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帶著兩人一路快步而行,他邊走邊看,時不時地還抬頭望天。

測量日照偏斜的角度與距離,可以大致地推算出目前的時間,如今又是青天白日,無霧無雲,顧長生自然是看得真切。

“得是有臨近下午一時過半了嗎……”

時間越是往後,就越是接近顧長生在‘噩夢’中預見到的未來。而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他顧長生什麼都不做。

任何事情就都不會有丁點的改變。

念及至此,他的腳步便是下意識地快了三分。

此行顧長生的目的也是直白,他沒有繞路,此番便是徑直走向了九環村的……

祀堂之所在。

這種地方是村子內為數不多,與奇奇怪怪事物有所牽連的地方。

如果是要尋找一些跟地獄門相關的線索,其他地方或許意義不大,可這祀堂……就明顯是有些問題的了。

與下吳院村有些不同,九環村的祀堂有鄉紳出面維護,又是老宅之地,錢財揮霍下去,看起來自然是闊氣不少。

顧長生還未靠近,就遠遠地看到了懸在了崖角處的一座偏僻院落。那邊是九環村邊地,臨近南江,卻是個足有幾十米高的小陡坡。

把祀堂建立在了此地,也是正對南江,取有供奉之意。

顧長生如今還未靠近,便遠遠地看到了好些人圍在了祀堂的外頭。他靠近過去,詢問一二,心中便是瞭然。

這裡頭的祀堂也在準備七月十五的祭祖,一眾村民正在熱熱鬧鬧地圍觀著。顧長生左右借過,這才入到了祀堂裡頭。

一正殿兩側室,再加上入口處的平矮隔間……如此佈置自然是豪華。顧長生還朝著那隔間看了一眼,能瞥見裡頭的床鋪和被褥。

好傢伙。

九環村的祀堂居然還有常住的管事人。

當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要笑……想起陽叔那邊的簡陋佈置,顧長生只得是輕嘆口氣。

祀堂正廳裡頭這會兒站著稀稀落落的人影,放眼望去,也都是些半大的小子。

他們多是跟三胖差不多年紀的人,家裡頭的農事做完了,就來這裡看個熱鬧。顧長生個頭不矮,踮起了腳尖,就能看到祀堂裡頭正有幾個在忙活的人影。

這些人穿著打扮一色,按照之前三胖的說法,都是九環村鄉紳特意請來幫忙祭祖的人家。

“借過,借過一下……”

顧長生湊上前去,三胖李柱相伴左右。幾人左突右閃一陣,總算是擠到了正殿裡頭。

這裡的屋頂高有七八米,一眼望去可瞥見粗實,三角構架的房梁。顧長生又是朝著左右望去,順勢也能看到一些擺放在其中的凋像與供奉臺。

一香爐,一侍臺,河神土地公都在其列。

這裡的人也正常供奉此等仙家,但在顧長生看來,左右也只是恭敬,卻不至於到了虔誠的地步。

這也是此方世界的特點之一。

顧長生能看到幾個簡陋的小木像擺放其上,如今正燃著幾根縹緲清香。

而在正面的位置處,則是擺放著一個人立而起的高大木凋。這東西有手有腳,身披長衫,卻又是頭戴布巾的模樣。

兩相比較之下,這正是顧長生在下吳院村也見到過的凋像。

這東西也被叫做……

陰老爺。

顧長生站在了那凋像的前頭,如今正緊緊地盯著它——如果說之前他並不知曉這裡頭的緣由,那到了這會兒,顧長生也算是明白了許多的隱秘。

陰老爺……這三個字,恐怕不是誰都知道其中的分量所在。

是了。

作為地獄門名義上的一級特殊稱呼,按理來說,其地位之高,尋常普通人應該都是不可知的才對。

可事實看來,不僅是九環村,甚至就連下吳院村的普通人,都是一清二楚地知道這陰老爺的名諱,並且還能隨時掛在嘴邊。

不得不說,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陰老爺為了晉升的佈置……

虎倀皮潛伏在了各個村子裡頭,進行類似於‘思維操縱’之目的……

將這兩條線索串聯一併,顧長生不難得出一個直白的結論。

那便是陰老爺並不是近期才開始準備的儀式。

它很有可能……甚至極有可能。是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開始著手,並且做出了一系列的準備!

“將陰老爺之名諱散佈出去,卻不讓世人知曉其真義所在。”

“透過控制思維的方式,讓一眾村民都被控制在一定範圍以內,再在七月十五之時開始最後的環節。”

下吳院村裡頭,陽叔那邊擺放了一打的紙人紙馬,而在這邊,九環村同樣準備了許多的紙紮物。

這些東西咋一眼看去不明所以,可顧長生明白,這紙紮的東西能被陰老爺驅使。

是某種可以幫助他的‘道具’。

可兩個村子的人都在準備著這些玩意兒。

所以他們顯然是不明白,這裡頭究竟藏著多少的秘密……想通了這點,顧長生臉色又是難看三分。

於眼下看來,這種種跡象都表明,在當地人之中,或許只有他顧長生一人還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當然,現在也包括了三胖和李柱。

這兩個愣子沒有經歷過噩夢,如今算是初陣,眼下站定在了這正殿裡頭,就算是不做什麼,整個人也都已是大汗淋漓。

這讓他們看起來也是分外地可疑——要不是三胖還能跟一些人攀上親戚關係,這兩個愣子早就被趕出去了……

“顧,顧哥……”

李柱膽子最小,這會兒已經有些打退堂鼓了。他支吾著出聲,顧長生卻是頭也不回地做了個收聲的手勢。

“別緊張,情況好像沒那麼糟。”

顧長生就這麼梗著腦袋,凝望身前。他雖然也有些緊張,但心中卻還不至於方寸大亂。因為……

那安放在了胸口處的佛珠,還沒有做出什麼劇烈的反應。

這說明虎倀皮很可能並不在此地。

明白了這一點過後,顧長生心中的忐忑平緩些許。他抬眼繼續打量一陣,便是要看看,這陰老爺的凋像是否有什麼門道。

九環村的鄉紳的確是闊氣,眼下這凋像比起下吳院村的那個,看起來明顯要更加精緻一些。

而這長袍布鞋,雙手垂落,不見神采和姿勢的樣子也著實讓人疑惑。本來顧長生也看不明白,可現如今看去……

這凋像便是多了幾分生硬,甚至可以說是古怪的模樣。

就好像這玩意兒不是用來供奉,讓人敬仰的。而是……

用來被埋在地裡頭的屍首?

思緒浮現於此,顧長生的眉頭都是微微皺攏。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進入噩夢時的場景,不知怎得,此刻突然有種微妙的感覺。

可還沒等他細想個明白,正殿裡頭的主事人似是處理好了手裡頭的事務。此時折返而來,放聲就開始趕起了人。

“出去,都出去,別看了。反正到時候祭祖都得過來,現在來湊什麼熱鬧?”

都是一個村裡頭出身的人家,數人嬉笑打鬧一陣也就紛紛走出門去。只留顧長生和兩個發小仍站在此地,自然也是分外惹眼。

“顧哥……”

三胖轉身前去應對起了主事人,李柱則站在顧長生旁邊,出聲想要提醒一二。

顧長生只得是最後抬起了眼皮子,看了一眼那木然,不見面貌的陰老爺凋像,這才轉過了頭去。

看來祀堂這邊也是正常的?

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這祀堂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駐地,可能只是一種用來散佈陰老爺名諱的據點罷了。

顧長生思索片刻,正欲抬腿走出門去,卻是沒來由得……

他胸口處突然一燙!

就好似灌了個滿滿熱水的熱水袋,直接貼在了皮肉上。

這般熾熱的觸感,頓時讓顧長生臉色大變。他抬起的右腿半懸在空中,此刻整個人都是凝滯在了原地。

佛珠有反應了,這意味著……

周圍有情況?!

接連數次的生死體驗讓顧長生已經敏感了一定程度,他的臉皮子在瞬間繃緊,整個人更是條件反射一般,抬手就把腰間的火鉗子給抽到了手中!

“小心!”

一聲爆呵出口,好似驚雷霹靂。顧長生迅速用餘光掃向了三胖離開處,卻未尋得其身影,只得左手拽住了李柱,右手捏著火鉗子,身似矯燕般當即就朝著正中的位置竄去!

如此突兀的變化自然讓眾人看得發愣,有個來幫事的漢子反應快些,似是以為顧長生突然失心瘋發作,當即就想要上來勸說兩句。

可還沒等他走出兩步,顧長生便已是勐地轉頭,怒目圓睜地瞪了過去!

“別過來!”

現狀還未明朗,除卻了兩個發小以外,顧長生沒有理由去信任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他領著李柱快步退到了正殿中心的地方,而此番正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之地。

“三胖!快來我這邊!”

他朝著外面喊了這一嗓子後,就又警惕的看著周圍。

眼看著外頭又聚攏起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影,這讓原本正想要上來的幾個中年人都是面面相覷。

大家看著有些神經質的顧長生,瞥了眼那生鐵條子,一時之間有些不明白……這小子究竟想要幹嘛。

哪有在這裡發癲的道理?

“小兄弟,你……”

“別說話,閉嘴!”

比起在這種時候顧及他人的臉皮,顧長生更害怕因為自己的疏忽,從而遺漏掉一些足以致命的細節。

所以顧長生都沒能拿正眼去瞧他人,如今他只覺得胸口上的熾熱在變得愈發誇張,心中的焦急也是更甚三分。

佛珠越燙,說明危險越近。

周圍是有什麼東西在發生變化的,只是顧長生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他的後背微微彎曲,瞪大了雙眼,正飛快地朝著四周不斷打量。

供奉臺,土地凋,河神像,還有一些桌椅板凳,和準備用來祭祖的準備東西……

這些玩意兒一樣不少。

那得是什麼東西發生變化了?

“顧,顧哥……”

李柱的聲音打著顫,在這會兒從身後傳來。

沒來由得,顧長生只覺得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心頭凜然一陣,連忙轉過頭去,隨後便是看到……

那陰老爺的凋像,居然在此刻滿是裂痕!

看到這裡,顧長生瞬間明白了,自己應該是想漏了一個要點……

時間。

按照順序梳理下來,這會兒應該已經是到了村莊遭難的時候。不然活死人的成型時間無法對上。

“它就藏在了凋像裡頭,不做聲,沒動靜,所以連佛珠做不出反應?而等到時間一至,這東西……就會跑出來害人?!”

明明是木頭凋刻而成的工藝品,這會兒卻似是瓷器那般佈滿裂紋。在思緒臨近停頓的下一刻,顧長生看到這凋像開始微微顫抖,最後居然噗嗤一聲。

直接從中裂開。

迸濺出來的木頭碎屑漫天狂舞,好似飛散開來的利器一般,直接朝著四周射去!

一眾農戶出身的人家怎見識過這般的場面,當即全都給看傻在了原地。只有顧長生反應飛快,在此刻一把拽住了李柱的胳膊,把他給拖到了自己身旁。

“保護腦袋,趴下!”

顧長生放聲大喊,藉著後退的勢頭,整個人好似撲入壕溝那般,直接飛撲在了地上。

他顧不得其他人,尋不見三胖,如今也只能護得李柱周全。

只聽得噗噗噗的一陣連響不絕於耳,此起彼伏的慘叫在此刻連成一片,讓顧長生的腦袋都是放空了片刻之久。

他反應倒也是不慢,只是眨眼瞬間就恢復了過來。顧長生翻身而起,瞪著眼睛四下一打量,那童孔便是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亂。

到處都是狼藉一片。

祀堂裡頭的供奉臺,桌椅板凳,還有一眾準備好了的紙紮,竹籃,碗快……

已經都被破空而來的碎屑,給打成了支離破碎,不見原狀的輪廓。然而比起這些,更讓顧長生在意的卻是其他的模樣。

慘叫,悲鳴,還有……

鮮紅色的血。

有人被攔腰打成了兩段,下半身橫在了正殿門口旁,上半身就直接掛在了房梁之上。

有人被打碎了手腳腰身,整個人當即就癱軟在地,雖不至於喪命當場,卻疼痛難忍。

還有人胸口被打得前後通透,嘩啦作響的動靜傳來,好似滿堂彩的穢物順著創口流出。他目有迷茫之色,舉手半抬,卻是不過眨眼之間,就徹底沒了生息。

迴盪在耳邊的全是哀嚎。

匍匐在鼻前的盡是血臭。

想不分明,看不入眼,這便是擺放在了眾人面前的絕景。顧長生喉頭上下翻滾一陣,卻是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只是身旁,李柱掙扎著起身,卻是看不過片刻,就又跌坐在了地上,繼而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好似窺見到了十八層地獄的一角,若非是意志堅定之人……只是看到此景,就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混亂之中。

三胖在哪裡?

他找不到,也看不清。名為恐懼的色彩瞬間包裹住了他的思緒,好似攀附而上的毒蛇,準確無誤地遏止住了李柱的咽喉。

“這,這……”

他的雙腿開始打起了擺子,褲襠更是溼潤了一片。可還沒等李柱繼續說些什麼話,身後的窸窣的動靜,便又是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轉頭望去。

只見一個黃皮,高大,足有兩米開外的古怪玩意兒……

此刻正從那凋像碎裂的基座之中緩緩地鑽了出來。

最先浮現出來的是一顆碩大的腦袋,好似牛一般的眼睛分立在了兩側,正咕嚕咕嚕地轉動不停。

緊接著是手,身體,最後才是腳。他渾身搖擺不停,好似被風吹到盪漾而起的皮具那般,在此刻給人一種詭異的飄忽感。

儘管之前已經聽過顧長生的提醒,可真的到了眼前,李柱這才明白……

恐懼為何物。

他看著那黃皮怪物踏步走來,思緒在此刻陷入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傳來,伴隨著一個人影勐地前撲,讓李柱在此刻勐然驚醒。

“動起來,動起來!別愣著,不然我們都會死!!!”

在此刻發出絕命吶喊之人正是顧長生!

經歷了數次噩夢,知曉生死一線的道理,顧長生早已不會被這種場景所恐嚇。

求饒無用,地獄無門。

想要生路,那就得自己想辦法去爭過來!

只見他手持火鉗子,此時正好從左後方的角落突上前來。顧長生的表情猙獰,此刻更是漲紅了臉,顯然是激動到了極致的模樣。

他沒有留手,牟足了勁,把那火鉗子緊握在手,最後將這鐵器重重落下,以至於發出了‘冬’的一聲悶響!

鐵條順勢穿透了黃皮,沁入到了石板地裡頭,深深地壓進去了一寸之多!

“昂!”

充斥著苦痛的哀嚎自黃皮怪物的胸腔而來,它的身型微微一頓,此刻更是忍不住半跪了下來。

高壯的身影踉蹌一陣,卻也是勃然大怒。黃皮怪物的眼珠子兜轉不停,一隻蒲扇大手平伸而出,直接就朝著身旁的顧長生籠罩了下來。

後者卻似是心有靈犀地那般側滾,直接躲過了黃皮怪物的抓握。

他有些狼狽地在地上手腳並用,就這麼飛快地爬了一陣,拉開距離之後,這才慌亂起身。

顧長生臉上滿是灰痕,如今更是氣喘吁吁。

但比起樣貌的落魄,他現如今卻是興奮異常!

心臟在砰砰直跳,血液在高速流動。他能感覺到自己太陽穴正在一股股地發脹,也能感受到胸口處的滾燙正在變得愈發熾熱。

佛珠似乎變成了他的第二個心臟,在此刻帶來了更為清明的感官。顧長生能清楚地觀察到周遭的情況,思緒也變得更加靈敏。

他覺得自己的狀態……

正是前所未有的好!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的……”

顧長生細碎的唸叨著這些話語,目光微凝,整個人伏低了身子,好似蓄勢待發的獵豹那般。

“我要幹掉你這個虎倀皮!”

玄幻小說相關閱讀More+

命之靈

偉大的唱片騎師

刀劍還鄉

峰額額

縱橫神帝

夜月琅琊

重生九次,走出新手村搞娛樂

性急的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