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司機的臉上，混合著兩種氣息。
灰白病氣和漆黑死氣。
前者病入膏肓，百日告別。
後者，預示一刻鐘後發生災禍。
當然，這是相師的視角。
普通人也可以看出來第三種氣息，戾氣。
“生活不易，得了絕症吧。”
龍小野貌似隨意地問了句。
司機詫異，轉頭反問：“你，你怎麼知道的？”
“面相上寫著呢！”龍小野輕哼出聲，“本來能挺一段時間，但你打算主動尋死，還要捎帶著本人，不地道啊。”
“胡說什麼！”
司機露出慌張之色，方向盤都打亂了。
“你殺不了本人，你卻會白死，一分錢也拿不到。”
龍小野直接點破，看似隨意地在門鎖處拍了下。
儀表盤立刻顯示，門鎖故障，副駕駛的車門可以隨意開啟。
遇到高人了！
司機無奈嘆口氣，單手搓了把臉，五官擰成苦字，還嘴硬道：“反正我沒害你，你也不能拿我怎樣。下車吧！”
“沒到目的地，中途把乘客攆下車，我肯定會投訴你。”龍小野不以為然。
“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樣，只要把我送過去，這事兒算完。感謝你的老母親吧，也就是看你對她還有些孝心。”
觸動了司機內心的脆弱，悔恨的眼淚奪眶而出。
“兄弟，我，我錯了，不該，想著害你。老母親要治病，兒女也需要學費，我想給她們留下一筆錢，你是不知道沒錢人的苦……”
這些都不是殺人的理由。
龍小野擺手打斷，問道：“誰指使你的？”
司機沒隱瞞，一五一十的講了。
社會人老黑，發來一張照片，洗浴中心門前接上這名小夥子，製造禍端，可以給一筆二百萬的撫卹金。
車禍首選，迎頭撞上大卡車。
老黑的上頭，就是衛明衛少爺，惹不起的人物。
龍小野心中一通亂罵，狗孃養的衛明，這麼急著報復小野哥。
剛才就該將他扔遠點，摔斷全身骨頭。
“我真是混蛋！”
司機單手扇了自己好幾巴掌，眼淚四濺。
“既然你悔改了，抽空去洗浴中心的天機館找本大師，或許還能讓你多活一段時間。對了，入門費十萬。”
“多謝，看，看情況吧。”
司機敷衍地點頭，十萬塊，還不如去死……
退了跟龍小野一起死的念頭，司機臉上的黑氣也消散了。
打消了害人的心，戾氣也不見了。
半個小時後，計程車進入通天街。
街道名字起得很響亮，實則很荒涼。
道路兩側，一排排廢棄的工廠廠房，是老鼠蚊蟲們的樂園。
通天街8號，一處獨立的四合院，磚坯平頂，木門古舊。
除了門牌，就再沒有任何標誌。
龍小野下了車，司機也沒要車費，掉頭開走了。
龍小野輕輕釦響了門環，高喊道：“野鶴前輩？前輩在家嗎？”
傳來腳步聲，一名短髮女孩，開啟了院門。
個頭高挑，體型一流，堪比超模中的超模。
但長相差強人意，眼睛不大，嘴唇很厚，兩個半透明狀的招風耳。
顴骨上，還佈滿了雀斑，顯得氣色格外暗沉。
易容術！
到了極致！
有人，改變了這張臉！
龍小野心中極為震撼，即便開啟靈眼，也看不出女孩的真實相貌。
“有請。”
女孩貌醜，但聲音軟甜如山泉，同時做出禮貌彎腰動作。
“有勞了！”
龍小野揹著手，跟在女孩後面，進入正對的大屋。
古色古香的廳堂中，一張八角木桌，兩把太師椅。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一名黑衣打扮的老者，身材瘦高，短茬鬍鬚，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似悠閒地小口品著香茶。
正是野鶴老人。
瞳孔是深灰色的，盲人！
完全沒有視力，連一絲光都感受不到。
龍小野卻知道，這位高人的聽力，早已達到極高的境界。
不僅能聽聲辯物，還能分辨物體的形狀大小，具體到細節。
耳，便是目！
“前輩，總算找到您了！”
龍小野上前，躬身施禮。
“在下龍小野，法玄道長唯一弟子。”
“天意啊！”
野鶴老人深吸一口氣，招呼道：“坐吧。你師父不久前，倒是來過一次。”
“前輩雲遊四海，很難遇到。”
“不，我就在家中，沒開院門而已。”
“為什麼？”
哼……
鼻腔哼出股冷氣，野鶴老人嫌棄道：“一身花街柳巷的氣息，隔著牆都能聞到，鼻子實在受不了。”
嘿嘿，嗅覺還很靈敏。
眼前有了畫面，師父聞言羞憤難當，揮刀自宮。
好吧，純屬幻想。
從小，師父就教育自己，世上最沒用的就是臉面，他的臉皮厚到無懈可擊。
“前輩，您是江湖上的萬事通，長著順風耳，我們想了解天玄門的過往，如何從一個鼎盛的大宗門，淪落到藏身山野林間，只剩一師一徒一狐狸。”
“你，想報仇？”
野鶴老人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若有血海深仇，作為繼承者，不能不報。”龍小野擲地有聲。
野鶴老人點點頭，突然又問：“小友，要是幫你，給我什麼回報？”
有條件就好辦！
龍小野自信的一挺胸膛：“您想要什麼，只要有的，我都找來。最好別提錢，太簡單，沒挑戰。”
“我要去一個地方，你照顧蘇夏一年，確保她無病無災。”
野鶴老人指了指雀斑女孩。
名字不錯，很有意境。
但是，易容後的這張臉，會剜了小野哥的凡心……
“不情願？那就請回吧！”
野鶴老人臉色瞬間黑沉，下了逐客令。
“不不，前輩，別誤會。你這裡太冷清，我又不想常來，怎麼照顧蘇夏？”
龍小野找了個藉口。
“帶走就是了。”
野鶴老人不以為然，又誇讚一句，“小友，你身上的氣息，頗為與眾不同，將來必有建樹。”
兩人之間的交談，都落在蘇夏耳朵裡。
她神色淡定，沒有提出反對，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好吧！
一年很快！
龍小野痛下決心：“我答應前輩，有我在，絕不對虧待了蘇夏。”
“我知道你有本事，不可改變蘇夏的容貌，這是對她的保護。”野鶴老人提醒。
“嘿嘿，看慣了，也一樣。”
龍小野撓著後腦勺，剛才真就動了心思，想要破除易容術，看到蘇夏的本來樣子。
條件談妥。
野鶴老人這才將手伸入斜襟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龍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