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是天曆!
此時此刻,顧長生雖說臉上表情無變,但心中卻已是激動到了難以自抑的程度。
他果然是沒有猜錯。
‘這一段的歷史是線性的,是彼此相連的一部分!’
重新將時間梳理一番,當下即便是不需要深究下去,顧長生也能即刻明白這裡頭的一些曲折為何。
‘最先開始的歷史,是那混沌不分,陰陽不曉的時候。在那個階段,人恐怕都是還未降生,可十大宗門卻已是出現在了這一片土地上。’
隨後不知過了多少年。
‘世間萬物開始誕生,繁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人之啟智,形成社會,這便應該是主脈所在。’
正如同許許多多的故事那般,諸如移山,治水等等一說,都是活躍在了這個年代之間的故事才對。
而在其後。
‘便是迎來了真真正正的治世時代。’
‘天曆,正如同我之前預料到的那般。它的確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第一個朝代,是宗門執掌天下的一個起點。’
以此為核心,顧長生也是能夠將後續獲取到的資訊串聯一併,將這個歷史流向完整地剖析出最為直觀的形態。
‘天曆,黃龍歷,東國史,再來便是眼下的真武治世……’
‘齊全了,齊全了!一個都不少,歷史殘存下的全部資訊,如今都是在這會兒了!’
能讓顧長生如此之激動,其原因自然也是直白,且簡單。
因為這是顧長生迄今為止,第一次接觸到的完整歷史走向!
他甚至都知悉了宗門之由來為何,並且海得知了黃銅門中的一大秘密。
即便只是明白了這些,他顧長生都可以算是不虛此行了。更何況……
‘這還只是個開頭而已。’
如今寶樹大師就在跟前,這便是顧長生此番最大的收穫所在。念及至此,當事人也是不免激動了一些。
他迫切地想要知曉更多的隱秘,此刻半抬起頭,正想要說些什麼話來。
那面含微笑的寶樹大師,卻只是朝著他微微頷首,彷若古井那般,不波不動。
“小友,收心,收相,收欲。人之苦,自尋之。若是能做到不困不擾,從今往後……你也會少經歷不少的痛苦之事。”
突如其來的發言倒是讓顧長生微微一愣,但也很快,他便是意識到了……這應該是寶樹大師正對著他提點一番。
顧長生不敢大意,更不敢失了禮去。當下表情一斂,飛快地就點了點頭,訕訕說道。
“大師有理,小子我方才的確是有些急切了。”
“懂了便好。”
有此一靜,顧長生也是微微收斂起了方才的那些個急切念頭。而現如今他再一深思,很快也是意識到了。
‘寶樹大師的這番說法,倒是也與金山寺方丈說的有幾分相像……’
想到了這裡,顧長生也是忍不住多看了這寶樹大師一眼。
有道是師出同門,這二者同為佛宗一脈,如今也是有著極高的相似度。
而顧長生也想起了一門兩脈之說法,當下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困惑。
‘既然寶樹大師是佛宗高層,那以他的水準而言,會不會也知道這些宗門之中……為何會分出兩種不同理念的傳承之說?’
卻是還未等到顧長生開口問話。
在旁,那坐定在了長椅之上的寶樹和尚,便已是開口,繼而說道。
“言歸正傳。”
“方才我說十大宗門退隱於後,行至女媧廟治世。而其宗門傳人遍佈各處,管得自然也是緊緊有條,合情合理。”
“只不過後頭突然發生了一些變故,致使女媧廟突遭大變,這才引得後續千般的事,萬般的憂,還有……”
“黃銅門之落成。”
如今不過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可在出口之後,卻已是飛快地吊住了顧長生的心思。
他幾乎是一下子就將心神給沉浸了進去。
寶樹大師方才所說為何?
‘按照大師的意思來說……這黃銅門落成的時間節點,居然會是在女媧廟出事之後?’
如此意見,倒是著實讓顧長生驚了一把。
畢竟他從未料想過,這黃銅門落成的時間,居然會是在天曆年間!
‘嘶……等等,這說法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當初我在女媧廟中活動的時候,祖祖也並未點明我之身份。’
當然,這也並不排除對方刻意的成分在裡頭。只是現如今作為靈感而言,倒也算是給顧長生做了個參考。
而且聽寶樹而言,黃銅門落成,與女媧廟是有著直觀聯絡的!
‘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夠讓其餘九大宗門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繼而做出這種必須合作的判斷?’
與女媧廟有關,災事,涉及到了十大宗門,並且影響頗為深遠。
此時此刻,即便是不需要其他人加以提醒……顧長生也能透過這些看似分散,且凌亂的關鍵詞中。
得出一個決定性的結論。
妖怪!
!
卻說這邊是一念通達,此刻更是精神一振。而顧長生這邊神色有變,於另一側,寶樹大師也是不遮不掩,當即出聲說道。
“如此,則是要將話分兩頭而言。”
“一說女媧廟之禍,那便是使其衰落至今,綿延不絕的源頭所在。而其之物,古怪不說,性格更是殘暴異常!故此有言,世人稱呼其為……”
“妖怪。”
顧長生的呼吸在此刻微微停頓了一瞬。
儘管當下之事實與他預料之物出入不大,可在同時,顧長生心中卻也是泛起了許多困惑的漣漪。
‘妖怪作亂,禍害了女媧廟,這事的確不假。只是……’
它們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儘管顧長生在之前‘朱月兒’之事中,已經算是接觸到了不少的妖怪。可那些生靈終究還算是在理解的範圍之內。
換句話說。
顧長生並不認為‘妖怪’擁有著能夠顛覆一個宗門的實力。
要知道如今這字面意義上的‘十大宗門’,早比顧長生之前預料的還要厲害,並且底蘊深厚!
而以此為前提,能將這女媧廟生生地逼地改了名,換了姓,變成了‘女兒國’的妖怪。
它們到底得是個什麼來歷,什麼特性?
心中念想不斷,顧長生的表情也是有些豐富了起來。只是他還未問出口去,面前端坐著的寶樹大師,便已是將眉目低垂,繼而輕聲說道。
“這說來,倒也是慚愧。老僧我雖是年長了些許,但涉及妖怪之事,我卻是知曉甚少。”
“這些東西,我還得是透過家師從而得知的。”
這麼一句話出口,也順勢是切斷了顧長生深究下去的心思。
正如他顧長生之前設想過的那般,寶樹和尚或許的確存在著欺瞞於他的可能性。
但對方若是真的不想細說了去,他不論怎麼想,也都是無法做出什麼強迫性舉動的。
只不過顧長生此番倒也並非是完全沒有收穫。
因為憑藉著他方才聽聞到的內容,顧長生很快就捕捉到了另一個異常的資訊片段。
‘妖怪的情報價值,似乎非常高……’
要知道寶樹大師的身份非凡,儘管不知其等階為何,但起碼不會低於方丈的才對。
而即便是以他之身份,依舊是需要透過家師口傳的方式,才能夠得知妖怪之名諱為何。
這是否……
念頭一起,顧長生很快也是反應了過來。
‘恐怕這也是一種資訊的時效性。’
非常簡單的道理,在某個朝代,某個節點而言。可能皇室宗親的一些齷齪行事會被人深埋心底,而不得口傳於世。
可隨著時代更迭,朝堂更替。
在意這些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便是成為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閒人笑話’。
或許妖怪這一個資訊的發展過程,便是順應瞭如此之勢頭。顧長生將這些念頭按在了腦海深處,隨後便是將心神一併收回。
“而另一說來,也正是因為這妖怪造成之禍亂,致使存世之宗門聯合在了一起,繼而策劃出了這黃銅門之傳承。”
“而在其中。”
“這圓桌議堂,便是集大成之作。”
言至於此,寶樹大師便是順勢一停,繼而平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指尖對著四面八方的陳設之物一一掃去,口中也是念念有詞。
“女媧廟殘存之人,打下了這地基所在。”
“我佛宗傳人,挑來了十二根大梁用以支撐。”
“十二國門人,以化形之雲肉相填,充當了邊牆之能。”
凡事種種,不知幾何。顧長生便是在那有些微微愕然的表情,聽聞了這個圓桌議堂的由來為何。
它是經由十大宗門聯手,最後拼湊而成的奇異之地!
是了,就連那惡名昭著的地獄門都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這圓桌議堂裡頭的五把長椅,居然就是地獄門造出來的……’
過往的秘密一一現於眼前,此刻也是讓顧長生不由得驚訝連連。
不得不說,於今日之內,這讓他顧長生感到意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就在顧長生如此感慨之際,寶樹大師又是表情微微一動,繼而緩緩地繼續說道。
“小友,如此集十大宗門,傾盡而出之物,你覺得……”
“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又是為了什麼?
如此話語沁入心中,使得顧長生嘴巴半張,卻又是半晌憋不出半個字眼來。
畢竟這個問題,不僅是今日他與寶樹大師對話之源頭,同樣也是顧長生心中懷揣的困惑所在。
這些強大,古老,並且綿延不絕的宗門。
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抑或是預防著什麼?如此困惑縈繞於心,最後只得是訕訕出笑,繼而說道。
“小子,小子不知……還請大師不吝賜教。”
這種涉及到了根本的問題,若是顧長生自行探索,恐怕得是等到他等階上到另一個層次之後,才可觸碰。
於現如今的他而言,這些東西,是斷然推敲不出來的。
而寶樹大師聞言卻是不喜不悲,他只是緩緩地壓低了腦袋。和尚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未能張嘴出聲,卻又在下一刻……
似是想起了什麼那般,對著顧長生王微微地挑起了眉頭。
“小友,我倒是差點忘了問上你一句。如今……你這黃銅門的等階幾何?”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著實讓顧長生意外了些許,只是他反應自是不慢,此刻只是愣了一愣,隨後便張嘴飛快說道。
“小子,小子我當下乃是黃銅門二級之位。”
二級。
聽到了這句話,寶樹便是忍不住沉吟了一聲。只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便是對著顧長生緩緩搖頭。
“為時尚早,為時尚早啊。”
這話一出口,顧長生心尖頭都是涼了半截。他未能明白這句話裡頭的含義為何,只是還未說些什麼。
寶樹大師便又是補充道。
“小友,有些東西非是你眼下可以知曉的。那得是等你等階提升到了一定程度過後,我才可與你細說。”
不可說……
因為我等階太低……
諸如此類的說辭顧長生雖是初聞,卻也是在下一刻,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對了,想起來了。在這一方世界裡頭,資訊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情報。’
資訊是有重量,有能量,甚至能夠影響外界的一種特殊‘存在’。
意識到了這一點過後,顧長生當即反映了過來——按照寶樹說來,以他之水準,卻是連聽聞黃銅門真相的水平都未能觸及。
他根本沒有資格去聽取真相。
念及至此,顧長生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糾結之色。而在短暫的停頓過後,他卻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大師,這事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機會難得。
不論如何,顧長生都不想要錯過這麼一個至關重要的機會!畢竟浮屠球果已經用了出去,等到他顧長生下一次接觸到這種等級的遺物……
那不知得是何年何月了。
似是將心中的念想一併傳達到了對方處,寶樹大師看到顧長生如此模樣,當即沉吟一聲。
便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既然小友如此堅持,那……也罷。”
“我便是試上一試吧。”
聽到這句話,顧長生整個人都是激動了三分!他沒想到事情還有轉機,還未開口道謝,便見寶樹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了。
他只是吸了口氣。
而便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顧長生敏銳地感覺到。
他身上的氣氛,已是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轉變。
如果說方才的寶樹大師,他尚且還是一位可敬的長輩形象。那到了眼下……寶樹卻變得有些古怪異常。
明明還是那個人。
明明還是那張臉。
可在此時此刻,顧長生卻是透過那張無喜無悲的臉……看到了一些些朦朧,卻又猙獰的虛影!
‘這是……’
恍忽之間,顧長生彷彿看到了數以千計的光影在其中扭曲,淪陷。
似是哭泣,又彷悲鳴,更像哀嚎的聲調宛若潮水起起落落,只是一瞬,便已是讓顧長生渾身寒毛倒豎!
寶樹大師。
他……他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那般的誇張!
便是在這般駭然的觸感之中,顧長生聽到了寶樹大師那陰冷異常的古怪腔調。
“他們在害怕。”
“他們在佈局。”
“他們……想要擺脫一切。”
短短三句話,卻彷彿千萬人在洞中吶喊一般誇張。相交相疊的聲音重重層層,最後高高地堆砌成一座高高掀起的滔天巨浪。
而在下一刻,那充斥於視線之內的猩紅……已是將顧長生徹底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