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多年,席策遠十分了解舒弈,知道他對大多數事情都是無所謂的態度,鮮少像現在這樣直接反對一件事,可見心意堅決。
席策遠默了默:“你不喜歡他。”
“喜歡,但這跟喜不喜歡沒關係。”
話已至此,席策遠也不再跟舒弈藏著掖著,“放心,我不收養他。”
聽到這話,舒弈抱起手,戲謔地望向他,“這不像你啊,仔細說說。”
席策遠滿臉冷酷,“畢竟我是已婚人士,說了你也不懂。”
舒弈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踢他一腳,“滾。”
這一打岔,倒是驅散了沉悶氣氛。
席策遠如他一樣放鬆的往後靠,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面窗戶,依稀能看到窗臺上養著的仙人掌,緩緩說道:
“我之前還真考慮過收養的事情,但冷靜下來想想,我現在不是一個人,養個孩子耗精力,不想給她添負擔。”
陳婆婆拜託席策遠給陳安找收養人家的時候,席策遠覺得還是把人放到自己跟前最放心,便想要收養陳安,但這個想法剛露出來就被打消。
原因是他之前聽車間女同事抱怨帶孩子太累,時間不自由。
以舒然這種愛玩鬧的性格,這個養子說不定會成為她的枷鎖。
席策遠不願發生這種情況,便沒再想過這件事。
舒弈斜睨他一眼,哼聲說:“我謝謝你啊。”
舒弈反對的理由跟席策遠大差不差,他不願意讓妹妹過早面對養育難關,降低她原有的生活質量。
雖說以席策遠舒然的存款,不至於養個孩子就降低生活質量,但其期間付出的心力遠超金錢價值。
做父母難,做一個已生出獨立意識,且無血緣關係孩子的養母更難,舒弈不想妹妹受這個罪。
“有什麼好謝的。”
“謝你有良心,還知道先替她想。”
席策遠淡淡回道:“這就算有良心了,標準真低。”
舒弈語氣嘲諷,“看跟誰比吧。”
……
下午舒然正寫著材料,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抬頭看見周時盈。
她穿著機械廠的藍色工裝,手裡抱著從其他辦公室收來的材料,笑顏吟吟的打招呼:“舒同志,下午好啊。”
舒然有些驚訝的問:“你不是過幾天才入職嗎?”
周時盈笑的明豔,“我也想再晚幾天,但晚了有變故,就提前來了。”
“這樣啊。”舒然似懂非懂的點頭。
在派出所正式下發通知結果前把崗位賣給周時盈,恐怕是蘇媛媛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
不僅減輕了處罰結果,還間接賣給周時盈一個人情。
不然廠裡在得到派出所的處理結果時,就會第一時間把蘇媛媛從廠裡開除,屆時沒有東西與周時盈交易,她如今的處境只會更糟糕。
舒然覺得蘇媛媛的運氣意外的好,每次倒黴都有人跳出來幫她。
最開始有李祺,之後是季昀錚,現在是周時盈,不知道等她從農場改造出來後,還有沒有這種運氣。
周時盈在電話旁的凳子上坐下,好奇的望著坐在舒然裡側的陳安,“這小孩是?”
舒然奮筆疾書,頭也不抬的回答她,“弟弟。”
“弟弟?”周時盈說著話,餘光瞥見一張眼熟的俊臉,立馬轉頭去看,發現果真是舒弈後,注意力全然轉移到他身上,走到他旁邊說:“好巧啊,你怎麼在這?”
她還想待會找時間去一趟車間,沒想到在這碰見了,怎麼不是一種緣分呢。
“你不是也在這?”舒弈端起茶瓶往杯中倒水。
看他杯中都是清水,一片茶葉也沒有,周時盈記得他之前喝茶,試探性的問:“要茶嗎,我那有多的。”
舒弈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端著杯子出去透風,周時盈跟著出去。
舒然沒工夫關注他們,她手邊的電話響起來,看號碼是門衛的電話,電話接通說是找張輝。
“輝哥。”舒然抬頭看,張輝的工位是空的,錢潔也不在,兩人好像一直沒來,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出去跑業務沒有回來。
“張輝不在,要不然你留個名字,等他回來再給你回過去。”
電話的人語氣很衝,“華雲襪廠,田良,他什麼時候回來,不是約好下午帶我們看機器嗎,我人都來了他不在是什麼意思,耍我嗎?”
“稍等一下,我問問其他同事。”
舒然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之前參觀機器的時候說沒時間不來。
她立馬起身看櫃子上的接待表,沒看到今天下午有安排,她把聽筒放在一邊,跑到張輝桌邊看他的小本子,上面也沒寫,其他人也沒聽張輝說過下午來人。
舒然想了想,對電話那頭說:“田同志,你方便現等一下嗎,我們安排其他同志帶你看機器。”
田良撂下一句“知道了,快點”便結束通話電話。
舒然嘆了口氣,有點麻煩。
七名老業務員,三個在外地,錢潔和張輝也不在,辦公室裡還有兩個。
業務員陳垚接收到舒然投來的目光,嘶啞出聲,“我可以。”他說完這句開始劇烈的咳嗽。
舒然搖頭,“你休息吧。”
她的目光飄向蔣林,他之前常駐在外地,而且話特別少,錢潔說他脾氣古怪,不好說話,吐槽他這種性格,怎麼當業務員。
舒然硬著頭皮走過去,“有個客戶想看機器,蔣哥你待會有時間嗎?”
蔣林:“可以。”
舒然把廠名和業務員的名字告訴他,蔣林皺起眉頭,改口說:“我去不了。”
他沒解釋,舒然滿臉茫然,“怎麼了嗎?”
陳垚忍著嗓子的難受幫他解釋,“田良嘴欠,他們前年打過架,還是我去吧。”
“沒事,我去。”舒然呆滯的回到工位,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了麻煩,想到這,她開始翻找之前那次參觀機器留下的資料。
她給陳安拿一堆吃食出來,讓他待在辦公室別亂跑後,準備出門接田良。
陳垚走過來攔住她,強硬地說:“不用你去,讓你哥跟我去。”
舒然出門就看見舒弈被張姐堵在財務室門口說話,走過去喊他:“舒弈。”
舒弈歪頭,一副你活膩了的表情,邁著長腿走向她。
“不生氣,避嫌避嫌,你來活啦,跟陳垚哥去接客戶看機器,對方態度可能會有點惡劣,你待會千萬忍著點。”舒然抱住他胳膊反覆強調。
“看情況吧。”舒弈漫不經心的應了聲。
舒然把資料拿給他們,跟著他們下樓轉去車間找空閒的技術員,待會好介紹機器,舒弈陳垚去廠門口接人。
她找了一圈辦公室都沒人在裡面,然後去找席策遠,看他在工作間裡除錯機器,就敲了敲門。
席策遠起先沒聽到,被同事提醒後才發現舒然來了。
舒然身體站在門外,腦袋探進工作間,“你待會忙嗎?”
“怎麼了?”
“有人來看機器,你有時間幫忙介紹一下機器嗎?”
席策遠搖頭,“我這沒空,我給你找個人,你等一下。”
說著,他走到最後一個工作間,沒一會就帶出來一個滿臉笑的男孩,看著比席策遠還小些。
“這是廖開,舒然,樓上銷售科的同志,你待會幫忙介紹一下機器。”
舒然看著他稚嫩的臉,“麻煩你了,廖師傅。”
“不不不,我是學徒,叫我廖開就行。”廖開一臉受寵若驚,他是席策遠的領導廖國棟的兒子,在這邊當學徒兩個月,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喊他廖師傅,而不是小廖。
舒然對席策遠說:“你快回去吧,我跟廖同志在這就好。”
舒然跟廖開趕在他們來之前把蓋在機器上遮擋布拿掉,剛好趕上舒弈陳垚帶田良過來。
田良長相白淨,個頭不高,還未走近,就聽到他說:“三年就這,我看也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