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一片,永珍樓中。

已是熬了好久的紅二,此刻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眶子。

連夜熬湯煎藥,在加上上上下下地跑動不停,莫要說是個女子了,就算是換成個精壯的漢子,這會兒都得生生累趴下去。

也得虧是修士出身的底子,她才能眼巴巴地忙到這會兒。

放下了手中的活,瞅著爐子上剛擺正的湯水。紅二一邊低聲地念叨了兩句,一邊解下了身上的髒痘衫。

“剛下鍋,等水開,沸了,煮透了……少說也得要上一個時辰。”

看著屋外頭那不見光亮的天色,她張嘴打了個哈切,便是做好了小歇片刻的準備。

“若是來人了,你們記得叫喚我一聲便是。”

低聲細語之間,藏在了縫隙裡頭的,夾在了隔層之間的諸多生靈痘紛紛聽到了這般的指令。

這些個蛇蟲鼠蟻在此刻就像是著了魔那般,也不作亂,卻是直挺挺地就轉過了方向,繼而朝著樓外繞了出去。

它們都是紅二佈置出去的眼線,同樣也是她得以休息片刻的底氣所在。

眼看著處理完了這一切,她微鬆口氣,確實正想要趴在了櫃檯的桌上,眯上了那麼一小會兒的當口。

哐噹一聲響!

那居然是有人直接從正門裡頭衝了進來,繼而發出的動靜。

如此深更半夜,為何還會有人從外頭進來的?

紅二這邊不明所以,她連忙起身,正想要去瞧上一眼。卻沒曾想,那來人竟是輕車熟路地闖到了後院來。

藉著昏昏沉沉的短小燭光,紅二眼睛微微一蜜,也是正好於那來人瞧了個對眼。

“顧兄弟?你怎麼……”

來人不偏不倚,正是那一路緊趕慢趕,馬不停蹄了的顧長生!

他此刻也是有幾分氣喘吁吁的意思在裡頭,這顯然也是為了趕忙,未能留有餘力的樣子。

而現如今他看到紅二,一口乾唾沫下肚,不等化開,便是連忙說道。

“閣老,閣老那邊,還有黃平原大哥,他們情況如何了?”

“這二人……自然也都是無生命之憂了的。”

紅二儘管是有些不明所以,但當下看到顧長生這副火急火燎的模樣,依舊是老老實實地繼續說道。

“閣老那邊是脫力,氣血兩虧了。我照著醫理,已是用上了幾副秘藥。如今他也是昏昏地睡了過去,氣色有所好轉。”

“至於黃平原那邊……他的情況就有些複雜了的。”

“他身上的創口不斷,一身的精氣神也被打去了九成九。如今能吊住性命已是大幸,若是想要下地走路,少說也得十天半月才行。”

如此這般的說法,便也是意味著……黃平原在短時間內,是根本無法成為實打實的戰鬥力了。

顧長生聽到了這般的說辭,臉上此刻陰晴一陣。他似是細細地將這些訊息咀爛了去,直至將其徹底消化。

眼看著顧長生這般地神神叨叨,紅二也是有些奇怪了。

“顧兄弟,你是怎麼了?”

“今日不正是你將閣老帶回來的嗎?左右不過只是半日的功夫,你難道還能全部忘掉了不成?”

聽聞這般的問話,顧長生也不作答,此刻只是強扯出了個笑意,勉勉強強地敷衍了一番。

“不過時有些緊張,忘掉了而已……倒是多謝紅姑娘提醒了。”

此時此刻,顧長生也是站定在了原地,繼而長舒了口氣。

雖說從這實際出發,總共不過半夜的光景。但在顧長生看來,這時間卻已是洋洋灑灑地熬上將將一月。

這般的落差,如此的詭境,也著實讓顧長生對現狀少了幾分的把握。

此刻藉由紅二的解釋,他顧長生也總算是來了場‘加強複習’,繼而對局勢有了個更為直觀的瞭解。

“對了,閻兄眼下又是如何?”

“閻平自然是跟在閣老身旁了,我半個時辰前還上去看過一眼,那邊也得是剛剛睡下的時候。“

閻平也在,那倒算是省了顧長生不少的功夫。

畢竟顧長生本來就想著要去找他一趟的。

“如此,我也是明白了。多謝!”

謝過了紅二,顧長生轉身便是向著二樓走去。

那身後的姑娘凝望著顧長生的背影,眼中確實露出了一些不解的神采。

不知怎得,二人便只是半日不見的功夫。這顧長生如今在她眼中……卻彷彿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只讓她覺得陌生。

“顧兄弟,他是怎麼了?”

紅二留在了櫃檯邊上,她喃喃地都囔了一陣,可卻是還沒等她深究下去,那些個鑽在了牆角縫隙裡頭的蛇蟲鼠蟻,卻是突然有些不太平靜。

“哎,哎!你們是怎得?突然發了瘋不成?”

眼看著這些個小生靈開始折騰,紅二即便是心中有惑,最後還是未能追上顧長生,去問個清楚。

而在另一邊。

行走於臺階之上的顧長生,卻在此刻有些皺緊了眉頭。

因為他感覺到了懷裡頭正有什麼東西在微微發抖。

他便是伸手入懷,在裡頭摸摸索索地尋了一陣。最後顧長生攥緊了一件東西,便是在心中低聲地念叨。

‘妖兄,身體情況如何了?’

‘還……行,有些,控制,不住。’

只見在他的懷中,如今正在發出異動的玩意兒,正是那大妖所化的凋像!

只是較之於噩夢裡頭那個形象。

此刻這凋像模樣甚是悽慘……上頭的裂紋密佈,似是隻要隨便磕碰一下,便能直接崩碎開來。

而如此可憐的模樣,也是將顧長生的思緒給勐地一拽,繼而回到了現如今的背景之下。

實在是這次穿越的時間有些久了,讓顧長生對於一些東西都記不太清楚。

‘噩夢與現實之間的道具,還有隨身攜帶物品是互通的不錯。可我卻是忘了……二者之間並不會產生直接的影響。’

就如同在噩夢之中,大妖碰上了朱月兒,渾身的傷勢得以康復一般。

那在噩夢之中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直接作用於當下,更不會讓大妖的情況有所好轉。

這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

方才一路走來的時候,顧長生也沒有閒著。他對著大妖問了許多事情,如今一些被忘了個七七八八的東西,此刻也是紛紛浮上了心頭。

‘而且最主要的,噩夢與現實之間的記憶也不會共享……’

當然,除了他顧長生。

方才樓下紅二控制的小生靈突然做了亂,究其原因,終究還是這大妖傷重,有些控制不住自身的氣息。

而女兒國與女媧廟是同出一脈的雙方,不論是於情還是於理……

‘都應是更強的一方,爭奪指揮權才對。’

看著懷裡頭那閃閃爍爍的小小凋像,顧長生雖是行走在了臺階之上,目光卻是順勢朝著下頭撇去了一眼。

‘這些東西……若是沒有人說出去,當今這真武治下,可還會有修士去相信?’

一股微妙的感慨浮上了顧長生的腦海之中,他的嘴唇微微蠕動了一番,最後卻是忍不住輕嘆口氣。

隨著穿越的次數越來越多,顧長生只覺得自己與樓中的這些同僚們,如今已是多了一層深厚的高牆。

顧長生根本不存在可以傾訴的物件。

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在此刻湧上了心頭,卻是很快……便被他給重新壓了回去。

眼下還不到傷春悲秋的時候。

‘事有輕重緩急,即便是今後再不能共事了,左右也得把眼下的難關給度了才對。’

想明白了這一點過後,顧長生又是恢復了常態。他便是徑直地上了樓去,途中也未曾刻意壓低腳步。

布鞋踩落,將臺階碾地咯吱作響。

顧長生這般明顯的舉動,自然也是為了提醒樓上的那些個人來。而等到顧長生就快要走上了二樓的當口。

他便是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正好從走廊一側湊了過來。

他手裡頭提著小小的油燈,身披著一件披掛薄衫。

藉著那撲朔撲朔的燈芒,顧長生一抬眼皮,便是瞧見到了閻平那張有些憔悴的臉。

“顧兄?怎麼是你?”

“自然是我,閻兄。閣老那邊可是已經睡下了?”

閻平本是想要繼續問些什麼的,可顧長生這般地單刀直入,他也是被這氣勢帶動,不由得介面說道。

“自然是已經睡下了……顧兄,難道你找他有事不成?”

“深更半夜,我還能找閣老喝茶不成。閻兄,還請麻煩你一下,幫忙把閣老叫醒來才是。”

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腔調,讓那還有些迷湖的閻平都清醒了三分。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身前的顧長生,目光裡頭更是透著一些古怪的神采——就彷彿,這眼下的男子。

已然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顧長生了。

他微微地張開了嘴,下意識地就想要繼續問些什麼。可就在下一刻,當初與顧長生同行,最後一併救出了紅二的往事……

卻是突然浮上了心頭。

‘顧長生不會無的放失,他在這種時候,斷然是不會拿黃叔開這種玩笑的。’

他是真的有事!

明白了這一點過後,閻平的表情當即也是嚴肅了三分。他本來就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此刻心有決斷,點頭就是應承道。

“顧兄,你且等上一等。”

閻平轉身離去,他走的快,又是急切,顧長生站定在了外頭等上了小半柱香的時候。

隨後便是聽到了一聲聲的咳嗽入耳來。

伴隨著那有些迷惑,且不解的語調,顧長生聽到了閣老那熟悉的聲音。

“找我有事?那就……先進來,再說吧。”

聽到這話,已是等不得多久的顧長生根本沒有猶豫,他快步上前,循著聲音便是直接找到了房門之前。

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閣老,也瞧見到了站在一旁的閻平。

此刻他與閣老雙目相對,只是一閃,顧長生便已瞧見了對方眼中的困惑之色。

不誇張地說,閣老此刻的確是有些摸不透顧長生的心思——可還未等上多久,在房中的二人便見顧長生徑直入屋走來,隨後順手關上了門去。

這般小心的舉動,也是讓小老頭都精神了一些。他看著顧長生的背影,嘴巴半張,只得是剛剛吭哧出個響來……

顧長生便已徑直開口,爽快問道。

“閣老,我今日在房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顧長生想起了什麼?

閣老把一肚子的話都給悶了回去,此刻順著那話頭沉吟不語,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顧長生。

你想說什麼東西,儘管道來便是。

而顧長生站定在了原地,他深吸口氣,便是將早已在腹中打好的稿子,給徑直地說了出來。

“閣老,你可記得今日已死的九里英?”

九里英?

小老頭的目光迷茫了一陣,卻也很快就記了起來。

“那是自然,九里英死在了你我面前,此事怎會忘記?”

顧長生聞言雙目一瞪,他抬步向前靠來,整個人氣勢微微一挺,卻又是沉聲繼續問道。

“閣老,您確定,那九里英……他真的死了嗎?”

他真的死了嗎?

這個問題出口,小老頭明顯地是愣了一愣。他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顧長生葫蘆裡頭賣的什麼藥,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便是嘴巴一瞥,都囔著就道。

“怎會有錯?那可是你我都看見……”

“閣老!您再想想!那九里英是何出身?”

顧長生一聲呵斥出口,突兀之間,彷若驚雷霹靂!這動靜來得突兀,當即就把旁邊的閻平都給嚇得一個激靈。

這可憐小子,差點沒把手裡頭的油燈都給摔在地上去。

“顧兄,你為何這般大聲?黃叔他如今重傷未愈,你不可……”

“等等!”

閻平那責備之言還未說完。

如今便已被閣老給徑直地擋了回去。

只見這小老頭此刻目光灼灼,他身上的傷痛似是盡數退去那般,便是直接抬頭,對著顧長生說道。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

“五華宗!他是五華宗出身!對了,這傢伙可能還沒死,他還沒死!”

說到這裡,閣老面露驚色,他似是想起了許多,可在下一秒,他卻又是突然話鋒一轉。

繼而對著顧長生問道。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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