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夕陽垂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復之前寒冷。

站在陽光積雪下的顧青猛的轉頭,視線看向小巧昏暗當鋪,亮起的眼瞳,正好與白秦那雙漆黑眸子對視。

伸手撓了撓頭,顧青原路折返,重回櫃檯邊坐下。

他牙齒緊咬,面露嚴肅,“老闆,實話跟你說,我缺錢用。”

“這枚銀元來歷我也沒騙你,確實是印有頭像的第一批。”

“這樣,我先典當暫壓三年,你給我十枚銀元。”

“三年後,我拿三十枚銀元贖回這枚典當的銀元。”

“好。”

黑衣白秦漫不經心點頭,隨手從桌下掏出張白紙,還有十枚銀元擺在櫃檯,“就按你說的,自已簽字畫押。”

顧青感激,默默簽下姓名,隨即又咬破手指摁印。

做完一切,他收起十枚銀元,快速低著頭跑出店門。

蘇楠好奇湊近觀摩。

只見白紙上字跡整齊,頗具大家風範,明擺著受過高等教育。

民國多戰亂,能接受完整教育的人,不多了啊。

顧青身世,定不簡單。

很快,下一個人的到來,徹底驗證了蘇楠猜想。

進入店鋪的,是一名衣裝樸素老婦。

老婦頭戴紗巾,手裡還捧有一把悶炒過的花生。

蘇楠心裡一沉,直接閉上貓耳,老實趴在櫃檯打鼾。

來的,是多嘴王婆。

這王婆身份不簡單,專替一些閉門不出的大家閨秀說媒。

想來又不知是哪家姑娘,看上黑衣白秦霸霸總,委託王婆前來說媒。

短短的夢憶十天,王婆足足來了十八次,次次來說媒。

當鋪門檻都快要被她踏成平地面。

王婆手捧花生熟練往櫃檯邊依靠,她露出大豁牙,臉上笑意盈盈。

“哎呀,我剛才好像看見顧家那傻小子跑到你這裡來了。”

“我說白老闆,那顧家小子生平就喜歡坑蒙拐騙。”

“您啊,可千萬別被唬住。”

黑衣白秦沒有出聲,饒有興致把玩掌中染血銀元。

想來,他是看出些端倪。

王婆早已習慣黑衣白秦性子,臉上依舊笑嘻嘻的。

奶奶的。

一個男人長的帥,性子又冷,那群姑娘就好這口冰水。

私下裡,可是給這位白老闆取了個冷麵小白龍的稱號。

蘇楠貓耳朵支楞起,來了興趣,抬首好奇看向磕花生中的王婆。

四目相對,王婆噗嗤一笑,幾片花生皮噴出貼在唇角上。

她雙手撐在櫃檯,伸手拍了拍蘇楠腦袋,“黑毛小畜生,怎麼,你對那顧家小子混賬事蹟感興趣?”

蘇楠嘴一抽,總覺得王婆在指桑罵槐,罵黑衣白秦霸霸總。

可不是麼。

說媒被拒十八次,再好的性子,估摸著也要被磨沒。

“哎呀,既然不吱聲,那我就跟你講一講顧家小子。”

王婆笑眯眯的搬過木凳坐下,邊磕花生邊自言自語。

“這顧家,倒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土財主,以前曾幫過那位袁老總,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袁老總上臺後,念及往昔恩情,顧家起來嘍。”

“人啊,有了錢性子就會變壞,顧小子的爹老樹發春心芽,不顧原配反對,接連娶了三房姨太太。”

“那姨太太啊,個個年輕靚麗,最小的不過十六歲,正值綻放年紀,還是鎮中公認的鎮花呢。”

“有了這三任姨太太。”

“糟老頭子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瀟灑,神仙也不換。”

“正所謂父子情深,受到父親影響,顧青那小子也開始花天酒地,天天聲色犬馬美女作伴。”

“身邊的漂亮姑娘,隔倆三天換一個,快活的很。”

王婆說著,眼裡閃過羨慕。

有的人生下來就啃窩窩頭,過著窮日子。

而有的人剛出生就大富大貴,吃喝不愁,失去奮鬥目標。

這小顧,天生命好,已經享受到常人難以享受的富貴滋味。

嘆了口氣,王婆隨手丟掉手中花生殼,拍了拍手掌唏噓道,“顧家順風順水些許時日,直至袁老總倒臺病死,這好日子啊,終是過到了頭。”

“樹倒彌孫散,錢這玩意一多,百分百會被別人惦記。”

“袁老總出事,油水肥厚的顧家,又怎能不引起豺狼虎豹之流窺探?”

“短短几天,顧家怪事頻發,慘的很。”

“先是顧青父母離奇身死、三任小妾攜偷款跑路。”

“後又有夜晚土匪來襲。”

“燒殺搶掠,掘地三尺,榨乾最後一滴顧家油水。”

“顧家,徹底落魄。”

“全家一百多口連理同枝,徒剩顧青獨苗存活。”

“曾經的富家少爺,如今連一口棺材錢也拿不出。”

“…”

王婆唾沫直飛,唇槍舌劍,講的那叫一個嘰嘰喳喳。

半小時後,她捏著手帕伸了個懶腰,再次向黑衣白秦提出說媒一事。

黑衣白秦難得的翻了個白眼,抱起黑貓自顧自開擼。

擼擼貓,心情好,不跟小姑娘計較。

“呵呵。”

“你小子就犟吧。”

王婆捏著手帕冷笑,就差指著黑衣白秦面破罵。

“我說白老闆,你別以為仗著有幾分美男子姿色就可以為所欲為,呵,男人,遲早會人老珠黃。”

“現在這年頭僧多肉少,那些好姑娘能看上你姿色,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天上的烏鴉一般黑,別以為你以後能變白。”

“今兒老孃話就撂在這兒了,你仔細琢磨想想。”

道完,王婆叉著腰捏著手帕離去,如趾高氣昂的大公雞。

片刻。

她又拿著掃把笤帚進屋,將地上花生殼清理乾淨。

“哼。”

再次瞪了眼黑衣白秦,王婆又又傲嬌離去。

注視王婆背影,又看了眼面色微微泛黑的黑衣白秦,蘇楠一樂,貓眼沒忍住眯成一條綠色月牙縫。

這王婆,是真的能說會道啊,給白老闆臉都說黑了。

白老闆可是長生者。

又怎麼可能人老珠黃呢?

王婆、包括這條街的鄰居全部老死了,他都不會死。

蘇楠眨了眨眼,下意識抬首看向黑衣白秦霸霸總。

眸子對視,蘇楠總覺的白秦霸霸總似是從自已眼眸看出些東西。

只聽他自言自語,“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洗澡了?”

“要不要我幫你洗?”

(⩺_⩹)!

蘇楠驚恐欲逃,她總算知道貓咪為何會抗拒洗澡。

啪!

黑衣白秦隨意捏住蘇楠後脖頸,關掉店門後,朝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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