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我大概知道一點兒你的情況。”
7班班主任宗立是位和藹可親有點微胖的中年男子。
其實從張圓,高梓琳來辦公室舉報,他就猜出了鍾曉的處境,他本想私下處理這件事情,但實在不湊巧,舉報的時候教導處主任和5班班主任剛好都在現場,他只能跟著領導和同事一起去現場公事公辦。
“你想不想換個寢室?”
宗立不慌不忙,緩緩看向鍾曉問道。
“我想。”鍾曉毫不猶豫。
她不是沒想過找班主任提換寢室的事情,甚至好幾次她走到辦公室的門口,但最終卻又退了回來。
她害怕面對老師可能提出的質問:“為什麼她們冷落、排擠、針對的人是你?而不是別人?”
為什麼?她也很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她試過找張圓、高梓琳問清楚,卻總是被她們無視。她站在她們面前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她們就像聾了瞎了一樣,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但是等她們興致來了,又會一人一句含沙射影冷嘲熱諷道:
“梓琳,你覺沒覺得有些人呀,天生就是狐媚子!”
“圓圓,那你可說錯了啊,有點姿色會勾引人的才叫狐媚子!沒有姿色還要勾引人的,那叫賤貨!”
說到“賤貨”兩個字時,她們還會特意看向鍾曉而後發出一種尖銳刺耳的嘲笑聲。
如果鍾曉回擊:“你們說誰是賤貨!”她倆就會不屑一顧冷笑幾聲,然後走開。
長久以來,鍾曉的憤怒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軟弱無力。
她想換個寢室,也害怕老師聽了她的理由可能會說:“是不是你誤會了,或者是你想太多亦或者是你聽錯了。”
是的,沒錯,她自已也深深懷疑過,那些含沙射影的話難道是自已誤會了。明明之前還玩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她就成了她倆口中的“賤貨”了呢……
一次、兩次、三次.....把質疑推翻又重拾質疑,在一遍遍的懷疑與自我懷疑中折磨自已。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銳氣漸漸被磨沒,只覺得心力交瘁。
她寧願她倆指著她破口大罵,哪怕打一架,也好過冷暴力和背後穿小鞋給她帶來的精神折磨。她知道她們不會承認對她的冷暴力,更不會承認對她的辱罵,她們不承認,她也毫無辦法。
一張嘴抵不過兩張嘴,一個人有理也架不住兩個人扭曲事實。
她擔心即便是換到班級裡的另一個寢室也還是會被人誤解,同樣有理說不清。
宗立看出她的擔憂,柔聲說道:
“你不必擔心,我給你換到混合寢室。”
混合寢室,當然不是指男女混合的寢室,而是每個班多出來的住校女生混合安排在同一個寢室。她們不在同一個班上課,白天也不會在一起,非常符合鍾曉目前身邊都是走讀生的交友情況。
老師說的“知道一點兒她的情況”,但其實他連她的交友朋友圈也都知道,他並不是那種只關注成績好的同學的老師。
換到混合寢室確實能打消鍾曉一直以來的顧慮。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哽咽地說了聲:“謝謝老師。”
“只是......”
宗立面露難色。
“這次去網咖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情有可原,但是教導處那邊恐怕......”還不等老師說完,鍾曉就領悟道:“沒關係的老師,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不想讓你為難。”
鍾曉早已心懷感激。
宗立點了點頭,然後讓鍾曉先回去,隨後他轉向石磊勸誡道:“你以後少去點網咖,別盡耍些小聰明,以為別人不知道。”
石磊摸了摸頭,有點不好意思笑道:“真是什麼都逃不過您老的火眼金睛啊。”
“還用火眼金睛嗎?你是不是也該收斂點了?張老師都跟我說了你在他課堂上的表現。”
“......呃,這個嘛,那是我沒控制住......”
石磊忽然覺得臉頰發燙,雖然他黝黑地面板遮蓋住了他的臉紅,但他那飄忽不定的眼神,以及不自然地神情都被宗立看在了眼裡。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我也完全能理解。但是喜歡別人,也該好好控制自已,不要去給別人添麻煩。她現在的處境你回去好好想想。”
宗立突然嚴肅地說道。
“她”當然指的是鍾曉,石磊靜下心來,分析今天發生的事情。回想起坐在他前排的張圓總是時不時給他桌上放零食,上次見他打籃球手扭傷,還送了Nike護腕給他,他一直以為只是禮尚往來。
他知道張圓和鍾曉在同一個寢室,關係也還不錯,所以拜託過張圓多替他美言幾句,為此還送了兩張她最喜歡的古天樂海報和兩袋小熊餅乾作為感謝。
結合老師提出給鍾曉換寢室的事兒,石磊猛然一拍腦門兒。
“謝謝老師提醒。”說完就想開溜。
“1000字檢討,明天交過來。”
“啊......”
“記得回去好好反省。”宗立提醒道。
“知道了。”石磊邊答應著邊氣勢洶洶往7班教室方向跑去。
宗立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叫宗立,為人也擅長中立,他故意點撥石磊,想讓孩子們先自已去處理那些敏感的情感問題,他很難評價這些事情的對與錯。喜歡、討厭、羨慕、嫉妒這些情感伴隨著孩子們的成長,是再正常不過的心理反應。
他從不以學習成績的好壞、是否出入網咖、是否燙髮染髮等一些刻板印象去評價一個孩子的好壞,他願意去相信他的學生,願意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在實踐中去解決自已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