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的第一個週末,何煦就拿著委託書去了警局。

和接待員說明了自已的來意,接待員讓何煦坐一會兒,自已去找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

何煦拿著紙杯,一邊喝著熱水一邊等,過了一會兒,進來一個穿著警服的人。

“你就是周曉蝶的家屬嗎?”進來的人問道。

“我不是,我只是她家屬的委託人,”何煦解釋道。

“啊,這樣,”警官在對面坐了下來,說,“那先給我看下委託書吧。”

何煦把紙遞了過去。

警官拿起紙看了一眼,又放下了,然後抬頭看著何煦,說:“那我先和你說一下案情,你看下要不要錄音發給家屬。”

何煦點了點頭,覺得警官說的有理,於是開啟手機的錄音功能放在了桌子上。

案情彙報的很詳細,警官講完之後,停頓了一下,詢問何煦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何煦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您說的很詳細。”

警官點了點頭,說:“好的,那沒什麼事兒我先回去了。”

何煦等警官出去,把整段錄音都給女人發了過去,隨後精煉總結道:意外事故,對方全責,但是肇事者沒有錢,所以去坐牢了。

一切事情總算都結束了,何煦發完這條資訊,長出一口氣。

剛剛那個出去的警官又突然去而復返。

開門進來問道:“周曉蝶的骨灰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領,我給你們開個證明。”

何煦哽住,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沒有被委託這個事兒。”

“哦,”警官說道,“骨灰只能寄存一年,一年後殯儀館會清理掉的,這事兒你和她的家屬說一聲。”

何煦點了點頭。

警官還是沒有要走的打算,站在門後看著何煦。

何煦不解地看著堵門的警察,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的,”警官手上拿著一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上的筆,正無意識地轉著,問道,“我總覺得你很眼熟,你叫什麼?”

何煦摸著胸口,回覆道:“我叫何煦,我是良民。”

那個警官聽到何煦兩個字,頓時笑了起來,指著何煦說道:“我就知道是你,你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何煦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說:“你哪位?”

警官驕傲地摸了把自已的寸頭,說:“我小時候都說了我要當警察的。”

何煦眯著眼睛沉思,然後恍然大悟,說:“我去,現在的警察門檻真低。”

警官大驚失色,上來就想捂嘴,被何煦一把拍開:“這話可不能在這兒說。”

“嘖嘖嘖,”何煦搖了搖頭,說,“你小時候那個體力,還不如我呢。”

警官笑著說:“我們村誰能比得過你啊,你是大哥嘛。”

聽到久違的綽號,何煦洋洋得意:“早知道我就去報警校了,升職肯定比你快。”

警官聽了這話,卻有點期期艾艾,何煦也意識到自已說了蠢話,忙調轉話頭說:“行了你忙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警官還是堵著門,拿出手機說:“那加個微信吧,你怎麼一走就是這麼多年啊?”

何煦掃了碼,加上了好友,努努嘴,感嘆道:“我也不知道那天一走就是這麼多年啊。”

警官喜滋滋地開了門,把何煦送到了警局門口,說:“有空常聯絡!我們都很想你!”

何煦點著頭,比了個OK的手勢,說:“有時間一定。”

警局的位置比較偏,不過從何煦的小區過來有一班直達公交。

何煦慢慢踱到公交車站,不知道小蝶姐姐是在忙什麼,現在還沒有回覆自已。

公交也緩慢地開進了站點,何煦掃碼上車,彷彿一切都慢了下來。

坐著坐著,手上突然被滴了幾滴水。

何煦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已眼睛莫名其妙溢位了好多淚水。

太糟糕了,沒有帶紙。

何煦抬頭想把眼淚止住,但淚腺卻像突然失控了一般,眼淚啪嗒啪嗒,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前面有幾個站著的人注意到了何煦,頻頻有目光掃過來,好奇但又剋制。

太丟人了,不許哭了,何煦對自已說。

但是完全沒有用。

腦子裡有個小女孩一直在說:“我好想他們,我好想他們,我真的好想他們。”

何煦恨聲道:是他們扔下的你,你做什麼還要想他們。

但小女孩還是一直說,眼淚還是一直掉。

有個小姐姐走了過來,塞給何煦一張紙,問道:“沒事吧?”

何煦搖了搖頭,說:“沒事。”

小姐姐又把剩下的手帕紙整包塞給何煦,說:“都會過去的。”

何煦眉頭皺起,努力想要止住眼淚,但是身體和腦子好像已經分離了。

甚至腦子都不是自已能完全掌控的了。

何煦絕望地想,過不去了,這輩子都過不去的。

何煦在車上哭得頭昏腦漲,下了車倒是所有的情緒都瞬間得到了控制。

肯定是這輛車有問題,何煦用最後一張紙擦乾了眼淚,憤憤地想。

不然自已這麼多年都沒哭過了,怎麼會在今天莫名其妙的哭。

何煦回到公租房,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那個女人還是沒有回覆自已,物流資訊顯示寄出的快遞已經到了簽收點。

何平在微信上問自已晚上要不要出來吃燒烤。

笑話,剛狠狠哭了一頓,還見面,再哭要去掛鹽水了。

何煦禮貌地回覆道:沒空。

何平發了個表情包,說:沒事,我們以後再約。

以前這種約時間地點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何平開口,都是何煦一手包辦的。

哪天什麼時候去哪個朋友家玩,玩什麼,何煦早早就會計劃好,然後在聚會結束高調和大家宣佈下一次的聚會內容,從來都是一呼百應。

何煦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只覺得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實體化了。

它們正爭先恐後地擠壓著自已,讓人喘不過氣。

何煦暴躁起身,氣得向空氣打了套軍體拳。

自已現在有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穩定的房子,為什麼要EMO。

“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何煦和自已說。

生活第一步:開啟外賣軟體,買菜!

何煦的廚藝其實相當不好,做菜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菜炒熟。

也不是沒有看過做菜的教程,但是都覺得太麻煩了,洗碗洗鍋已經很麻煩了,要是做菜也麻煩,那人生就太無聊了。

好吧其實就是對做飯沒有興趣,何煦承認。

雖然愛吃飯但是能選的話何煦肯定會煮麵,煮泡麵。

何煦挑挑揀揀,盤算自已要買個什麼菜好,眼神一飄看到了床頭正對的日曆,還翻在六月。

日曆上的女人好像是個女明星。

何煦以前並不怎麼看電視,也不追星,只是覺得有點眼熟,但是不認識。

想了想還是起身把日曆摘了,覺得日曆應該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看著對面的空牆壁和掛鉤,思考要掛點什麼東西上去。

小蝶的姐姐終於看到了資訊,何煦接起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沙啞。

本來就不是特別好的普通話現在是雪上加霜,何煦艱難地做著聽力,勉強聽出來了女人的感謝,回覆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女人又絮絮叨叨了一通,大概是說她們要做墓碑,兩個一起做比較省事,還可以便宜一些。

但是家裡找不到小蝶現在的照片,就想問問何煦有沒有。

何煦沉默,說道:“那個律師資格證書上有一張,應該能用。”

女人又解釋道,她們那裡這周剛下了場大雨,進鄉的路被泥石流堵住了,這個月可能都沒辦法進城了。

需要何煦傳一張電子照片給她們。

何煦哽住,暗罵自已當初為什麼要說認識小蝶,自已和小蝶的關係,明明是就算小蝶現在還陽站在自已面前,何煦可能也會當做陌生人走開的程度。

可能還不如樓下監督垃圾分類的大媽熟。

何煦支支吾吾道:“我也沒有,小蝶她……不愛拍照。”

這確實是事實。

女人沉吟片刻,說:“我女兒出生的時候,小蝶回過家……”

“啊……”何煦想了想,蠻久遠的。

“小蝶那時候帶了個相機,我們用相機拍過全家福,”女人回憶道,“不知道小蝶回去有沒有把照片洗出來。”

她還有個相機嗎?

何煦站起身,環顧四周。

自已搬進來的時候沒見到啊?

難道當二手賣掉了?

何煦撓撓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可以幫您找找。”

女人連聲道謝。

何煦掛了電話,看了下自已還沒有動手整理的架子。

來活兒了。

有幾格架子上放著書,有幾格上放著盒子。

何煦拖過凳子,把架子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放到茶几上。

然後坐在沙發上慢慢翻看。

書大都是一些專業書,何煦也看不太懂,只是把它們開啟翻了翻,看看裡面有沒有夾著照片之類的東西。

都翻完了也沒有找到,只找到了幾片各式各樣的書籤,還挺好看的。

接著再看盒子,這幾個盒子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一個裡面放的都是各種收據發票,看時間收集了挺多年的,可能是想記錄下自已的消費時刻吧。

另一個盒子裡是一些紙質檔案,何煦翻了下都是法考的知識點總結和題庫啥的,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感覺放到鹹魚上能賣個好價錢。

何煦開啟最後一個盒子,發現裡面是一些雜物,年代感很重,有幾張紙都泛黃捲曲了。

看著是大學裡的信紙,上面寫了什麼何煦也沒有細看,還有一些女生用的小飾品,很廉價的那種髮卡頭繩手鍊,都是飽和度很高的多巴胺配色,何煦拿起來又放到了一邊,心想這小姑娘年輕的時候還蠻元氣風的,和現在這個馬克龍色系的房間的主人判若兩人。

除了首飾和信紙,下面還有一個小本子。

本子還挺大的,正好和盒子一樣寬,何煦費勁地扒拉了一會兒,才把本子扒拉出來。

一開啟就掉出來一張照片,邊緣已經泛黃了。

何煦撿起來一看,照片裡面是四個年紀相仿的女生,不是全家福。

不過按時間推算應該也是差不多時候的,大學時期。

那會兒人是真的土啊。

幾個人都是長髮,不知道是什麼燙髮技巧,外面看著是直的頭髮,但是整體看著髮量巨多,髮尾又做了打薄處理,顯得四顆頭特別的大。

何煦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有看出來哪個是周曉蝶。

不過這四個姑娘都蠻好看的。

何煦把照片放到一邊,想著要是實在找不到新的照片,就把這張影印一份給她姐發過去。

他姐肯定知道里面哪個是自已妹妹。

照片本來是貼在本子第一頁的,時間過了太久,膠水都幹了,所以剛剛一開啟就掉了下來,現在本子第一頁只剩了個長方形的膠水印子。

何煦往後面翻,發現這好像是本日記。

未經同意看別人日記是不對的,何煦非常紳士地跳過了所有的文字內容,然後就沒有了。

搜尋結束。

何煦把櫃子擦了一遍,思考是把這些專業書賣了還是捐了,想了想還是先把它們都原路放了回去。

等自已買了新書再說吧。

何煦把照片放到電腦包裡,打算週一去公司用公司的影印機影印一下。

小區門口的影印店,影印照片要五塊錢,何煦是個善良的窮人,必不可能花這個錢。

何平又發了訊息過來,問自已明天有沒有空。

何煦歪著頭想了想,當然是有空的,明天週日嘛。

但是打出的字還是說:沒空。

何平在手機那頭哀嚎,說:天哪,我明天好不容易休息日。

何煦禮貌表示:真是不巧呢。

何平:聽說半坡的桂花都開了,想去看看。

何煦還想打些什麼回覆,突然看到半坡愣了一下,覺得有些眼熟。

自已來A市這麼多年,除了團建也沒有出去玩過。

何煦想了想,哦,原來是老太太說的,想和小蝶今年一起去玩的地方。

何煦還和老太太加了微信,不過兩人至今還沒有產生對話。

半坡的桂花啊……

何煦突然有點心動,有了想要去看看的念頭。

然後開啟地圖搜了下位置,好遠,還很偏。

難怪要坐公交。

算了。

何平又發了幾條資訊,何煦點進聊天框,看到他發了幾張圖。

何平:中秋了,單位發了好多水果。

配圖:蘋果,哈密瓜,柚子,梨。

何平:我一個人又吃不完。

何煦眉頭一皺,想到自已公司現在還沒有節日福利的動靜,不會因為今年效益不行沒有了吧。

而且往年就算有,也就是一盒月餅,巨難吃的那種。

何煦嫌棄地看著聊天記錄,又把圖片點開。

哇,看著都好新鮮的樣子。

何平:我可以把它們都帶去半山野營。

何煦:你有車?

何平:是呀。

嫉妒,多年沒有體會到的嫉妒侵襲了何煦全身。

哇,我都沒有買車。

駕照都已經考完三年了,這破班都已經上了五年了。

何煦全面地反思自已為什麼沒有車:首先,車很貴,其次,停車費也很貴,再次,自已平時有地鐵上下班就夠了。

想完這些,何煦心平氣和地接受了自已沒有車的事實。

何平還是沒有放棄,又說了什麼,何煦已經懶得再看,手機一扔就爬過去看電視了。

我可以在這個房間裡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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