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97年,宋太宗駕崩,其子趙恆即位,是為宋真宗。
次年,河北道定州境內發生了一樁命案,一位侯爺被殺死在自已府中,給安靜祥和的北方邊境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陰霾。
瀛州地處定州以北,是大宋北境邊關,豐偉的城牆和呼嘯的狂風彷彿讓這個英雄般的城池顯得格外悲涼。
揚鞭策馬關山遠,望斷燕雲十六州。
柴少卿站在瀛州城牆上,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不過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回憶往事,他此行是來找人的,找一個他牽掛了將近十年的人。
十年前,他和荀令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是幼時的情誼卻抵不過命運的撥弄。北方遼國入侵,瀛州地處宋遼邊境,率先被遼軍攻克。他的父親文穆侯為躲避戰亂,帶著他們全家老小向南逃亡,從此和荀令如失去了聯絡。
後來戰亂平息,柴少卿得到訊息,荀令如和其父荀朝舉一同投江而死。
不過十年來,他卻一直不肯相信荀令如已經死了,也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因為他的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萬一她還活著呢?
再次來到瀛州的柴少卿和李鶴遙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經過多方打聽,他在一個酒鬼的口中打聽到,景城縣孫家莊有一個老漢在十年前收養了一個女子。他覺得這個女子,就是他要找的令如。雖不知訊息真假與否,他仍然決定奔赴景城,一探究竟。
“我說少爺,你還真信了那滑頭小子的話?你看他那個樣子,活脫一個酒鬼,不知道喝了多少。他跟你說的話能信啊?肯定是酒後胡言!就是想騙你兩個賞錢再去買酒喝,也就你肯信他的鬼話!”李鶴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滿臉的不情願地說道。
“就算他是胡言亂語,我也要去走一遭,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柴少卿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
“這兩年我們多少次輾轉奔波,撲了個空,還不都是因為被這種人給騙了。再說了,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了,哪還有人記得這麼清楚。”李鶴遙繼續埋怨道。
“莫說十年,就算是過去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一定要找到她。”柴少卿也收拾著東西,不過在他眼神裡透露出的卻不是埋怨,而是堅定。
“我痴情的大少爺啊,就為了一個十年前的約定,值得嗎?再說了,她很可能已經死了,掉入河中,漂流而下,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活下來?”
“你在這抱怨了半天,你到底想不想去?你不想去就在客棧待著,我自已一個人去。”
十年來,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打聽到有關於她的訊息,可是柴少卿每次都義無反顧地前去打探,即使希望渺茫,即使老天一次又一次地戲弄他,他還是想,萬一這次是真的呢,萬一這次真的能找到她呢。十年了,柴少卿還是忘不了她,忘不了當初的約定。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得,得,得,我的大少爺,我勸不動你,我還是跟你一塊去吧。”說著李鶴遙走出門外去牽馬了。
柴少卿整好行裝後也出門來,二人提裝上馬,便往景城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趕到景城縣後,又經過一路打聽,幾經奔波,柴少卿和李鶴遙終於到達了孫家莊外。
村頭有一個正在幹活的老婦,柴少卿上前詢問後,果然如那人說的那樣,村裡有個孫老漢在十年前在河中捕魚時救起過一個女子,因孫老漢的妻子早逝,兒子也死在了戰場上,成為矜寡老人。那女子為了報恩,便認孫老漢為養父,為孫老漢養老送終。
柴少卿聽後,不免心生激動,他越來越感覺到,這個十年前在河裡被救起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心裡想著,這次,終於沒有撲空。
在向老婦詢問了孫老漢家住何處之後,柴少卿便直奔孫老漢家。柴少卿和李鶴遙來到孫老漢家中,卻只見到孫老漢一個人。
“請問這是孫老漢的家嗎?”柴少卿問道。
“我就是,你們找誰?”孫老漢問道。
“聽說十年前老人家曾收養過一個女子,不知是不是真的?”
“怎麼?難道你們認識她?”
“是的,我們是她的朋友。她現在何處,怎麼沒有見到她?”
“她今天去雲清寺上香去了。哎呀,你們終於來了,我還以為她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呢。”
“不知老人家能否給我們詳細說說當年的情形?”
“約摸著還是在十年前吧,我那天乘船在河上捕魚,看見從河的上游方向漂來一團東西,從遠處看好像是一個人。我趕緊划船過去,發現果然是一個人漂在上面,我還以為她已經死了呢,當時還嚇我一跳。”
“那後來呢?”
“後來,我把她拖上船後,發現她竟然還有一口氣,我便趕緊把她帶回了家,又請了附近的郎中前來救治。但是郎中卻說她身體虛弱,又遭寒氣侵入,昏迷不醒,已很難醫治,只能給她灌下幾副湯藥,盡人事聽天命了。結果到了第二天她就醒了過來。我便又將郎中請了回來,為她開了些補身驅寒的湯藥,服用幾日之後便可下床走動了。之後又靜養了數月,身體便與常人無異了。”
聽孫老漢說她沒事,柴少卿臉上露出了笑容。
李鶴遙也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這時孫老漢突然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
“她失憶了。”
“失憶?”柴少卿滿臉驚詫,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是的,剛醒來時問她的身世,她隻字不說,我以為她是剛剛醒來,身體虛弱,不能說話。可是再到後來問她,她只是說自已什麼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姓甚名誰,哪裡人氏,家裡有何親人,為什麼漂在河上,統統不記得了。”孫老漢說道,“對了,你們是她的什麼人?”
“老人家,我們是她的朋友,待我們見到她時,自會認得她。只是,如果真如您所說,她失憶的話,恐怕就不認得我們了。”柴少卿答道。
“那你們可以去找找她,或許見到故人就能回憶起來,也說不定。”孫老漢說道。
“老人家,您剛剛說的雲清寺該怎麼走?”柴少卿問道。
“出了村東頭,沿著路一直往東走。看見那座山了嗎,叫做密雲山,走到密雲山腳下,有條上山的路,順著路往山上走就可以到雲清寺了。”孫老漢指著遠方的山說道。
“如此,便謝過老人家了。”
拜別孫老漢後,柴少卿和李鶴遙便按照孫老漢說的方向直奔雲清寺而去。
他們順著孫老漢的指引,來到密雲山腳下,山下枝林茂密,山上霧靄濛濛,只有一條幽徑曲曲折折地通往山上。
李鶴遙不禁感嘆道,“如此仙境,真是個歸隱的好去處。”
此時的柴少卿卻無心賞此美景,他的心裡一直在想著令如。那位女子會不會就是她?如果真的是她,那她還是當年的模樣嗎?她已經失憶了,是不是還記得自已?
柴少卿和李鶴遙迫不及待地沿著山路直奔山上而去。
密林九曲,柴少卿和李鶴遙二人終於來到了雲清寺門前。寺廟不大,坐落在這青山霧林之中,頗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氣象。
廟門開著,二人走入廟中,院中沒有人,顯得異常冷清。正對著大門的是一間佛殿,裡面矗立著一尊佛像。此時佛像前正有一個女子跪在地上,雙手緊合。
柴少卿走入佛殿,停下了腳步。眼前之人的背影,是那麼的陌生,又是那麼的熟悉。
那女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雙手提裙,站起身來。當她轉過身看見眼前之人時,時間彷彿在此刻停止了。
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副容顏,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時光的痕跡,但仍擋不住她那靈秀的容靨和清澈的冰眸。
他也是從前那個模樣,只是已經脫去了往日的稚氣,臉龐稜角分明,透露著一絲成熟。
她並沒有失憶,眼前的人將她所有的思緒勾回到了十年前,彷彿就在昨日一般。十年的思念之苦,十年的思君之情,讓她在此刻萬般感覺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自已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