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等到約莫三息之後,姍姍來遲的李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門前。他手裡頭拿著一杆子長槍,顯然也是做好了準備的模樣。
“小爺爺!”
他喊得大聲,眼睛更是瞪如銅鈴。可他一到門口,當即也只是看到了那一地的狼藉,還有沖天而起的火光。
李安的目光打著顫,如今激動地手腳發抖。他只是一掃過去,當即便是瞧見了那平躺在了地上的熟悉人影。
那正是從蛇心體內剝離而出,如今正人事不省的大老爺真身!
“快,滅火!來人吶,來人!”
“閃開都閃開!大老爺還在裡頭,快些救人!”
姍姍來遲的眾人在此刻一併衝入到了房間裡頭,手忙腳亂地一陣忙活。也是趁著這般的時候,那噼啪作響的皮囊也是徹底地乾癟,繼而燒成了團灰盡……
……
迎著月光,由著顧長生牽頭,閻平在後。二人步履不停,又是一陣閃轉騰挪。
而等到李家宅邸徹底亂成一團的時候,他們卻是已經繞行到了村子外頭。
也是在這期間,閻平臉上那愕然的表情變得愈發明顯。
因為他發現……
顧長生似是對這南陽村的地形,都已經算是非常地熟悉了!
難道這顧兄早些時候,曾經來過這地方不成?
閻平心中思緒翻飛,此刻卻是不及開口,便是感覺到了懷裡頭傳來一陣動靜。
低頭望去。
那是紅二在這會兒醒了過來。
“顧兄……”
閻平適時出聲叫停了顧長生,後者便是站定,最後瞧見了朦朧睜眼的紅二。
迎著頭頂上的月光,這在皮囊裡頭走上了一遭,差點丟了性命的姑娘便是神情都恍忽了片刻。
她左右地掃了兩眼,看到了顧長生,瞧見了閻平,嘴巴開開合合,卻又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我……這是……”
她似乎狀態並不算是很穩定。
閻平跟她熟悉些,此刻將這模樣看在眼中,也是出聲說道。
“你中了那蛇心的道,差點就沒命了。現在安全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顧兄如今也是我們永珍樓的兄弟,便是自己人了。之後,就等到回東城,再仔細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紅二聽到這話,眼中的童孔也是收縮了一陣。她就像是大夢初醒的遊人一般,直到這會兒,才算是明白了處境為何。
她勉強地掙扎著一番,似是想要下地走路。可還未等到閻平鬆手,紅二的目光便落到了那‘蛇心’的身上。
剎那之間,紅二的表情便是從呆滯變為了惱怒!
她力從心頭起,本就虛弱的身體似是憑空注了三分的力氣,當下竟是突然使勁,整個人便已落地站穩。
“把它給我!”
一聲爆呵出口,卻是讓這‘蛇心’聽的都是渾身一顫。顧長生看著紅二走來,眉頭也是微微起皺。
只見他順勢側過了半身,正好擋住了紅二那伸來的胳膊。
“紅二姑娘,這是我抓到的。你若是想要處置它,是不是得先問問我的意見如何?而且我也不知你要拿它作甚……若是真有緣由的,與我說明了再動手,也不算遲啊。”
紅二聽到這話,那臉色都是漲紅了去。她咬牙切齒,如今正是恨恨地說道。
“它把我吞入腹中去,便是汙了我這人來!如此惡物,我得是要它吃些苦頭才行!”
誠然,顧長生並不算是個比較愛挑事的性格。但在這種情況下,他是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利益受損的。
要知道,這蛇心身上肯定還藏有著更多的資訊和情報。
不論是關於地獄門之變,還是南陽村的佈局,顧長生如今都已是勢在必得。而若是讓這瘦猴落到了紅二手中……
還能有條性命,那恐怕都得算是這蛇心命大了。
這蛇心是斷然不能交出去的。
顧長生寸步不讓,紅二也是氣急,如今眉頭一豎,居然也有了想要出手爭奪的意思。
想動手?
顧長生眼中的精光撲閃一陣,如今卻是下意識地,就將另一條手垂落在了腰間之處。
接連數次的噩夢穿越,讓顧長生已經開始習慣了爭鬥。若是放在了以前……他斷然不會有如此念頭浮現的。
而在腰間處,如今正卡著自己從李家宅邸裡頭帶出來的火鉗子,這上頭血跡斑斑,看起來也是分外的駭人。
雙方針鋒相對,得虧是閻平在旁,出聲斡旋了兩句,這才讓局勢緩和了些許。
“這邊還不算是徹底脫離了危險。顧兄,紅二,我們得先回到東城,再繼續細聊此事吧。”
有了中間人,二人便是紛紛鬆口了去。紅二如今身體狀況不佳,最後只得與閻平共乘一匹馬。
而顧長生則是抓著那蛇心在手,騎上了另一匹大馬,趕著夜路,徑直就朝著來時的方向退去。
有道是老馬識途之說,這裡頭同樣也說明了馬認路的說法——如今二人也是無需催促,馴養到位的大馬便已是自顧自地調整好了方向,踢踢踏踏地小跑著上了路去。
第二次乘馬,顧長生也是有了幾分熟練的感覺。許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或許是這半死不活的蛇心在旁,顧長生總覺得這馬如今看向自己,都有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這馬都能如此機敏,這也算是讓顧長生有些感慨了。
“顧兄!”
也沒能等到顧長生細想多久,很快……走在了前頭的閻平便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二人一前一後地靠攏了去,也順勢地聊上了幾句。
“閻兄何事?”
“之前我們在南陽村裡頭鬧得這麼大,真的不會暴露身份嗎?”
聽到這話,顧長生卻是忍不住輕笑出聲。要說閻平的確是有些見識不錯,但終究也有些生疏的地方。
顧長生順勢還搖了搖頭,張嘴就道。
“此事我也已經考慮過了,咱們是不會暴露了的。”
“閻兄,仔細想想看吧。”
“閣老給我們定下的規矩,是不能暴露自己修士的身份,而不是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破壞一事。”
顧長生早些時候就思考過這裡頭的區別,如今有了例項,他倒也是不吝嗇,大大方方地就對著閻平說了個明白的。
“這句話該怎麼理解?在我看來……就如同那日九環村一樣。”
閣老一道天雷噼下,打碎了半個祀廟,如此動靜,不可謂不大!可真的追究起來,他卻也是並未違規,因為按照小老頭的邏輯來說。
只要不被發現,便是百無禁忌!
要說這修士一行,本就是不同於常人。如此以往,更是無法用慣用的邏輯去加以套用。
顧長生如今便是悟透了這一點,繼而開始熟練運用。
“閻兄,我等此番出手,既沒有讓別人發現異樣,同樣也是撤地及時,更不至於被人看到了去。如此一來,又有什麼暴露的說法?”
“更何況我出來的時候刻意打翻了蠟燭,把那皮囊都給燒焦了去。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了大老爺還在房中。”
說到這裡,顧長生也是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試想一下吧,閻兄你是那李安。好不容易衝上了樓來,看到的卻是一片沖天火光。”
“你在房間裡頭瞧不到別的人影,左右看去,最後只能發現大老爺平躺在了地上……”
“你倒是說說,你會怎麼做?”
對於李家宅邸出身的人來說,大老爺就是天。若是讓他們眼看著這老頭出事,卻無作為,那是會被人戳斷嵴梁骨的。
雖然也不知曉那蛇心佈置下的‘洗腦’手段究竟會何時退去。但大老爺真身已現,破除這般的下作法子,左右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大老爺急著救助,而那房間又在屋頂上。短時間內必然是搬不來水的……屋子裡頭鯨油蠟燭這般的多,又是增長火勢。”
“估計十有八九,頂層一片都是保護下來的。”
大火一過,痕跡清空,那‘宴席’自然也就沒了意義。更何況大老爺無事,那左右不過是兩個小小醫師,又有誰會在意?
至此,顧長生憑藉著自身的理解,便是製造出了一場相對合理的……
意外。
言止於此,顧長生也是不再多說。
只剩下了閻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在他身前的紅二雖是精神萎靡,但此刻也是忍不住斜著眼,撇了顧長生一眼來。
能有如此的心思在身,這‘顧長生’倒是的確有些其貌不揚的意思。
然而,等到這話說完了之後,閻平並未徑直離去。他反而在此刻選擇開口,繼續對著顧長生說道。
“顧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某受教了……我這邊倒也有一件事,如今也順勢跟顧兄挑白了講吧。”
有事要與我說明?
顧長生心思微動,隨後便是瞧見閻平輕嘆口氣,繼而用一種……
比較羨慕的語調,輕聲說道。
“顧兄,看你這模樣,應該是還不知道吧?倒也是……我在你這般本事的時候,閣老也還沒有向我提起過這檔子的事。”
“你成功抓到了一位惡宗的傳人,此為一番功績。顧兄若是能把他上交到閣老手上,顧兄便能獲得本部的嘉獎,這便是一樁大好事。”
“其中的好處,更是顧兄想都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