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像你說的那樣。我就怕你哭哭啼啼要我負責,行了,既然說開了,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桌子底下,白君臨的雙拳緊握,青筋暴露,面上卻雲淡風輕,說完就起身瀟灑離開。
林若愚沒有回頭。
聽見對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然後心裡默唸十個數,最後,淚水像滂沱大雨般傾瀉而下。
那種無聲的哭泣,抽動的瘦弱肩膀,都令人心疼無比。
遙遙望著窗戶裡,沉浸在悲傷中的林若愚,白君臨再一次覺得頭疼。
到底為什麼?
他能感覺到林若愚對自已是有感覺的,可是為什麼,他卻一次又一次將他推遠?
他沒有繼續逼迫他,看著他哭得崩潰,他心痛得要死。
轉身便開車走了。
林若愚的顧慮到底是什麼?
難道僅僅是因為他父親和自已母親的婚外情?
他覺得可能性不大。
那幾年,這樣的風聲傳得沸沸揚揚,林若愚也從來沒有退縮過。
他是白君臨生命的救贖,他答應過他,不會放棄他,會一直陪著他的。
他思緒回到那一年,想要找回答案。
車禍的訊息傳來時,兩人剛剛參加完中考,和一群同學約著去狂歡呢。
雖然,白君臨只是跟著林若愚,而他,站在人群中央,興高采烈比劃著。
“少爺,夫人出車禍了。”
“若愚啊,你爸爸出事了。”
他們倆渾渾噩噩跟著到達醫院急救室時。
林若愚的父親剛剛斷氣。
而白君臨的母親,看都沒看白君臨一眼。
“他走了?真好,從此後,他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然後,也跟著斷氣了。
第二天,林若愚的媽媽就割腕自殺了。
最終,林若愚的雙親合葬,而白君臨的母親的骨灰,揮灑進了大海。
白君臨隱隱有些高興。
他的母親,給他的母愛少得可憐。
她臨終時的遺願沒有達成,她始終是別人婚姻裡的第三者。
她也不是事事順遂的。
他的記憶中,那一天的時光過得尤其緩慢。
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事情發生。
等到他終於擺脫酗酒父親的謾罵毆打時,他忍受著渾身傷痛去找林若愚。
那個人,竟然在搬家。
一件件傢俱被搬上卡車,兩人在一旁遙遙相望。
林若愚堅定地牽著外婆,一動不動。
白君臨便一步步靠近他。
他說:“若愚,你去哪裡?”
帶上我好不好?
林若愚低下頭,看著外婆花白的發頂。
“我要離開這裡,以後不回來了。”
白君臨:“......那我呢?”
林若愚竟然笑了。
“君臨,你長大了,沒有我也沒關係的。可是外婆老了,她需要我!”
白君臨只覺得可笑。
他長大了,他們便能在一起了呀。
沒有林若愚,怎麼會沒有關係呢?
“所以,”他忍受著乾澀喉嚨裡的苦楚,“你選這個老太婆,不選擇我?”
林若愚還在笑。
“嗯,不選你。”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什麼都沒變啊,只是死了幾個人而已。
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沒變,不是嗎?
卡車喇叭響起。
林若愚微笑著告別。
“君臨,以後好好的。再見!”
白君臨一把摟住他,“若愚,不要,我也只有你,我和你外婆之間,你可以都選的,把我帶走,我們一起走,好嗎?”
“抱歉。”
這個男孩,心有多狠啊,
他的姿態這麼低了。
他還是不要他。
“好啊,你走,反正我從來都是一個人。沒有你,我又不會死。”
“嗯,再見。”
林若愚扶著老太婆上車。
頭也不回,關了車門。
望著卡車遠去的車尾,白君臨的心在滴血。
“林若愚,回來,只要你回來,我就原諒你,我們還和從前一樣,好不好?”
他心裡默默唸著,淚水湧出眼眶。
陽光下少年的身影單薄,脆弱,孤立無援。
一瞬間,他便失去了整個世界。
想到這裡,白君臨的心又揪著疼了。
他將車靠邊,過去這麼多年,還是想不清楚。
他到底是怎麼失去林若愚的。
想到養老院那個老太婆,她也許知道原因。
可一想到,自已敗在老太婆手裡,又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林若愚,你最好永遠都這麼嘴硬!”
陳特助打來了電話。
“白總,程總已經在等著咱們了。”
“不去。”
“哦,白總,您父親打電話來,希望您回家一趟。”
白君臨眉頭輕皺,老頭子知道自已回來了。
這幾年,老頭子倒是換了一副皮臉,竟然扮起了慈父的樣子。
真TM噁心。
“不去,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掛了電話,白君臨很煩躁,一腳油門又飆起車。
不過,很快冷靜下來。
林若愚不喜歡他飆車。
那他就不飈。
如果他也出事,還是因為車禍,林若愚一定對車有陰影。
車速緩下來。
白君臨憤恨地一拍方向盤。
“靠!天天就知道轟我,我還得為你著想,我真TM賤。”
他也沒地方去,想來想去,只能回宿舍了。
畢竟,一天後,那個小傻帽不是還得回來?
老魏粥鋪。
“若愚啊,他已經走了。”
林若愚肩膀微僵,迅速擦去淚水,抬頭時,臉上已經掛著和煦的微笑。
“魏爺爺......”
“年輕人,有什麼事好好說,別藏著掖著,時間不等人啊,時機更是不等人。
有時候,一次錯過,誤終生啊。”
“魏爺爺......”
林若愚有些驚訝,魏爺爺似乎看穿了他們。
而且,他竟然是持鼓勵態度的。
“我這個老東西也不多廢話了,你好好想想。”
說著,遞了一個餐盒給他,包裝得美美的,上面還精心貼了一個蝴蝶結。
“送去給你外婆。”
他說完,老臉一紅,徑直走了。
林若愚呆住了。
他不反對黃昏戀。
可魏爺爺也太直接了吧。
想到白君臨,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十分苦澀。
他和他,哪裡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如果白君臨知道實情,只怕比他還痛苦。
昨晚的事,可一不可二,他會永遠藏心底。
那個人,也將永遠從內心深處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