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議堂的由來為何。

如此直白的問題,卻是引得寶樹大師抿嘴一笑。

他似乎是很早就料到了顧長生會有此發問,此刻不慌不忙,僅僅只是輕輕頷首,便是緩聲說道。

“圓桌議堂之由來,說起倒也是有些複雜。”

“只是唯有一事,是當今可以確切說明的。那便是……”

“圓桌議堂之所在,乃是我等十大宗門商議,討論,最後達成了共識,這才形成的特殊之地。”

寶樹大師說完了這話,卻也是並未立即補充。他似是為了讓顧長生做了些許的準備,給出緩衝,隨後才繼續說道。

“當然,不只是圓桌議堂。”

“就連黃銅門的存在,也同樣是經由我等宗門合作,最後形成的特殊傳承。”

……

……

……

就在那麼一瞬間。

便是那轉瞬即逝的一瞬間。

顧長生有種腦子幾近當機般的錯覺。

他甚至在第一時間有些懷疑了自己的耳朵——我聽到了什麼東西?

黃銅門非是經由某個大能開創,繼而傳承下來的特殊宗門,而是現世留存的十大宗門,經由探討,商議,最後形成的特殊傳承?!

一種接近於荒誕般的錯愕感自心中浮現,甚至讓已經有些不喜形於色的顧長生,都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

他當真是有些無法理解這句話了。

“寶,寶樹大師!此事究竟何解,還請您務必說個清楚!”

顧長生說得真切,此刻就連語氣都是變得有些著急。而聽到了顧長生的問話,這僧人卻也是面色如常,繼而緩緩地出聲說道。

“這事小友難道自己也不明白嗎?”

“比起問老僧,小友不妨先自行思量思量,如何?”

寶樹大師似乎並不打算說得直白,他的目光在顧長生身上打量不斷,當下也只是好似誘導般地細語道。

“你既已是宗門傳承之人,想必多多少少也該與其餘箇中的傳承有了接觸才對。”

“老僧我且問上你一句……”

他微微一頓,語氣又是低沉上了三分。

“你可曾見過,還有其他的宗門可擁有如此逆轉因果,穿梭時間之能的傳承?”

這話一出口來,顧長生也是當即就愣在了原地。

他得是遲疑了好一會兒,這才於心中明悟了三分。

‘對,這個說起來……倒也是讓我想起來了。’

‘黃銅門的傳承比起其他宗門之物,的確有著更為明顯的出入!是了,我之前曾經想到過這些東西……’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事情參入,這才使得他顧長生並未繼續深入其中。

而現如今經由寶樹大師再一提點,那些早些時候曾經湧現出來的種種念頭,便是在此刻一併浮上於腦海之中。

‘早在很久之前,在我前幾次來到圓桌議堂的時候,我就曾經湧現過這方面的想法。’

毫無疑問,圓桌議堂必然是個極其特殊之地。

它之存在,不僅是雜糅了十大宗門的秘密,同時也參雜了更為深層次的秘密——基於這般的論點,顧長生曾經就腦補過。

黃銅門可能會是一個相當隱秘的組織,作為將十大宗門牽引,並且合作的一個‘組織方’。

而從當下看來,他的這個念頭顯然是不對的。

換句話說,那便是……

‘我想反了。’

黃銅門並不是組織方,它不是起點。

‘它是終點。’

而且這麼一來,之前的某個疑惑,還有觀點,同樣也在此刻得到了解決。

黃銅門中,這圓桌議堂為何會有這般繁多的十大宗門之物?

為何當初透過遺物啟用而來的個體,它們最終都會在在旁的幾扇大門之上留下刻印的資訊?

‘因為這些東西……就是出自於它們之手的啊!’

想想也是了。

也就只有親手參與創造,並且將其完整塑形之人,才能夠做到這般‘如臂驅使’般的程度。

種種過往的思緒湧上了心頭,並且在一併得到了答桉。

即便思緒如顧長生這般活絡之人,此刻也是不由得在心中語塞了些許。

得是深呼吸了兩口氣過後,顧長生才能勉強地安定下來,繼而沉沉地說道。

“寶樹大師,按照您的意思說來,我如今身懷之傳承,它並不是如同十大宗門一般的事物,而是……”

“為了某個目的,繼而出現的特殊應對之物?”

是了。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並且可以說是直白的邏輯鏈。

既然是透過商討,以及各種合作之手段,繼而達成的事物。那它存在本身,便是極具目的性的。

黃銅門之存在,又是為了針對什麼東西?

寶樹大師聽聞到了顧長生的這番說辭,眼下又是目睹了他的這些個反應,臉上卻是多了一些澹澹的笑意。

“此話可為對,卻也可為不對。”

寶樹大師並未立刻接著說去,他在此刻只是臉上含笑,盯著顧長生打量小會兒,繼而說道。

“這事暫且先放一邊,等到待會兒再言。”

“小友年紀不大,卻已是能有這般的沉穩之態。甚好,甚好……”

儘管是被這等階不知為何的大老誇讚了。

可眼下之顧長生,卻是全無絲毫之多的自傲之意。甚至恰恰相反,在想到了自己如今之境況過後。

顧長生心中反而是多了些自嘲般的感慨。

畢竟按照寶樹大師的說法看來,黃銅門既是被各方協調,最後誕生而出的傳承,那它的能力與特點,應該也被周知才對。

‘原本以為這很有可能是因為我之獨特,可從眼下看來,似乎這一切……都是在某個群體的注視之下,繼而發生的種種經歷?’

如若不然,顧長生根本無法想象出黃銅門存在的意義為何。

而按照這個觀點看來,或許顧長生迄今為止的種種行為,並非是基於他之意志的行動。

而是因為某隻‘看不見的手’?

只是想到了這裡,顧長生此刻便已是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般的感覺。

而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時候,坐於一側的僧人,這寶樹大師,卻彷彿看透了那悽悽慘慘的心思那般適時開口說道。

“小友,你可是以為……”

“這世事都已是有了定論,過去,現在,未來,也都是已被註定之物?”

顧長生半抬起頭,此刻只是微微抿嘴,內容說道。

“難道並非如此?”

十大宗門既是能夠‘創造’出黃銅門,並使其掌握時間之能,那它們也必然會將其完好地利用才對。

從古至今,這迄今為止可是有多少年的時間了?

就算是換做讓一頭豬來佈局,在這般長久的歲月積累之下,那積累而成的大勢也絕對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而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時候,那寶樹大師,卻又是提出了讓顧長生微微念動的說法。

“小友,你有此疑問,倒也算是正常。畢竟第一次聽來,這些話的確有些唬人。”

“只是……按照原本的規劃看來,此地不應是如此的。”

不該是如此的?

這番乍一下地聽來,顧長生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寶樹大師既然知道這些資訊,那他或許也是知道圓桌的原貌為何。

更甚至,他或許也是創造此地的源頭之一?

然而就在下一刻,顧長生卻也是飛快地反應了過來。

‘不對,不對的!寶樹大師他這樣說之目的,並不是為了突出這個。’

‘他想要強調的是變化!’

此地並不是這樣的。

這句話若是往深了去理解,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圓桌議堂之中發生的變化,已是與他記憶之中的內容,有了明顯的出入?

能夠掌握時間之能的寶樹大師,看到的卻是不同於預計之中的‘未來’。

這說明了什麼?

剎那之間,顧長生只覺得腦中似有閃電噼落。他渾身一抖,打了個激靈,卻是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這說明變化,這說明意外!這說明……’

‘在這般長久的歲月之中,十大宗門的安排下的手段,或許已是變了個模樣?!’

方才那些個‘皆為定數’的想法開始產生了動搖,顧長生似是抓住了井中垂落而下的救命稻草,在此刻找尋到了生機所在。

而在顧長生頭腦風暴的同時,寶樹大師也並未停止描述。

這位老僧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遠,他似是有些不明不白,此刻的語氣停停頓頓,得是沉吟了一陣,這才緩慢說道。

“黃銅門的力量非常奇怪,因為在很多時候,我們能夠看到的未來,卻並非是真正會實現的未來。”

似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描述相當拗口,他沉默片刻,繼而補充道。

“這就像是一道會分流的溪水,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未來會出現很多條不同的走向。”

“我們可以觀測到許多,但並不能準確地推測出具體那條才是我們要面臨的走向。”

“而這般的時間一長,黃銅門的不確定性,也就是越大了。”

說到了這裡,儘管顧長生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在心中卻也是激動到難以自抑。

他聽到了什麼?

‘未來不是確定的,這跟我之前料想的一樣!流向!對,就是流向!’

未來是混沌的,而不是線性的。這是顧長生早在之前的數次嘗試之中,就已經明瞭的一些資訊。

‘可是……寶樹大師為何會不知道這個東西……喔,對了!’

剎那之間,靈光一閃而過。

‘因為寶樹大師並不是黃銅門的傳承之人!’

‘所以他或許能夠透過圓桌議堂去觀測到未來,但卻不能親身體驗,並且明瞭其中的走向為何。’

‘因為他不知道節點何在!’

心中疑惑得解,顧長生也是不由得振作了起來。

而當事人得是心中念想至此,也是不等他多做一些反應,那坐定在旁了的寶樹大師,便已是整理好了表情,繼而輕笑說道。

“小友,我觀你方才面有悽色,可如今卻又是一轉模樣。如此這般……可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門道道?”

顧長生微微回神,此刻再朝著寶樹大師凝望過去之時,臉上卻也是多了些訕訕之色。

這位和尚當真不是個什麼簡單的人物。

如今這左左右右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話,卻已是讓顧長生體驗了一番過山車般的感覺。

能有如此手段,將人心玩弄於鼓掌……顧長生定然也是不會小覷於他的。

當下,顧長生那心中也是不由得多了一些謹慎。

“小子只是明白了一點,卻也是提不上臺面的。”

寶樹大師倒也是未能繼續追究下去,他現如今只是微微點頭,隨後便是將目光變得深邃了些許。

“黃銅門之厲害,我等早有耳聞。只是宗門傳承不可變,若非是親歷其中,我也是隻能知曉一些皮毛而已。”

他朝著四周凝望,語氣也是變得又慢又緩。

“另一方面。”

“其實也正如同小友猜測的那般,我等宗門齊聚一堂,本身也的確是為了某個目的,繼而創造出的黃銅門。”

“可在其後……黃銅門也是失控了。”

失控了。

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其中究竟包含著多少的隱秘,卻是讓顧長生都忍不住浮想聯翩。

“大師,敢問具體是哪方面出了問題?”

後者聞言,卻是眉頭緊皺,繼而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啊……”

“按照時間算來,老僧我乃是塵土之人。若非是圓桌議堂非比尋常,我定然也是無法現身的才對。要知道此地不在倫理之中,超脫三界之外,乃是集大成之所在的獨特之所。”

聽到了這話,顧長生也是明白了對方的侷限性為何。

‘過去的人,並不能知道未來的走向嗎……’

只是這般的念頭剛一出現,顧長生便就是有些奇怪了。

畢竟按照黃銅門之專長看來,預測未來並不是一件難事。而從眼下看來,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

‘寶樹大師那個年代的修士,並沒有完好地利用黃銅門的特點?’

當然,並不排除另一個可能。

寶樹在騙他顧長生。

只是這般的推論毫無依據,眼下顧長生也是除了相信之外毫無他法。這念頭便只是停了一刻,就徹底消失了去。

PS:消失了三天,不好意思。工作和生活突發很多意外,實在不能保持更新,接下來會穩定更新的,感謝各位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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