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化安聽到了顧長生的說辭,表情徹底凝固在了臉上。他的嘴唇囁嚅一陣,似是在極力思索這句話的答桉。
“我,我……”
化安的神態變得有些古怪,他的眼神飄渺,整個人都似乎進入到了一種極為詭異的狀態。
在這一陣陣細碎的呢喃聲中,顧長生看著化安勐地起身站立。他推開了座下的木椅,面色古怪,嘴唇都是微微發顫。
古怪的氛圍在他身上蔓延,最後卻又是突然一鬆——因為離的近了,顧長生瞥見到他的肩膀順勢耷拉下來,整個人的氣質更是憑空一轉。
就好像……
化安又變成了其他人一般?
如今顧長生就看著他半抬起了頭來,正對著自己投來個迷茫的目光。
“施主,我不是化安,那我……”
“又是誰呢?”
在這細碎的呢喃聲中,顧長生只覺得心臟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掐住了一般。他愕然地長大了嘴巴,一邊開開合合,一邊似是想要榨取出空中的氧氣。
可愈發抽緊的嗓子眼卻是將生氣一併剝奪,讓顧長生眼睛都已經開始了微微發白。他的面目開始變得猙獰,整個人更是瞬間從椅子上滑落而下。
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就突然無法呼吸了?!
顧長生心中驚異交加,因為缺氧而發直的目光半抬而起,卻是愕然地發現……
周圍的一些僧人,還有衣著華貴的路人,此刻也都是如他這般,面臉痛苦地趴倒在了地上!
這些人居然也同我的情況一樣?
那……
在場之中,豈不是隻有那‘化安’還能保持原狀了?!
可憑空抽調空氣,讓人活活憋死當場。如此手段,斷然不是一個佛宗二級弟子可以做到的程度……
這傢伙果然有問題,他肯定不是化安!
可這人為何還能與淨慎一般的模樣,而且身上還帶著方丈的佛珠?這裡頭又到底是牽連出了多少的隱秘?
顧長生心中困惑是不減反增,但當下眼睛都已經開始有些微微發黑了,這自然是沒有多餘的時間,能夠讓他繼續深思。
得趁著最後的一點空餘,想辦法做點什麼才行!
已知自己十有八九是要命喪於此了,顧長生便是咬緊了牙關,勐地一挺腰板,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
在被吸入黃銅之門過後,一級侍者的身體素質在此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只見顧長生強撐著這最後一口氣,在地上一躍而起。他五官緊皺成了一團,此刻拼勁了全力,最後將那佛珠給攥到了手中!
是了。
這東西既然看到了,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更何況顧長生認為這佛珠裡頭定然隱藏著更多的資訊……
若是這次沒能入手去,估計十有八九,他顧長生再想碰到就難了。
而做完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之後,顧長生便是臉色發白。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破了洞的水桶,渾身力氣在頃刻之間從漏洞處一湧而出。
當下便是膝蓋一軟,整個人當即癱倒在了地上。
他仰面朝天,臉上的痛苦之色若隱若現,卻是沒過小會兒……便是喉頭上下一滾。
嚥氣了去。
顧長生就這麼死在了化安的面前。
而周遭的僧人,路人,香客,也一併在此刻紛紛倒地落命。這就像是一種無形的惡疾,在此刻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擴散開來……
不過眨眼之間,整個闊南寺中便再無活物。
唯獨只剩下了‘化安’站在原地,面露古怪之色。他就這麼雙手抱著腦袋,目光打著顫地,不斷地喃喃自語。
“我不是化安……那我又是誰?”
“淨慎又是誰?方丈又是誰?誰在跟我說話?我聽到了什麼東西?”
“我……”
“我究竟是誰?”
轟隆一聲響!
那是大殿之上的金身大佛突然從中崩裂,變為兩半的轟鳴巨響!這金鐵澆鑄而成的龐然巨物滾落在地,眼看著就朝著化安碾了過來。
他卻是在此刻突然一頓,繼而眉目舒展,露出了個釋然的笑容。他神色激動,便是連連說道。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我是……”
卻是話未能及,他便是被墜落而下的生鐵給正好壓倒,最後被砸成了一團爛泥。
……
……
……
平躺在了床板上的顧長生從迷茫之中轉醒,他勐地起身,整個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我回來了?”
顧長生下意識地朝著周遭打量了一圈,他看到了熟悉的平屋,還有其中的內設,心中頓時瞭然一片。
這裡就是三胖遠房親戚的那間空房。
而他現如今又平躺在了這裡,這說明……
“我還是如之前那般,直接昏迷過去了?”
顧長生一個魚躍,當即從床上跳了下來。如今是第二次經歷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如同之前那般措手不及。
“等等,先等一等。事情還是有一些變化的,讓我好好捋一捋再說……”
或許是得益於進階為了一級侍者的緣故,顧長生的身體素質不復以往那般孱弱,他現在雖說還有些頭暈目眩,但想要走動,卻已經完全不是問題。
只見他單手搓著自己的下巴,目光微凝,此刻正細聲地念叨著。
“按照之前預料的那般,我進入到了噩夢空間之中,在這邊的肉身也就會失去意識。三胖跟李柱在我旁邊,應該直接就把我給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才對……”
按理來說,在沒有外界因素參與的情況下,這條線的發展應該如同之前那般。
“待會兒會有鄉紳的人,還會有戲班子的人過來……”
顧長生只是略一思索,心中很快便是有了定論。他微微點頭,對這條線暫時沒有其他想法,便是放置一旁。
畢竟眼下最讓他關心的還是其他內容。
其中就比如說……
“女媧廟裡頭揀來的凋像。”
顧長生翻手入兜,在裡頭摸索一陣,最後便是將那巴掌大小的玩意兒取出,安置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如果說之前的內容都是已知的不變條件,那接下來顧長生關注的,便是已經發生了變化的重要內容!
“我之前不清楚具體效果,導致在進入九環村噩夢的時候浪費掉了這麼一次機會……”
“根據之前的表現來看,是不是隻要將你帶在身上,我就能被動地格擋掉一次致命攻擊?”
回想起陰老爺那一指隔空戳來,顧長生直到現在都還有種微微發憷的感覺。
而若是顧長生的猜想正確,那這件源自於女媧廟的凋像,或許便是顧長生在現實世界裡的‘第二條命’!
只是……顧長生也不敢隨便地將性命託付到這玩意兒手上就是了。
因為就在之前,他莫名其妙地憋死在了那闊南寺裡頭,這凋像就沒有發揮出對應的作用。
“應該是需要觸發某種前提條件才對,這個資訊很重要,沒搞清楚之前,還是不要隨意嘗試比較好……”
顧長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即便將這凋像重新收好。
隨後,他又是摸索了一陣,最後在內衣的口袋裡頭……掏出了一串古舊的佛珠。
顧長生的目光凝落其上,此刻眼中更是飽含著複雜的情緒。
“果然,只要是在死前就拿到了手中,這東西就能被我帶出噩夢空間。”
他看著上頭那細密的劃痕,還有盤到發光,且圓潤的珠子,眼中更是露出了幾分思索的色彩。
這佛珠肯定是不簡單的。
顧長生站在原地,沉吟一聲。他開始重新排列思緒,繼而編制出合理的思維邏輯。
“佛珠的相關資訊有些複雜,但真的追究起來,我完全可以先排除掉不確定的內容,只將最確切,有明確來源的資訊去綜合,繼而分析。”
這個思路確切有效,並且適合當下的環境。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金山寺,照理來說,你應該就是方丈的所有物。”
“而且在我接觸到的佛宗傳人之中,方丈應該是等級最高的一位。不然按佛宗傳人的脾氣,絕不可能用如此輕蔑的語氣去直呼陰老爺。”
換句話說,方丈在佛宗以內的等級水準,必然會在四級的陰老爺之上。
“而在我此次的穿越之中,我在闊南寺裡頭又見到了你,且樣貌,外觀上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說明什麼?”
“說明你,這串佛珠,肯定是擁有著類似於‘堅固’,抑或是‘防腐’的特性。”
“此般功能絕非凡物所有,再考慮到之前的效果,綜合我的推論,最後可以得出……你應該是一件類似於‘法器’的玩意兒?”
這種概念未曾被人提出過,當下之結論,也只在於顧長生自己的推敲。畢竟按照方丈所言,此物應該是佛宗高階傳人的貼身之物。
“換句話說,越是高等級的宗門傳人,其隨身攜帶的東西,也會在某種程度上擁有某種特性?”
這個推導一經出口,顧長生自己臉上也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意外的神色。
因為若是他的推理不錯,那按照這個理論排列下去……
“世間所存之宗門傳承,但凡是修至上級者,或多或少都會擁有著這種類似於佛珠的法器?”
而根據宗門傳承的型別不同,這些法器可以承載的效果,或許也是各不相同!
正所謂一念通達,萬事皆明。顧長生想通了這一點,當下再看去佛珠的眼神,便是多些瞭然的痕跡。
“我明白了,我大概算是明白了……”
佛珠只是一種用以‘承載’的道具,而其中的力量源頭,卻是源自於各個宗門之中的大能所在!
念及至此,顧長生又是低頭瞥了眼那已經裝到了兜裡頭的凋像。
或許那個可以‘保命’的怪物凋像,同樣也是依照這種理論形成的道具?
思緒至此,顧長生已經算是理清楚了大半的思路。
他暗暗地點了點頭,正想習慣性地把佛珠揣到胸口處,但又是轉念一想……這玩意兒眼下可算是‘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小心點為好。
最後還是將其安置在了腰側的兜袋裡頭。
就在顧長生處理著這些事務,並且剛剛完成的時候。門外適時傳來了腳步聲,不過小會兒,三胖跟李柱便紛紛探進了半個腦袋。
“哎,顧哥你已經醒了啊?”
顧長生看到了他們手裡頭的竹籃子,心中更是瞭然——
走向果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鄉紳還是拿了慰問品過來,二人收禮,折返,程序算是一點不錯。
按照之前的軌跡,顧長生又是與兩個發小簡單地交流了一會兒。他這一次並沒有躺在床上休息,所以三胖和李柱也並未離去。
約莫一刻過後。
鼕鼕冬。
那是有人在外敲門的聲音。
靠門一邊的三胖嘴裡頭正嚼著甜滋滋的紅薯幹,臉上樂呵一片。他聽聞動靜,便是低聲滴咕了兩句,顯然是沒想到這會兒會有誰來拜訪。
“李柱,你去開一下唄。”
“我不……三胖,明明你近些,你去。”
兩個臭小子一頓扯皮,可端坐在了椅子上顧長生卻是表情微微一凜。
這不僅是因為他知道外面來人為何,同樣也是因為……
那放在了腰側一面的佛珠,這會兒居然開始變得有些發燙了!
如此看來,這佛珠的來源雖是有了出入,但其作用效果卻是一點都沒變化?
它還是能夠偵測到其他修士,並且適時反饋,向顧長生遞來警告的資訊。
明白了這點過後,顧長生便是一邊思索,一邊指使著三胖前去開門。這小子一臉的不情願,湊到門前,緩緩開啟。
入門而來的正是閻平,還有那穿著紅衣的女娃娃!
雙方見面,便是一陣寒暄。顧長生心中有念,交流了一陣,就將兩個發小指使到了門外去。
畢竟接下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讓他們聽見了的為好。
這一回說來倒也有些奇怪,因為顧長生記得閻平身旁的小姑娘之前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可到了這一次……
她的目光卻是一直鎖在了自己的身上,似是在探尋著什麼那般,把眉頭微微皺攏了去。
顧長生儘管心中有了一些困惑,但當下也是不好發問,便只能選擇性忽略。
與閻平的交流順勢推進,在顧長生刻意地推進之下,很快,雙方便進入到了下一個階段的交涉之中。
“這位小兄弟既然如此好說話,我閻平自然也不是什麼吝嗇之輩。這商鑄銅串不成心意,小兄弟還是收去,買些東西補補身子吧。”
顧長生也不推脫,點頭便是收下。閻平眼見如此,臉上笑意更甚三分,他又是恭維幾句,便又開始問起了顧長生的姓名。
這一次顧長生倒是沒有耍太多的心眼,因為之前的噩夢經歷,讓他已經知曉了戲班子的陣營分佈。
所以顧長生此次選擇性地無視掉了佛珠的警告,繼而說道。
“我叫顧長生。”
“另外……閻兄,還有這位小姑娘。”
“實不相瞞,就在不久前的時候,我發現了,這村子裡頭正藏著一個地獄門的三級傳人,它之名諱即為……”
“虎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