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金坪生產隊的老隊長叼著旱菸,狠狠的敲打了三下工的鑼,通知大夥可以下工回家吃飯了。

吳家老三吳國安立馬拎著工具跳上田埂。撒著腳丫子往家裡跑。邊跑還邊嚷嚷著,“晚生,趕緊兒的,跑快點!”

後面,一個看著不足十歲的小男娃從田裡爬上田埂,紅著臉跟了上去。身後一群老弱婦孺也跟著上了田埂,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吳晚聽到那些嘀嘀咕咕的聲音,邁著小腿的速度更加快了。這整個金坪村裡,好意思跟著一群老弱婦孺們幹清閒工作的,也就他便宜老爸吳國安了即便要趕著回家,吳晚還是忍受不了自已手腳上的汙泥,找了個路邊的小水塘,就蹲在水邊上清洗乾淨。

看著水裡的倒影,一張黑黑瘦瘦男娃的臉。這些年,吳晚已經習慣了自已變成男娃的事實了。但是每次看到自已的時候,她就想起自已上輩子過的好日子,就忍不住想哭。早知道當初流星許願那麼靈,她就不該瞎許願的,說啥下輩子再也不變成女人,忍受大姨媽的疼痛。還要做獨生子。

結果一睜開眼睛,都完成了,她確實變成了一個男娃,而且還是爹媽的獨生子。可這和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吳晚有上輩子記憶的時候,是三歲的時候。那時候知道自已是男娃,而且還是家裡的獨生子,當時心裡雖然對自已變成男娃的事情很彆扭,但是覺得至少老天爺還是很關心她的,連她胡亂許願都能當真了。而且就算時代不大好,可是好歹有爹媽全心全意的疼愛,長輩打心眼裡的關心,她覺得還是可以勉強接受的。

然而很快吳晚就發現自已完全不是那回事。她這輩子的爺奶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生育標準,一口氣生了四個男娃,老大吳國棟,老二吳國強,老三吳國安,老四吳國華。吳晚爸就是排行老三的吳國安。

要說起她爸吳國安,那簡直就是整個金坪村的名人。因為吳奶生三兒子的時候,就和吳爺爺決定不再生了,所以把吳國安當老小疼的。小兒子嘛,總是要嬌慣點兒。這一嬌慣不得了,吳國安打小就被養的毫無勞動人民吃苦耐勞的精神。可惜吳國安命又不是很好,他十歲的時候,老老太太又不小心生了個兒子,也就是老四吳國華。這下子就尷尬了。有了更小的孩子,十歲的吳國安就要肩負起作為一個男娃的責任了,吳家的規矩,十歲的孩子還是可以幹農活掙工分的,雖然少掙點兒,但是至少能保證自已多吃一口飯。不拖累別人。

可惜吳國安已經被養成這樣了,讓他去幹農活,簡直要他的命一樣,於是一直偷懶耍滑,讓他幹活,他就直接裝病,在地上打滾,吳家兩口子沒辦法,愣是拖到了吳國安十五歲了,才終於讓他下地幹活了。

當然,這個幹活也不是和別的小子一樣去幹重活,而是跟著村裡的女人們一起做一些輕鬆活,比如割豬草,除草之類的……

等吳國安到了十八歲娶媳婦的年紀,竟然連個物件都說不上了。

吳家人也沒辦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就是個混不吝,管不了了。吳奶奶準備給他說個能幹的寡婦給他做媳婦,結果他死活不樂意,看不上人家年紀比他大。

吳奶奶氣的直接讓他打光棍。結果吳國安二十歲的時候,竟然自已找了個物件了。這個物件就是吳晚這輩子的媽。

說起她媽,這也是個……吳晚不知道如何形容了。她媽田勝男是個知青,而且還是六六年以前,帶著一腔熱情,主動來農村支援建設的知青。這可是頭一批的老知青了。

剛來的時候,小姑娘十分的有衝勁。按著吳晚平時聽牆角聽到的訊息,當時她媽是下了狠心要做出一番成績的。

可惜,農村這片土地的任務似乎有些艱鉅,田勝男同志很快就繳械投降。哭爹喊孃的要回家,回家是不可能了,響應號召來農村,自然是要在這裡紮根搞建設的。

於是田勝男同志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準備在金坪村找個物件了。於是平時好吃懶做,經常和女知青們混在一起的吳國安就撿了個大便宜了,兩人一來二去的,就處上了。然後很快結婚。

當然,對於吳家人來說,這不是大便宜,這是撿了個大麻煩回家了。原本只需要養一個廢物的,現在又加了一個。特別是田勝男同志進門第一年就懷孕了,和別人家不一樣,懷孕的田勝男同志身體就開始不好了,經常頭暈嘔吐,於是在家裡休息一直到生了吳晚這個兒子。生完娃之後,她就經常以身體不適為由,只幹一些輕鬆的活。兩口子掙的工分也剛剛夠他們自已餬口。順帶給吳晚剩下一口米湯。

吳晚雖然是個男娃,可是她出生的時候,上面已經有兩個堂哥了,所以她並沒有得到什麼優待。三歲恢復記憶的時候,她知道自已的處境之後,就準備表現的聰明一點,這樣讓家裡人能夠更喜歡她,沒準能夠改變一下境況。畢竟爹媽靠不住,也只能靠靠別人的大腿了。

可惜晚上她就聽到這兩口子嘀嘀咕咕的說私房話了。

吳國安道,“勝男啊,放心吧,等娃懂事了,就讓他自已下地掙自已的口糧了。”

田勝男對此很是懷疑,“那要等多久啊?”

吳國安擺手,“要不了多久的,人家村西頭劉寡婦的兒子,才四歲就幫著撿豬糞呢。”

當時才三歲的吳晚“……”

吳晚覺得這要是自已真的是個三歲的娃,估摸著被這一對爹媽培養,還真是要變成勤勞的孩子。畢竟沒指望的時候,人總是會想著靠自已。然而她不是。

為了保證自已的正常發育,於是她放棄了表現聰明的想法,而且變得比一般的孩子還要笨點兒。

這日子一直持續到七歲的時候,吳晚想去上學了。畢竟她覺得自已作為一個成年人的思想,去上學還是很輕鬆的。可惜金坪村是個交通不便的地方,村裡根本就沒小學。要上學還要去公社小學那邊上,要翻越一座山。再徒步走兩公里。加上吳奶奶覺得讀書是一件挺不安生的事情,堅決反對去唸書。並且以三兒媳婦田勝男同志作為反面典型進行教育,“瞧瞧老三媳婦,還是個中學生了,還不是下地幹活,有個屁用?!”

原本就是為了偷懶才去上學的,面對艱難險阻,吳晚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於是從七歲開始,吳晚就開始為家裡勞動了,比如撿柴火,餵雞,在自留地裡面去挖蚯蚓之類的。吳晚試圖討好爺奶,然後分配一些比較輕鬆的工作。然而爺奶不吃這一套。對於他們來說,任何的馬屁都比不上一口糧食來得珍貴。樸實的勞動人民心裡沒那麼多彎彎道道,除非有好處,否則一切免談。於是十歲這年,吳晚就開始下地幹活了。

今天就是吳晚正式開始下地掙工分的第一天。在這個炎炎夏日裡面頂著大太陽抱稻子。才幹了這麼半天吳晚覺得自已實在是不能再幹下去了。

此刻,他無比的想念記憶中的雪糕,冰淇淋,空調……

''晚生,快點,吃飯啦!再晚就沒啦。”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他爸吳國安端著大瓷碗坐在小板凳上坐著吃飯。看到兒子回來,他還含糊的喊了一聲。

難怪他還記得有個兒子沒回來呢。

“嚷嚷啥呢,這不是還沒開飯嗎,就你吃的快。”吳奶奶叉著腰在門口吼道。看到三孫子回來了,她也沒有多高興,只是看了一眼就進了屋裡。

剛進了廚房裡,就看到灶臺下的三媳婦鼓著腮幫子正在吃啥,頓時火不打一處來,“咋都一個樣兒呢?”

田勝男道,“媽,我身體不好,萬一餓出毛病來了不是拖累大家嗎?”

吳奶奶“……”氣的扭頭就對著灶臺旁邊的大兒媳婦李春菊嚷嚷,“還愣著幹啥,開飯啦!下午還上不上工啦?真是一個個的吃啥啥能,幹啥啥不行。我這是做了啥孽啊?”

李春菊臉上笑了笑,她知道婆婆這是指桑罵槐呢,罵的再難聽,那也是罵的老三媳婦。

再看看老三媳婦,正低著頭又往嘴裡塞了啥。一副完全沒聽到,絲毫不在意的樣子,頓時心裡一哽。

這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了。

很快,飯菜上了桌子,防止田勝男偷吃,老太太是盯著大媳婦和二媳婦上的飯菜,沒讓三媳婦沾手。

結果田勝男等老太太走了,就將吳晚給招到身邊,往他嘴裡塞了幾粒黃豆。又偷偷放了一把在他口袋裡。

吳晚趕緊咀嚼了幾下,然後一臉佩服的看著田勝男。家裡的糧食都被老太太給鎖在房間裡,他媽還能弄到黃豆,本事大啊。

“兒子啊,你可要好好堅持,媽就靠著你了。這幾天辛苦過了,就沒那麼忙了。媽這腰還沒好,下午媽還在家裡休息一下。你放心,晚上還是媽做飯,回頭我給你偷個雞蛋。我和你說,你一天掙的工分,還不夠換個雞蛋呢。你賺了。”

吳晚“……”就知道不該有什麼指望的。

飯菜上了桌子,一大家子圍著一張四方桌吃飯。吳家人口眾多,吳爺爺和吳奶奶也才五十多歲,也是家裡的勞動力。在家裡擁有絕對的權利。

吳大伯吳國棟是個很老實耿直的漢子,也是家裡最勤勞的。當然,他媳婦李春菊也是個勤快人,所以兩口子很得吳奶奶喜歡。林二伯吳國強有些聰明,喜歡計較,他媳婦張秋燕看起來老實。但是吳晚三歲的時候曾經私下裡被張秋燕給警告過,所以知道這個二伯孃也不是個簡單的。

他爸媽吳國安兩口子就不用另外說了,四叔吳國華倒是斯斯文文的,因為他頭些年趕上好時候,生產隊還有小學。唸了幾年書,混了個小學畢業,所以現在在隊裡當記分員。是家裡說話第二有分量的人。

除此之外,吳家第三代裡面,吳晚有了兩個堂姐和兩個堂哥,一個堂弟。

大堂姐和大堂哥都是大伯吳國棟的孩子,堂姐吳曉春已經十五歲了,是家裡幹活的一把手。大堂哥吳秋生十三歲,也已經下地幹活,不過因為是家裡的長孫,所以很晚才下地幹活,也養的有些嬌氣。二堂姐吳曉夏十三歲,表面脾氣很溫和,但是吳晚覺得她很圓滑。二堂哥吳冬生十一歲,性子有些暴躁。至於小堂弟吳夏生,現在才五歲,也是二叔的孩子。

吳家的人都是按著季節來取名字的,輪著吳晚的時候,竟然也是在冬天,不過因為是在晚上出生的,所以吳國安直接取名吳晚生。好在上戶口的時候,是田勝男去上的,覺得晚生這個名字太土了,沒文藝氣息,所以就上了個吳晚。

“晚生,快吃飯,吃完去睡覺。”吳國安在邊上催著自家兒子道。

吳晚趕緊低著頭繼續吃飯,啥也不想了。

因為吳晚下地幹活了,所以伙食有所改善。比如說之前只能吃半碗的,現在可以吃大半碗了。當然,如果可以選擇,吳晚寧願還是吃半碗飯,只要不要他下地幹活就行了。

吃完飯之後,因為天氣太熱,所以也沒立馬出去上工,中間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夥都用來睡午覺。當然也有人比較勤奮,想要多賺工分,中午也不歇著。比如吳大伯兩口子。

吳國安卻早早的回到房間裡面來,帶著兒子媳婦睡覺。

“還是咱聰明。”吳國安抱著自已媳婦道。“當年要是咱多……”

他看了眼吳晚的方向,發現自已兒子睡著了,就繼續道,“你說咱是不是聰明,生了晚生之後我就去結紮了。要不然咱也學著大哥二哥那樣生那麼多,多累啊。養一個都養不活,還要養那麼多。”

田勝男嫌棄的推開他,“你還好意思說,就養一個也沒讓我們過好日子。”

吳國安道,“我再努力,分到我們頭上來的也就這麼多。要不然我幹啥只生晚生一個娃。”

吳晚聽到這話,差點吐血。他就知道這兩口子說話沒一句是真的。自從他懂事之後,兩口子就經常和他說,為了全心全意的照顧他這個兒子,所以兩人忍痛這輩子只生他一個。即便給不了他好日子,也要給他全部的關心和愛。

老實說,他當時還挺感動來著。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靠爹媽是不成的,他就知道自已沒那個命,甭管到了哪裡都只能靠自已。

吳晚邊裝作睡覺,邊腦袋裡面算時間。運動就要結束了,吳晚相信,運動結束之後,生產隊裡應該就有改變了。畢竟知識分子會越來越受到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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