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度。
這地方顧長生迄今為止也只是聽說過，而未曾自己親自涉足過。
而實際上看來，這地方並不是一個專屬的村名，反而是代表了某個地方的區域名。
換句話說……
十里度描述的是整個沿海南區的坡地之處。
之前聽了林小莞的故事過後，顧長生也是對這地方有了些許的忌憚心思……畢竟能有修士出沒的地方，小心為上的道理自然不假。
而在入村的途中，顧長生與紅二也是明顯地感覺到了困擾——類似於紅樹林的地方本就到處都是水坑。
長期浸泡在了水裡頭的植物生長茂盛，但因為日照，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這便是使得植被生長的極為錯亂……
那河水渾濁，一眼看去又是不見深淺。
再加上前段時間發了大水，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村道也沒了蹤影。顧長生只得按照地圖指向，與紅二摸索向前。
一腳深來一腳淺尚且還是小事，最令人噁心的還是各種神出鬼沒的動物。
顧長生一開始走在了前頭，還不怎麼在意。
可就在又水轉陸不久之後，他便是感覺到了腿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整整四個黑漆一片，好似指甲蓋大小的玩意兒，如今正吸在了他的小腿上。
顧長生看到之後頭皮都是麻了一陣。
螞蝗。
這鬼東西就潛伏在了水裡頭，平時不會動彈。但若是有生物從旁經過，攪動了渾水，這東西便會直接吸附過來。
顧長生便是皺著眉頭，用隨身帶來的小匕首將其生生地颳了下來……若是尋常普通人，自然是不能用這般的方法，畢竟強行拉扯，螞蝗口器有可能殘留在了身體上。
只是修士體質非凡，顧長生也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在她身後的紅二這會兒也是難逃厄運，這姑娘也被吸了滿腿的螞蝗，此刻也是露出了個有些被噁心到的表情。
“紅姑娘，女兒國的本事不是能交流動物嗎，你能不能控制這些東西？”
“我試過了，不行……這種東西的腦子太簡單，我甚至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交流，抑或是支配的前提是能夠‘接觸’。相較而言，螞蝗這些單純的生物根本不存在思想，如此反倒是讓紅二也犯了難。
二人此刻雖是無奈，但也只能挺著血湖湖的兩條腿，再度蹚水過河……
等到村子映入眼簾之際，二人也都已是大汗淋漓。
“總算見到了村子了……”
只見遠處正有一片片東倒西歪的痕跡，那大概是個宛若山澗般的地勢。
這裡本來還算是比較乾燥的區域，可眼下卻也是水坑遍地，處處都能看到一片狼藉的模樣……
越是靠近村子地，顧長生便越是發現一些散落著的生活痕跡。
“這裡……為什麼也會有這些東西？”
紅二顯然是有些看不太明白的，她左右張望了兩圈，如今眼神裡頭滿是疑惑的神采。
被撕碎的衣服，衝散了的木頭架子……要按理來說這邊應該是出水的方向，村子被沖垮了，那廢墟也該在下游處才對。
“因為這邊是沿海地。”
顧長生喘著粗氣，如今接過了話頭，便是對著紅二展顏一笑。
沿海地區不同於單純意義上的河岸。
在日夜交替之時，便會有漲退潮之分。
發大水沖垮了村子是前提，可等到退潮之後，返回去的海水倒灌，便會將廢墟再度蹂躪，從而使得生活的痕跡被摔落地到處都是。
顧長生簡單地描述了一番這個現象，而在他身前的紅二，則是露出了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紅二對這些東西不怎麼感興趣，但如今漲了見識，卻也是讓他對顧長生多了幾分欽佩的意味。
“顧兄知道的還不少。”
“凋蟲小技罷了，不足掛齒。”
畢竟紅二要是也讀了九年制義務教育，這些東西同樣也會是手到擒來。
顧長生在感慨之間，也是看到了紅二抬起胳膊，徑直喚來了兩隻麻雀——這是早在他們入村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佈置，為了能夠提前聯絡上那位‘黃前輩’，紅二事先已經派出了探子。
麻雀入手而來，對著紅二嘰嘰喳喳地就叫嚷了一陣。
她聽得連連點頭，最後伸手入懷，摸出了兩枚油光發亮的種子，順手便是遞到了這兩隻麻雀的嘴裡頭去。
“黃叔就在前頭了，這會兒他正在等著我們過去……”
紅二順勢也對著顧長生交代了一下她那獨特的聯絡方式。
如之前在南陽村口留下的老鼠洞，還有這次的麻雀通訊——透過發散出動物進行蹲守，抑或是主動尋找的方式，紅二可以與其他人進行一些簡單的資訊交流。
“麻雀叫一聲是危險，兩聲是安全，三聲是需要考量，四聲是呼叫支援。”
“方才那麻雀便是叫了兩聲，如今看來……黃叔很可能是已經得手了。”
顧長生記下了麻雀通訊的方式，隨後注意力也是順勢挪放到了具體的情報上。
“黃前輩已經得手了？”
“不太清楚，但黃叔本事非凡，定然是不會無的放失的。”
也是在途中，顧長生順便問了一下這位黃前輩的相關資訊。而透過紅二之口，他也是大致明白了……
這位黃前輩。
就是永珍樓如今的第二號人物。
思緒浮動之間，顧長生與紅二也是步履不停。二人一路繞過了那片廢墟，途中顧長生也是看到了正在裡頭翻找著東西的人影。
是了。
這邊的人還沒有全部離開。
要知道按照時間算來，十里度被大水沖垮，到現如今已經有了好些個日子。
可即便是過了如此時日，這邊依舊是人氣旺盛。想來……那原因卻也是無他——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能搶回來一些，那恐怕都是極好的。
而且十里度的範圍很大，不用種田，看天吃飯的特性也是養活了很大的一個聚落。按照人頭劃分，這地在最為昌盛的時期，都養活了足足六千多號人。
吊腳樓林立其中，若是有人能從天空上凝望而去，便是能直接看到一片醒目的‘吊腳’林。
“到了，顧兄，前頭那位就是黃叔……”
聽到這話，顧長生也是微微回神。只見二人如今正處於一個凹陷下去的水坑位置，地勢不平，只得抬頭仰頭。
而在不遠處的緩坡處，如今正有一人坐在了廢墟之上。
他居高臨下，身上的風衣雖是有幾分的落魄，但此刻身旁有風吹拂而來，卻是將其刮地獵獵作響。
顧長生的目光轉移向上，便是正好與這人對視了片刻。
這是個得有兩米開外的巨大身影了，他肩寬足有兩個紅二那般的誇張，此刻站立起身，就像是頭棕熊那般的威武。
罕見的棕黃色童孔甚至在太陽下都有些微微發亮，當下凝神於前，對著顧長生張望而來，更是有種不言而喻的壓迫之感。
一頭細碎的銀髮齊齊梳向了腦後，露出方正，且嚴肅的面容。
那上頭的皺紋痕跡不算是太明顯，而從左側太陽穴滑落，直至右側嘴角一處的疤痕，卻似是將他整張臉都給切割成了兩塊那般的誇張……
只是一眼看去，都似乎有種能讓孩童止哭般的模樣，讓顧長生看的也是微微出神。
嘎吱一響。
那是腳步挪騰，在移動之間，將身下的木樁生生踩裂開來的動靜。只見這壯漢徑直向下走來，如今朝著顧長生張嘴就道。
“你就是新來的？叫什麼？”
“顧長生，我叫顧長生。”
貼近到了身前，這看似剛過中年的壯漢正上下打量著顧長生。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熱切似火，相較於閣老……
這位威勐地就像是一隻獅子般誇張。
“哈哈，好，好……顧長生是吧？ 這鬼地方很久沒有出新人了。我都聽說了，你還是當地土著出身？甚好！”
他爽朗地笑著，蒲扇般的大手揮落，拍在了顧長生的肩頭處，便是讓他身子都微微一顫。
這感覺就像是撞上了一匹馬……
若不是顧長生早就有了準備，這會兒一巴掌拍下來，他都能直接被打趴在了地上去。
這漢子笑的爽朗，然而轉頭之後，對著紅二卻並不如之前那般的和氣。
“此地的麻煩事，我早來你們三日，如今已經觀察地差不多了。眼下來的也是正好，剛好能打理個乾淨的……小紅，把你那差事畜生的本事用出來，先去清一下場，不然待會兒不好收拾。”
這話顧長生聽不太懂，紅二卻是輕車熟路。她點頭應聲，右手湊在了嘴邊，便是直接吹響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顧長生看到了一眾飛禽走獸都在此刻齊聚了過來，這裡頭有鳥雀飛鶴，有鱷魚蜥蜴……幾乎是能想到的東西，顧長生全都是看了個遍。
然而卻是還沒等顧長生繼續打量多久。
他身旁的黃前輩便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頭，把他給拽到了身旁去。
“走走走，我聽了大哥說的。你今日就是來漲見識的是吧？甚好！我黃平原今日便是讓你好好瞧瞧。”
“這真武堂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