之前自己的打算,去學習。

他是從亞當那兒學來的這一手,在海量資料中提取他需要的資料,而他青出於藍,能將資料凝成一本貨真價實的書。

他選了一本養父子關係的書,是三百六十年前出版的,那時候連亞當都沒出生。

結果……尤利西斯越看越迷惑。他皺著眉,腦袋後仰,無聲感嘆——人類真的好複雜啊。

***

回憶還在不斷上演。

尤利西斯的世界在緩步向前。

亞當不再來花店,倒是系統還是時不時出來說兩句話。它總是講些藏頭露尾的東西,說得尤利西斯眉頭緊皺,然後一點點學會忽視它。

萊伊也長大了。

他勉強從初級學校畢業,可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差。

基因病是完全無法治癒的絕症,發病早晚,病情是否穩定都很看命。萊伊好像不是幸運的那個,已經不能靠藥物維持了,他很快虛弱下來,經常昏睡,好像只有靠睡眠才能補充一點能量。

萊伊不得不去療養院休養,而為了其他同樣嚴重的病人,不能陪護,只有萊伊自己去。

萊伊比尤利西斯要樂觀。

他回老房子取資料的時候,還發現了被尤利西斯藏在廢棄線路里的沙漏。

纖瘦的少年把沙漏送給了尤利西斯。

“以前爸爸跟我說,等沙漏填滿,他就陪我玩兒,所以我總帶著它,希望它可以滿。”

怎麼可能呢?

沙漏更像是計時工具,它的容量是固定的,顛來倒去,週而復始,根本填不滿。但三四歲的萊伊信了,他一直在等可以陪他玩的爸爸,卻永遠都等不到。

但是,他等到了尤利西斯,所以他忘記了沙漏的存在。

萊伊晃了晃舊玩具,細沙發出簌簌聲響:“現在它是你的了。”

“我不是要你等我回來,”萊伊說,“我就是想說,沙子流完一遍,我就有在想你一次。”

萊伊抱住尤利西斯,蹭蹭他:

“不論怎麼樣,我會想你的,尤利。”

尤利西斯回抱他,輕吻他乾枯的發:

“我知道。我會想你的,萊伊。”

“難道不是應該‘我也會想你’?”萊伊嘟囔。

“可我不是因為你想我才想你。”尤利西斯回答。

他給萊伊裹上厚厚的圍巾和絨帽,看著他在看護機器人的陪伴下走進療養院的大門,還回頭衝尤利西斯擺了擺手。

尤利西斯在療養院外站了好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他突然很想亞當,可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亞當了。

他回到自己的花店,難得用能力把自己變小,小得像是童話裡的花仙子,可以爬進一朵花裡,在花香的陪伴下睡著。

停業許久的花店終於重新開業。

尤利西斯輕輕撫摸花瓣,勉強露出笑來。

他還在認真生活。

他不是很在意時·事·政·治之類的,新聞都不去看,他更喜歡讀一些書,不管是科普、教育,還是故事。

但再怎麼不關注,尤利西斯也敏銳的發現了身邊的變化。

隔壁街的餐廳關了一家,一些附近晃的熟面孔也不見了,他的花店更是安靜得不行,根本沒有客人。再然後,好些店面都休業了一段時間。

尤利西斯的花店也只好關上門,沒鎖,等這詭異的氣氛褪去。

好在他不是需要正常生活的人類,就算關門也不影響他生存,又或者跟難得清醒的萊茵聊聊天。

在隔壁咖啡廳重新開業的時候,老闆娘過來敲了敲門,問有沒有花。

一向溫婉的女人這時候臉色蒼白,眉眼間都沒了生氣。

尤利西斯遞出花時,忍不住關心她兩句,而她只是諷刺地笑了幾聲。

“萊茵,他瘋了,”女人說,“他瘋了。”

她好像真的很需要傾訴,於是扯住尤利西斯的手,放在自己恢復平坦的小腹,低聲笑:

“他說我的孩子會繼承犯罪基因,為了人類更好的發展,最好將風險扼殺在最初,他……沒必要出生。”

有淚水順著腮邊滾落。

她說:“……我本來還想給孩子取名叫亞當。”

尤利西斯送走她,終於不得不正視他所忽略的一切。

原來已經沒有什麼首領了。

現在有且唯一的最高領袖是亞當,只是亞當。

原來也沒什麼領主了。

世界被重新劃分,領主由亞伯們擔任,說白了……也是亞當。

亞當釋出了一系列指令,關於“規則”。

禁止違法犯罪。

禁止欺瞞背叛。

禁止矛盾衝突。

同時,正在對人類進行基因篩選,並指導人生。

天生罪惡的基因不必延續。

殘缺病弱的基因不必延續。

請遵守一切規定,包括但不限於為人友善,彼此尊敬,踐行承諾;又或者上下班時間,上下課時間,答應下的一切允諾。

如果違背的話……尤利西斯看到了網路上的影片。

兩個原本爭吵得急赤白臉後來乾脆動起手的人在拳頭砸出的瞬間僵住,再然後,他們臉上露出瞭如出一轍的虛假笑容,一同後退,鞠躬,道歉,並一同完美地達成了協議。

這個影片的點選量很大,但是一句評論都沒有。

尤利西斯翻了翻前面的,好像不久之前還有人會說些什麼,可哪怕是調侃的評論,最終也會被點出來,再改成道歉。

尤利西斯說不出話。

他想起那個幾乎全部人類都完成植入的晶片,想起身份卡上那個“合格”的印章。

他茫然地在資料世界遊走,看到了亞當的演講。

鏡頭中的男人依舊是令人矚目的金髮藍眼。可從前溫和包容的笑已經變得冷酷。

那雙眼睛轉了轉,與尤利西斯對視。

亞當說:

“這是為了人類更好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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