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鬼也要有人陪
京都的雪已經下了三天三夜了，撲簌簌的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將軍府西南角的白露苑裡，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蘇玥有氣無力的躺在冰冷又堅硬的床上，已經洗的發白的床單早已被鮮血染紅。
接生的婆子緊了緊身上的襖子，一臉鄙夷的看著床上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的產婦，沒有絲毫替她收拾的意思，抱著懷裡的嬰兒快步走到了身著華麗的婦人眼前。
此人正是將軍府的夫人，大理寺卿的嫡女雲嫿。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個小將軍！”
雲嫿坐在上首，透過昏黃的燭光，能看到她那張精緻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接生婆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見到這場景心裡也有了盤算。
索性訕訕的退到一邊，不再說話，心裡卻把蘇玥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姨娘，有命生孩子也擔不起這福氣！”
“真是晦氣，忙活了半宿，看這架勢是拿不到賞銀了。”
雲嫿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潔白的狐裘大氅，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經虛脫的蘇玥。
“夫人……把孩子給我看看。”
蘇玥對上雲嫿的眼神，略帶乞求道。
她心裡清楚，自已現在是處境，只是將軍府裡一個不得寵的姨娘，如今能順利生產已是難得。
自已被禁足在這白露苑裡，孩子一生下來必然要過繼給主母，恐怕以後要再見一面都難了。
雲嫿接過孩子，一步一步往床邊走去。
蘇玥看著雲嫿臉上那詭異的笑，越是離得近不好的預感就越是強烈。
雲嫿在離床邊兩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低頭瞥了一眼還在哇哇啼哭的孩子。
“妹妹，辛苦了。”
“只是，這孩子，生來便是死胎！”
說話間就把孩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嬰兒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不要！”
蘇玥想伸手接住，卻只是徒勞。
在場的一眾婆子、丫鬟都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氣，今日肯定是容不下這個孩子，卻沒想到是這麼殘忍的方式，一時之間也是紛紛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內宅的事豈是她們這些奴才能理會的？
蘇玥想下床去檢視孩子的情況，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雙手顫抖的抱起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雙目猩紅、面色猙獰。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落到今天的地步了，你還要趕盡殺絕！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雲嫿冷冷睨著地上一身血跡的女人，
“錯？錯在你應該早點去死，而不是死皮賴臉的待在將軍府，更不應該懷了夫君的孩子！”
雲嫿居高臨下的看著蘇玥，抬手給了蘇玥一巴掌。
“也不看看自已是個什麼東西？你也配生下我夫君的孩子？”
蘇玥擦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跡，瞪著雲嫿的眼神猶如淬了毒。
雲嫿一臉嫌棄的看著染了血的大氅，信手脫下丟在了地上。
“念在妹妹生產辛苦，這大氅便賞你了。”
“今日母親壽宴，你好生在屋裡養著，莫要給府裡添麻煩。”
雲嫿掃了一眼噤若寒蟬的眾人，眼底裡帶著幾分滿意，果然都是自已帶出來的人，量這些人也不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今日蘇姨娘生產的事，你們可知道怎麼跟老夫人和將軍稟報？”
一眾婆子、丫鬟紛紛應是。
“你呢？”
雲嫿挑起蘇玥的下顎，眼神危險中帶著幾分威脅。
蘇玥怒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在了雲嫿的臉上。
“你殺我孩兒，我要你償命!”
“夫人！”
一旁的婆子趕忙上前一腳踹在了蘇玥的胸口，連忙掏出手帕給雲嫿擦拭臉上的血跡。
“你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報應嗎？”
蘇玥匍匐在地上，生產後的疼痛和胸口的疼痛如洪水一般一波一波吞噬著她的意識。
“呵呵，蘇玥你還真是蠢，竟然相信因果報應！若真有報應，我還會好好站在這裡？”
雲嫿貼近蘇玥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可知，你父親的案子就是我父親審的？你以為我父親不知道實情？”
“可你們蘇家還不是要背這罪名？你還不是一輩子都要在我跟前討生活？”
蘇玥睜大了眸子，滿眼不敢置信。
原本她以為只是她和雲嫿的較量輸了，不曾想，尚書府的敗落竟也和雲家有關。
“我們走！”
雲嫿招了招手，欲帶一眾人準備離開。
蘇玥指甲都掐進了肉裡，她好恨，為何世道如此不公，自已的家族、自已、自已的孩子都要承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可害死他們的人卻能在這人間享受榮華富貴！不公平！
蘇玥猛然抬頭，死死盯著眼前的雲嫿，抓起自已頭上唯一一根鳶尾花的銀簪，眼裡閃過狠辣的光，身體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雲嫿身後。
一手拽住她盤的精緻的髮髻，一手握著簪子狠狠在她脖頸處紮了下去。
“啊！”
伴隨著一聲尖叫聲，溫熱的血濺了一地……
雲嫿死死捂著和頭髮黏在一起的傷口，汩汩湧出的鮮血讓她的眼裡佈滿了恐懼。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現場的婆子丫鬟全都懵了。
這些丫鬟婆子見蘇玥那猶如地獄惡鬼的樣子，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生怕下一個死在她手上的就是自已，一個個尖叫著連滾帶爬的向外跑去
“啊！”
“殺人了！”
“殺人了！”
“蘇姨娘瘋了！”
雲嫿顫抖著嘴唇，劇烈的疼痛讓她臉色煞白。
“你……你怎麼敢！”
“上天待我不公，我便自已討回來！”
“與其做鬼也不放過你，不如拉你和我一起做鬼。”
“哈哈哈……”
“哈哈哈……”
死亡的恐懼慢慢襲來，“求你……求求你放過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鮮血順著雲嫿的嘴角溢位，微弱的聲音裡哪還有方才的半分傲氣。
蘇玥狠狠將雲嫿摔在地上，利用身體的重量死死將她壓在身下，手中握著的簪子在她脖頸上戳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躺在地上虛弱的吐著鮮血。
她顫巍巍的起身，撿起了地上的大氅，聽著遠處傳來的嘈雜聲，毫不猶豫的伸手掃落桌上的燭臺。
轉身溫柔的從地上抱起她的孩子，虛弱地倚著木門坐了下來，用身體擋住了雲嫿唯一的出路。
白色的狐裘大氅遇火則燃，火焰順著衣服快速在雲嫿身上燃了起來，劇烈的疼痛讓她在地上來回翻滾。
她想離開這裡，想親手殺了這個瘋女人。可她嘗試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求生的本能讓她拼了命的向前爬。
蘇玥一臉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毫不猶豫一腳踹在了她的臉上，
“今日！我定要讓你給我孩兒陪葬！”
這年久失修的屋子藉著在冬日裡風勢很快就燃了起來，只是一會兒功夫，火勢就猛烈的讓人不敢靠近。
這一夜，將軍府的第一個小少爺夭折、將軍夫人和姨娘因別苑走水去世、周老夫人壽辰被衝，從此纏綿病榻一病不起、周將軍抱著燒焦了的屍體在雪地裡跪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