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是什麼?

是了,怎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可當真是說出了修士的精髓所在。

想要擁有力量,那便需要更為深入非凡——正如同那越來越非人的等階一般,想要使出超出水平線的實力。

那就必然需要做出一些犧牲。

顧長生此刻看向了閻平,當即從他的眼底之中瞥見出了些許的異樣色彩。

也正是這交錯的一瞬間,顧長生明白了……

閻平他應該是在與閣老共處的那段時間裡頭,明白了一些更為本質的東西。

就如同黃平原身上的一口氣,時間長久,他便是再無回頭的機會。

或許在此時此刻,閻平已是在閣老的指點之下,犧牲了某些東西?

該說不說,閻平自從是與閣老修習了一些密法過後,整個人從氣質上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種溢於言表的模樣,即便是沒有其他人加以提醒,顧長生也是已經心知肚明。

似是因為閻平的態度太過於嚴肅,顧長生當下猶豫片刻,便是出聲提醒道。

“閻兄,我方才可能說的不太明白。如我提出的那些個法子,左右不過是些偏門手段而已……真的使用與否,終究還是得看個人意願。”

非是強迫,而是自願。

說來或許會顯得有些‘虛偽’,畢竟在黃平原的身上就不是那麼回事。

所幸閻平倒也不是什麼彆扭性子,當下聽到這話,也只是澹澹出笑,禮貌回道。

“如此,那便也是正常。我早知顧兄脾氣如何,這些道理自然明白。”

說完這些,他便是話鋒一轉,徑直催促道。

“如今時間緊迫,顧兄既是還有什麼他法,那儘管說來便是。我閻平雖無大志,但也懂得輕重緩急。”

說到了這裡,似是有了幾分的興致。閻平的嘴巴半張開來,那話頭便在嘴裡頭打著轉。

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可在同時,卻又好像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抹的惆悵,一絲的顧慮。如此兩兩相疊,便是閻平如今這般糾結的表情。

“閻兄可是有話想要說的?”

也正是因為將這些模樣都看在了眼中,顧長生才會有此發問。可偏偏就在他將這些話說出口以後。

那不遠處的閻平,便是順勢地轉過了頭來。

“顧兄……”

夜空之下,月明星疏。

在哪童孔之中投射而出的光彩不復白日那般的耀眼,於此刻更是凸顯出了陰沉,且抑鬱的基調。

而在這眼神交匯的一瞬間,顧長生卻是依稀地看到了些許惆悵的痕跡。

這裡頭的感情相當複雜。

有羨慕,有感慨。甚至微微的嫉恨,同樣也有絲絲的無奈。

似是打翻了那廚子的廚臺。

那酸甜苦辣不必多說,便是那人生百味,都在此刻摻了半數有餘。

閻平為何會露出這般怪異的模樣?

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時候,那站定在了身前的男子,便已是張嘴說道。

“顧兄,有些話若是有他人在旁……我終究是不方便多說的。”

“可如今既是隻有你我,那我也不想再那般的拘謹。”

閻平自行開口,也是省地顧長生追問下去。他只得是微微頷首,繼而低聲地說道。

“閻兄有何指教,儘管說來便是。”

“指教說不上,只是有些話……一直都在心裡頭藏了太久,太久了。”

說到這裡,閻平卻是突然扯起了嘴角,露出了個有些自嘲的笑容。

“顧兄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羨慕?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顧長生不明不白,閻平卻是轉過了身去,徑直地走在了前頭——有道是說話不耽誤正事,即便是私底下的交流。

趕往東城邊緣之地的任務,總歸是不能放下的。

“顧兄聽我這般地說來,如今可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還請閻平不吝賜教。”

“哈哈,賜教?我怎敢說得上。顧兄啊,對你這般的天人之姿,我怎敢說得上賜教?”

這話聽著有些刺耳,但不知怎得,如今在顧長生聽來。這裡頭卻只有滿滿的自嘲意蘊。

只見那在前頭穿行的閻平突然仰頭望天,他雙目睜大,喉頭翻滾一陣。

那聲音便是細細地流了出來。

“自顧兄入得永珍樓來,我初時的確是感到高興的。畢竟正道勢微,橘子洲需要更多的修士去維護秩序。”

“你也如同我這般,都是土生土長之人,這般的心境自是能夠領會的才對。”

“可隨著時間走來,我卻是愈發地覺得……世道的確是沒有什麼公平可言的。”

“顧兄,某且問上你一句。你自入得門來,可有門中長輩教導?”

閻平有些咄咄逼人,顧長生倒也並未嗆回聲去。他只是沉默著,思考片刻,繼而說道。

“……未有。”

“那可曾獲取過門內秘幸,一日洞開天門,階級穩步提升?”

“……未有。”

言止於此,閻平卻是再也按耐不住了似的,竟是長長地笑了三聲!

“哈哈哈,假,假,假!

!顧兄啊顧兄,我不知該說你是太傻,還該說你是太裝了?”

“若是未能有門中門人指導,那你所言夢中之人又是何來?”

“若是未能有門內秘幸相傳,喚醒黃平原之手段又是何來?”

“你處處得先機,事事在人前。之前蛇心那次便是如此,這次地獄門之事又是如此。”

閻平說得越來越快,甚至在最後,他都是半轉過了頭來,朝著顧長生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這事說來倒也算是有些冤枉,畢竟明面上來說,顧長生得是‘佛宗’子弟。

可他卻是個實打實的黃銅門傳人。

如此一來二去,這答不對題,在此刻也有幾分雞同鴨講班的意味。

不過與此同時,也正是在這會兒的當口,顧長生也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閻平……

他的心態似乎是已經崩潰了。

“你可知如我,如紅二,想要修煉到這一境界,究竟得付出多少的幸酸血淚?!”

“十歲入得門來,一日一夜功課不得停歇。”

“入得俗世,以鍛心性。悟得職名,洞開天門……一步方能一腳印,而這短短的兩個臺階,我得是走上了幾十年。”

“誰人能有幾十年的光陰可以任意揮霍?”

言止於此,閻平似是興起,聲音便是愈發高昂。

“如若只是這般,倒也還是算了,還是算了!畢竟這天底下何其之大,天才自有,只是非我,那又如何?”

“這般的道理,這般的心性,我閻平怎會沒有?可是,可是……”

“為什麼閣老會這般地偏向於你!

!”

閣老偏向於我?

顧長生不明其中之意,但還未等他開口發問,那身前的閻平便已是繼續說道。

“閣老在你我面前用過了兩面鏡,你也知其功效為何。只是顧兄,你有沒有想過,使用這件遺物也是需要代價的。”

需要……代價。

一絲莫名的微妙感在顧長生心中浮現,他似是明白了什麼,眉目之間都是流露出了一些驚訝的神采。

“對,就是代價,代價!”

“使用兩面鏡之人為何可逆轉周遭環境,而可保自身周全?因為他之三魂七魄會被抽離一部分,繼而貯藏其中!”

“從今往後,這人鏡不可兩分,人死鏡寸,鏡破人亡!”

“你以為閣老尋我去得,真是為了教授我什麼密法不成?!那都是對外的說辭罷了,他只是告訴了我……”

“從今往後,我之人生,便是要與這門面般寬闊的鏡子為伍,再也不得離開十尺之遠!”

閻平的眼眶都開始微微泛紅,他當真是心中悲切,連說話的腔調都已是開始發抖。

“顧兄啊顧兄……如此這般,你叫我如何受得了?如何吃得消?!”

“明明這兩面鏡任誰都能使用其中,我又是永珍門中傳人。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擔任更為重要的職位才對。”

“可閣老卻偏偏讓我執掌兩面鏡,這又是如何?”

不等顧長生回話,閻平便已是自己大聲接道。

“這便是著想於你,看重了你!”

閻平字字鏗鏘,似是落地有聲。此刻情緒起伏不小,連帶著胸膛也是一上一下。

而若是尋常普通人這會兒被當面呵斥,恐怕多少都會有些愧疚之心。

但……

顧長生非是凡俗之輩。

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那副不喜不悲的表情,此刻聽得閻平這一連串的抱怨,最後卻是微微張嘴。

繼而輕嘆了一口氣。

“那又如何?”

顧長生平平澹澹地說出這句話。

卻是讓那本已是心中悲切異常的閻平,都在此刻愣了一愣。

“閻兄,我本以為你這般的激動,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在心中憋而不發。可現如今看來……卻不過是這樣小事?”

儘管顧長生全無嘲諷之意,但在此刻,他卻是的的確確地露出了個有些遺憾的表情。

“膚淺之輩。”

你只看見了我事事在人先,步步於人前。

可你怎知道,我究竟經歷了些什麼,見到了什麼,又明白了什麼?

若是在早些的時候,顧長生或許會因為閻平的這般發言,從而思量一二……自己是否表現的太過於直白,抑或是耀眼了?

但時至今日,他已是全無了這般的心思。

人之念想,思考,甚至是體量,終究是有限之物。

若是將其拉伸,平鋪,繼而嵌入到這串上下跨越了數千,甚至是上萬年的歷史之中。

那個體的喜怒哀樂,便是如同山中螻蟻,海中一粟般的不起眼之物。

只見顧長生一步朝前,順勢跨越過了閻平身側,徑直向前走去。

“你說你十年如一日苦熬功夫,這又有什麼問題?”

“閻兄,你我都明白,修士本就是非凡之物的衍生。不論你我……都是蒙受著某個大能的恩惠,才可擁有這般的本事。”

“既是生靈在前,自有喜惡之分。你我既然做不得這個定數,又為何要去徒增煩惱?”

誠然,嫉妒之心誰人都會有。

見不得人好,瞧不得他人快活。諸如此類的惡行惡性,乃是人之本性。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教養才會凸顯其重要性所在。

“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肩負起多大的責任。”

“閻兄,你只知道我表現非凡,得以在閣老面前活躍。可你又是否知道……我在這背後,究竟又是付出了怎樣的心血?”

顧長生去拜訪過天曆年間的廟宇,也穿行過黃龍年間的繁街。

他甚至親手締造了一場跨越千年的孽緣。

也重新扭轉了本已成定局佛宗命運。

而這段波瀾曲折的故事,與此刻也並未行至終點。顧長生還需要為了真相,為了許多悲劇,從而不斷地在這短歷史之中糾纏,徘迴。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名為‘顧長生’之人的所見,所行,所記。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閻兄,自怨自哀不會有什麼用。”

“與其去抱怨自己的身世,天賦。還不如再多去榨取一些時間,再多去努力一點……正所謂天道生機,自留一線。”

“若是不爭,誰知道一切是否都已是定數?”

“至於什麼與鏡為伍……”

“閻兄,橘子洲還是太小了。若是有機會,何不去大陸看看,多長長見識?”

你可曾以身飼人,日日夜夜寄居於地底之間,苟存千年之久?

顧長生終究說不出這句話,直至最後,他只得是意味深長掃了閻平一眼,這才轉過了身去,頭也不回地趕在了前頭。

只餘下了有些微微愣神的閻平,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繼而重新上路。

可是這一次,他卻是再也沒有與顧長生同行——他遠遠地落在了後面,似是在思考什麼,又似是……

不敢再上前來,繼續並肩而行。

‘這麼說來,我倒也是想起來了。’

顧長生此刻眉頭微皺,因為藉著眼下這事的風頭,他也是明白了……自己於上次在噩夢空間之中,為何會見到那麼一副場景。

閻平他在性格上存在著一些缺陷。

‘所以在那條故事線裡頭,閻平在東城淪陷之後還能留有性命。’

他或許在戰敗的一刻,就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念及至此,顧長生的目光也是變得深邃了一些。

‘噩夢空間的故事線,的確是存在著某種依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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