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人越少，急診病房裡安靜到有點詭異。
熊寶寶坐在床頭，陸零坐在床尾，兩個人保持著距離在談天說地，東扯扯西聊聊，都是一些沒營養的話。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那不可能存在的耳朵和尾巴漸漸開始消失了，他都不捨得眨眼，恨不得能有相機能拍下她現在的模樣。
熊寶寶也是這種心理，不管他們在說些什麼，總會悄悄地抬眸看向陸零的發頂，沒想到他的臉竟然能和毛茸茸的耳朵匹配。
他說她可愛，其實她也覺得他很可愛。
繞著病床的淡藍色簾子把他們與外界隔離，方寸之地只有對方和濃郁的消毒水味道。
偶爾沉默的時候還能聽見吊瓶針水滴落的聲音。
不過這是醫院，不可能一直安靜下去。
急診病房外傳來喧鬧聲，熊寶寶看向陸零，又看著簾子，“這是在說什麼？”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聽著應該是一位中年男人的聲音，洪亮且急促。隨後又有尖銳的女音，似乎在和男人吵架。
陸零側耳聽了幾秒，“聽不懂，不知道是哪裡的方言。”
吵鬧聲越來越大，還伴隨著玻璃落地破碎的聲音，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熊寶寶抱著雙膝的手臂收緊，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鬧事的嗎？”
陸零的眉心稍稍緊了一些，他想了想便起身，扶著自已的吊瓶架走到了床頭旁，“你又炸毛了，我坐近一點？”
在他眼裡，熊寶寶的耳朵和尾巴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但依舊能看出那尾巴大了一圈。
很顯然，她在害怕。
“好。”她求之不得，趕緊往邊上挪動，讓出一半的位置給陸零，“其實我...不是膽小的人，只是...”
她乾巴巴地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說明自已不是嬌氣。
陸零接過了她的話：“新環境，新地方，出了點小意外，誰都會害怕的。”
“別說你，我看到幻覺也會害怕自已有什麼毛病。”
他脫了鞋，一雙長腿舒展在狹窄的病床上，手臂與她的手臂大約只有五厘米的距離。
陸零短暫地分神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臂上，兩個人的膚色差了兩個色號，她好像塊嫩豆腐...
他忽然很想知道觸感是怎麼樣的。
陸零飛快收回了視線，這可不是什麼禮貌的想法，要不得啊...
他輕咳一聲，“好像有人去勸架了，應該沒事的。”
“嗯。”
她剛應了一聲，外面的吵鬧聲又開始了，依舊是用方言吵架，並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淡藍色的簾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不知道是風還是有人碰到了。
吵架的聲音好像就在簾子外。
陸零有所察覺，往前移了一點，手臂橫在熊寶寶面前，已經準備好把她護在身後了。
熊寶寶嚥了下口水，右手抓了抓不存在的尾巴，又覺得不安心，緩緩地伸向了陸零的衣襬。
簾子被人的手臂碰到，快速地抖了抖，吵架的人就在外面。
唰！
簾子被拉開。
被陸零擋住大半視線的熊寶寶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就想尋求保護，無意識地從背後摟住了陸零。
她牙關發顫，“怎...怎麼了？”
陸零的身體在簾子被拉開的一瞬間也緊繃起來，定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才鬆一口氣，不過緊繃的身體沒有放鬆。
“是有人打架，不過跟我們沒關係。”
“別怕，是護士姐姐來看我們。”
拉開簾子的是值夜班的護士，也是剛才馬士雄拜託的那位護士。
護士過來看他們的針水還剩下多少，看見兩個一臉驚恐的孩子便出言安慰，“嚇到啦？沒事的，已經讓吵架的人出去了。”
簾子被重新拉上，病房重歸寧靜。
熊寶寶緩緩地撥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地鬆開了手，“對...對不起。”
她的右臉有些紅，因為剛才這半邊臉緊緊地貼住了陸零的後背。
危機解除，陸零坐回原位，再次和她並排坐著，“膽小鬼。”
他怕她尷尬，唇角的弧度擴大，故意笑她。
熊寶寶指著他的腦袋，小聲地說：“菌子的魔力還未消失，我看見你的耳朵往後了。”
“你看，你手臂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陸零抬手摸了下手臂，抬槓道：“哪有？你眼花了！”
她的心情忽地放鬆了許多，“呵，才沒有！大魔王的膽量也不過如此嘛～”
陸零又反駁了幾句，感覺兩個人之間的尷尬與陌生都徹底消失了。
他剛才確實有點緊張，不過不是因為忽然出現的護士以及吵架的人，而是因為他的腰部和背部傳來了溫熱的觸感，鼻尖也湧進了幾股好聞的氣味。
他只看了一眼外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藕白的手臂上，感覺自已呼吸都很困難，根本沒辦法忽視身邊的人。
陸零有些不自然，平息幾回都沒辦法恢復正常。
怎麼辦？腰上好像有火圈，後背的位置也被灼燒，熱得他口乾舌燥。
幸好床邊的櫃子上還有季文彬買的礦泉水，他喝了幾口才緩和下來。
“發燒了嗎？”熊寶寶見他的臉有些紅，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要不去找護士姐姐量一下？”
微涼的手指讓陸零冷靜，“沒事，我們接著聊，老媽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為什麼要叫馬老師老媽呀？你是元城人嗎？初中在哪裡讀的？”熊寶寶一連丟擲了三個問題，未等他回答又問：“老媽是不是會通知家長？”
陸零解釋了馬士雄暱稱的由來，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其他問題：“我是元城土著，初中在國際學校讀的。按理說，應該會通知家長的。”
“怕父母罵？”
在國際學校讀，照理說不是應該高中就出國了嗎？
熊寶寶有這個疑問，不過她不好追著問，話題停留在通知家長這個問題上。
她搖搖頭，“不怕，我爸媽不會罵我的。我們家一直都是鼓勵式教育，我摔破個玻璃杯都會說摔得妙。”
“我們老熊家有一條準則：凡事發生必有利於我。”
“不管什麼事，都要開心地往前走。”
陸零眼裡有些複雜的光彩，有驚訝有贊同，但大部分是羨慕。
“寶寶是真的寶寶。”
性格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