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

當你收到這封信,已經滿十八週歲,是時候把遺產傳給你了。這是一筆龐大的不可估量的遺產,當然,前提是你能參透其中的奧義。

我不在世上已經很多年,無法指導你。你慢慢探索,會有驚喜的。

落款:父親,林長弓

時間:2005年12月20日

林引手裡拿著一張發黃的信紙,歲月把信上的鋼筆字都沖淡了,但是十八週歲那三個字還是挺扎眼的。

他沉吟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爸,你真的是我親爸嗎?我現在已經二十一歲了呀。”

這是一封遲到的信。

遲到了三年,如果我三年前就收到這一筆遺產,就是富二代了,哪裡用這麼摳摳搜搜過這三年苦日子。

林引心裡想著,把那個雖然舊,但還算乾淨的信封拿在手中,從裡面摸出一張卡片。

這就是那父親信上所說的龐大的遺產?

既然是龐大的遺產,少說也有幾千萬RMB起步吧,發財了。

“我還以為會是個存摺呢。”林引嘀咕道,臉上綻放出笑容。

這是一張鑲著金邊的卡片,卡面上有一彎月牙,不,是一輪旭日,氤氳著淡淡的光華。

“咦?”

林引把玩著這張卡片,從不同角度看過去,就會有不同圖案,月牙跟旭日輪轉變換。

“這不就是我小時候玩的那種3D立體卡片嗎?有時候買薯片,包裝裡還贈送呢。”

林引恨不得仰天長嘯:“爸你不靠譜啊,死那麼多年了還給我整這一出。”

興許他爸爸當年就是從哪包薯片裡拿出來的呢。

高漲的情緒瞬間就低落了,其中還夾雜著憤懣和無奈。

諸葛亮死了算計司馬懿,我老子死了還來整蠱我,白高興一場。

林引把那張月牙與旭日交相輝映的卡片往桌子上一丟,躺到了床上。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他爸爸久遠的影子。

那一年春節,林引三歲,一家三口出去逛廟會,他騎著爸爸的脖子上,擠在人群裡,熙熙攘攘,看著花車遊行,看金龍狂舞,看踩高蹺,看大頭佛……

小林引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朝著大頭佛亂招:“大頭大頭,下雨不愁……”

“哈哈哈哈哈……”一家人歡聲笑語。

突然有兩個戴著猙獰面具的人左右攙住了他爸爸,他爸爸身子明顯地一顫。

那一顫,林引至今還記得,他騎在爸爸脖子上,把他都震得一抖。

於是,爸爸把他放了下來,跟他媽媽說了幾句話,他猶記得媽媽臉上的糾結與痛苦。

他聽到媽媽說了一句:“大過年的……”

爸爸跟著那兩個戴著猙獰面具的人走後,媽媽就變得愁顏不展,憂心忡忡。

平日裡對眾人強顏歡笑,有時候夜裡還抱著小林引暗暗抽泣。

她不知道小林引沒睡著,小林引從媽媽懷裡冒出小腦袋,問了一句:“爸爸怎麼還沒回來?”

就這一句話,媽媽的眼淚徹底如開了閘的水庫,嘩嘩流了下來。

“會回來的。”媽媽咬著牙說道,說得斬釘截鐵。

然而從那以後,林引再也沒看見他爸爸,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帶走他爸爸的那兩個戴著猙獰面具的人是誰。

不管怎麼樣,生活還在繼續,時間能沖淡一切。

林引三歲的記憶漸漸模糊了,媽媽也從爸爸失蹤的悲傷中恢復過來,變得開朗多了。

但是林引偶爾問起爸爸,媽媽總會黯然神傷。

久而久之,林引也就不問了,省得他媽媽傷心。

這一年,林引八歲,一天放學回來,就聽見屋子裡有吵架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吼道:“這是命令!”

林引自記事以來,從來沒見過媽媽跟人起爭執,更別提吵架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怎麼那麼霸道?媽媽被人欺負了,林引腦海裡立即閃過這個念頭。

“不要欺負我媽媽!”他踢開門一看,緊張與憤怒的小臉蛋頓時僵住了。

裡面的男人有點臉熟,但已不記得是誰。

媽媽與那個男人聽到門響處,就看到林引闖了進來,吵架聲立刻停住了,齊齊扭頭看著林引。

那男人眼睛一亮,展開雙手,慢慢走了過來,悲愴說道:“兒子,你長那麼大了,讓爸爸好好看看。”

林引對這個自稱是自已爸爸的人顯然很陌生,那男人往前走一步,林引就往後退一步,還一臉不安的看著媽媽。

媽媽抹掉淚珠,點著頭道:“引引,他就是你爸爸,你不是經常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嗎?”

“爸……爸爸……”林引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前的男人,媽媽說爸爸會回來的,真的就回來了。

媽媽果然是不會騙人的。

雖然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但看著已經有了些蒼老的模樣。

與其說是爸爸,不如說是爺爺。

“引引,來爸爸這兒。”眼前蒼老的男人柔聲說道。

林引看著媽媽閃動著淚花的眼神,又看看這個爸爸的熱切的目光,猶豫片刻,正要走過去。

砰。

一個帶著猙獰面具的人推開門進來:“林長弓,該走了。”

林引看見這個帶著猙獰面具的人,立馬閃現幼年的陰影,嚇得“哇”一聲哭了起來。

“爸爸,不要走。”

林引跑向前,抱住了那個蒼老的男人。

蒼老的男人朝戴著猙獰面具的人淡淡看了一下,“給我三分鐘。”

“不行,一分鐘都不行,我們誰都鬥不過時間,你要是沒了,組織上我不好交代。”

雖然看不見戴猙獰面具人的臉,但是他表現得非常著急。

“爸爸,你們這是要趕火車嗎?”

林引在學校裡經常聽老師說聽“時間不等人”,當聽到面具人說“鬥不過時間”時,自然就想到了趕火車這種十萬火急的事。

蒼老的男人撫摸著林引的小腦袋,慈愛的說道:“是的,爸爸要趕火車,你在家要聽媽媽的話。”

說著朝他妻子看了過去,道:“我這次回來,是違反紀律的,但是我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因為恐怕我再也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眼裡的光瞬間就熄滅了。

他妻子捂著嘴,泣不成聲。

從此,憂鬱成疾,不到一年,芳華落盡,溘然辭世,只留下孤零零的小林引。

小林引被接到舅舅家裡住,直到十八歲,他才搬回從前的老房子,摳摳搜搜地過了三年。

林引從記憶裡回到現實,自嘲道:“我也算是個悲情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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