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說什麼?”慶塵在躺椅上靜靜的躺著,並沒有什麼劇烈的情緒波動。

慶塵什麼都沒有承認,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詐自己。

“我知道你是時間行者了,”李長青說道。

慶塵開始裝死不說話。

“我也知道是你在金茂大廈救了我,”李長青說道。

慶塵繼續裝死不說話。

“行了,別裝了,”李長青笑意更濃,她坐在他旁邊的石桌上,饒有興致的俯視著這少年的側臉:“救我的狙擊手肯定是你,前兩天突然忙起來了沒顧上回來問你,今天晚上你得給我說清楚才行。”

“不是我,是我們組織的老闆,”慶塵認真解釋道。

這下,等於是變相承認了自己時間行者的身份,不過這個也確實瞞不住。

但是,在白晝老闆與白晝員工的身份這事上,他還想掙扎一下。

李長青:“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慶塵嘆息:“多少秘密都是在這種承諾之後洩露的。”

然而李長青鄭重起來:“我是認真的,不論咱倆的友誼,你已經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李長青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女人今天沒有再穿那一身朋克範兒十足的皮夾克,而是穿著一身正裝,頭髮也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

慶塵忽然覺得,當這個女人穿上正裝的時候,莫名便有種奇特的氣場,十分強大。

慶塵好奇:“按理說,你要知道我是時間行者,早就該知道了,為什麼會現在才知道呢?”

李長青想了想說道:“以前,99%的時間行者都掌握在李雲易手裡,如今他已經將所有權力交接給我,所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你們這次在表世界發生的那些事。”

原來如此。

財團內部分工明確,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事情,訊息還未必互通。

但現在不同了,李雲易已經卸任,李氏情報大權全在李長青手裡,而且這次白晝又在戰鬥裡發揮了作用,如果有時間行者知情,肯定會將狙擊手的事情彙報給李長青的。

李長青就是這樣知道慶塵時間行者身份的。

慶塵忽然問道:“表世界在日本與韓國搞事情的,是你們的人嗎?”

“是的,”李長青點點頭:“這是李氏近期最重要的計劃之一,由老爺子提議,李雲壽主導,李雲易執行。慶氏也出了一部分時間行者,但主力還是李氏。這次面對聯邦內戰,李氏與慶氏將是盟軍。”

“慶氏只出了一部分?”慶塵好奇道。

“對的,他們一直在保持實力,也不知道有什麼打算,”李長青說道:“但這個並不重要,解決神代與鹿島這邊的隱患才重要。”

“李氏的時間行者,是去完成頂替計劃嗎?”慶塵好奇道:“成功了沒有。”

“當然成功了,但具體細節就不能告訴你了,”李長青笑眯眯的說道:“這次還要多謝你,據我手下說,九州這次阻止的反向穿越計劃裡,頂替者也有表世界的我,所以算起來你是救了我三次。”

慶塵疑惑:“老爺子既然有心想要奪李雲易的權,怎麼還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所以,這個也是演的?”

“這就是李氏的機密了,雖然你有資格上會議桌,但李氏成員各自的事情各自保密,只對家主和樞密處彙報,彼此都不能交流的,”李長青說道。

這種回答,本身就是一種肯定了。

李長青也忽然覺得不對勁了:“別想轉移話題,我還有個事情問你,你真是基因戰士嗎?還是上一次把基因藥劑給掉包了,其實打的生理鹽水?”

慶塵內心一驚。

他之前之所以裝死,就是擔心對方提到這個話題。

如果這個也被拆穿,那就不是裝死了,是社死!

要知道,他可是裝了五個小時的忍痛模樣,對方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

慶塵平靜說道:“你既然手下有時間行者了,那你應該知道時間行者只能將東XZ在體內攜帶離開。”

“奧,這倒也是,”李長青點點頭:“但萬一呢,你是時間行者,穿越、迴歸前後動作根本看不出來端倪,其他時間行者可做不到。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在你身上了,再多一件也沒什麼。”

就在慶塵費盡心思想要轉移話題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李恪的聲音:“師父!師父!”

這大半夜的,慶塵聽著這一聲聲呼喚,感覺自己就是那位準提祖師,而李恪就是半夜三更來修行的孫悟空……

李長青疑惑的看向慶塵:“他大半夜來找你幹嘛?”

“是‘他們’,”慶塵糾正道。

門外,傳來慶一小聲抱怨的聲音:“早上6點起床已經困死了,怎麼還要大半夜來修行啊,這個時候我就應該躺在床上了才對啊……”

李長青怔了一下。

慶塵走去開啟門,門外赫然是22名學生,李依諾、慶一、南庚辰、李束、李恪、李煌……

全在!

而且,這些人全都換上了黑色作戰服,戴上了黑色的面巾,黑色的鴨舌帽。

這下,李長青更加疑惑了:“你們要幹嘛?!”

這午夜的半山莊園格外安靜。

李束、李煌、慶一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只是按照慶塵的交代,準時過來集結。

可這位教習先生也沒告訴他們,今晚到底要幹嘛。

而且,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晚了,李長青姑姑會出現在秋葉別院裡。

這時,李恪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慶一是影子候選者,所以想請先生幫他一個忙。”

慶一:“啊…啊?”

今晚的行動怎麼還跟自己有關係?

李恪認真說道:“如今影子候選者還有慶聞、慶詩、慶原、慶幸、慶無……慶一在這裡面是年紀最小的,他一點優勢都沒有。”

慶一轉頭怔怔的看著李恪。

李長青樂了:“然後呢?”

李恪認真說道:“慶一前天將影子之爭真實的第二輪任務告訴我了,候選者需要與李氏成員結盟,結盟達到六人者,可獲得第三輪的額外優勢。現在慶一是我師弟,我要幫他。他年紀這麼小,我們不幫他,還有誰幫他?所以我跟先生說了這件事情,先生同意了。”

李束等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對啊,現在都是師兄弟了,我們不幫他,還有誰幫他呢?”

慶一呆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你們……”

他本就是來半山莊園混日子的,打算先熬過第二輪再說,所以,他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在第二輪裡獲得什麼優勢。

今天晚上,慶一接到訊息後,跟著李恪一起趕來。

他在路上還抱怨自己睡不好呢,結果卻沒想到,今晚的主角竟然是他。

李束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放心吧,有師兄們和先生在呢,你穩贏。”

慶一怔了半晌說道:“先生,你這是準備幹什麼?”

“與李氏六名成員結盟並不難,這無法突出你的優勢,所以,我們要讓其他影子候選者沒有人可以結盟,”慶塵看向慶一:“走吧。”

“走哪去?”慶一疑惑。

“當然是去半山莊園外面,”慶塵說道:“李依諾已經把情報調查的差不多了,我們這會兒去,剛剛好。我們去18號城市裡,找那些與其他影子候選者結盟的李氏成員。”

“可是,夜裡半山莊園已經戒嚴了啊,我們現在沒有樞密處的手令,根本出不去!”慶一說道。

這時,李長青笑著說道:“我也去!”

秋葉別院裡一時間安靜下來,這些李氏三代嫡系全都轉過頭,默默的看著李長青。

大家心說,我們三代子弟胡鬧也就算了,您這位李氏情報負責人、李氏二代中流砥柱,怎麼也跟著湊熱鬧?

李長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怎麼,我不能去嗎?我看你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能去!”李束趕忙點頭。

年紀小的李恪沒見過李長青當初胡鬧的樣子,但李束是見過的。

李長青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學生,那可是山長見了都要說一聲晦氣的人物。

“你們沒有樞密處的手令,我有,”李長青知道慶塵是想用秋葉別院的密道帶學生們出去,畢竟密道已經洩露,老爺子一定會盡快封掉這裡,所以慶塵要榨乾這條密道的最後價值。

但是,能走正門,何必走密道呢?

李長青轉頭看向慶塵:“我能去嗎?”

慶塵站在秋葉別院裡,聽著院子外樹葉的摩挲聲,感覺今晚分外安寧,他沉默片刻笑著說道:“當然能去。”

“走嘍!”李恪、慶一、李束、李煌勾肩搭背的往外面走去,眾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就像是剛剛放學、要一起去網咖的同學兄弟。

慶一小聲問李恪:“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明明經常鎖我喉嚨!”

李恪沉默兩秒:“慶一,我那是為了督促你學習啊,不是真要把你怎麼樣的。”

“是嗎?!”

李長青讓人從倉庫裡調來了二十多輛黑武士-19摩托車:“幹這種事情,不能開李氏的車去,換車。”

慶塵猶豫了一下:“我不會騎摩托。”

“嗯?”李長青有點意外了,這貨大開殺戒跟殺神一樣,卻不會騎摩托車?

慶塵看向其他學生:“李束,你來帶我。”

變故突生,李煌說道:“先生,我也不會騎摩托車,李束還得帶我呢。”

李恪說:“師父,我和慶一也不會騎,還得找哥哥們帶我倆。”

說完,這22名學生竟兩兩組隊,選了11輛摩托車坐好,沒給慶塵一絲選擇的餘地。

慶塵跨上李長青那輛摩托車後座:“走吧。”

兩個人都突然緊張起來!

12輛黑武士-19摩托車駛入黑夜,駛出半山莊園。

負責保衛莊園的081衛戍旅將此事上報樞密處,但樞密處並沒有阻攔。

樞密處裡,一位國策顧問看向正在熬夜批改檔案的李雲壽:“這種時候,您就容他們這麼胡鬧嗎?”

李雲壽的鋼筆筆尖,在紙上戛然而止,他隔了幾秒抬頭:“無妨,本就是胡鬧的年紀。”

……

……

半小時後。

18號城市的永恒大廈頂樓,那間熟悉的旋轉餐廳,日光閣。

輝煌的餐廳已經被封鎖,裡裡外外都是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

慶聞坐在包間裡,看向面前的六位李氏三代子弟,笑著說道:“各位,聽說日光閣今天到了新食材,據說還是荒野獵人從16號禁忌之地裡,好不容易抓來的金背穿山甲,所以我讓餐廳留下了食材,趕忙邀請各位來品嚐一下。”

一位李氏子弟笑道:“你身上還帶著傷呢,竟然還想著帶我們品嚐美食。”

此時的慶聞還纏著繃帶,前幾天與慶鍾爭鬥時留下的傷勢還未痊癒。

慶聞少年英氣,他坐在主位上笑道:“大家都是朋友,有好事當然要惦記著各位了。另外,我這裡還帶了六瓶杏花汾,都是我家存放在5號城市的50年陳釀,今天剛剛運到18號城市來。”

話音剛落,餐廳裡竟然黑了下來。

慶聞皺起眉頭,下意識便將手按向腰間:“大家彆著急,日光閣有備用電源,燈很快會亮起來的。”

可是,備用電源也斷了。

下一刻,竟有一群身穿黑色作戰服的人衝了進來,人手一隻鐵棍見人就捶,還全都帶著黑色的面巾。

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呼喊著反擊,可他們愕然發現,這突襲了日光閣餐廳的歹徒裡,竟然還特麼有A級存在!

月光從落地玻璃外潑灑進來。

對方身形如鬼魅,一枚小巧的青玉劍矢在人群中穿梭,只是三個呼吸的功夫,所有安保人員都感覺手上一陣刺痛,手上的槍械全都掉落在地上。

這二十多名黑衣人勢如破竹,將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全都捶在了地上。

為首的少年推開包間房門,但他沒有往裡面走,反而向後退去。

砰砰砰的槍擊聲傳來。

慶聞扣動著扳機,卻只打在了黑暗的空氣裡。

那枚神秘的劍矢飈射屋內,將慶聞手裡的槍械擊飛。

“解除武裝了,揍他們!”有女人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

緊接著,二十多個黑衣人嗷嗷亂叫著衝進包間裡,對裡面的人一通亂揍,揍完就走。

女人來到李氏子弟身邊蹲下身子,冷聲道:“為了點錢財就舔著臉巴結外人,沒出息。”

那六名李氏子弟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竟一聲都不敢吭。

又有一個聲音,冰冷的對慶聞說道:“今天開始,不會有李氏子弟跟你合作了,我們李氏有了支援的影子候選者。”

慶聞人都傻了。

他原以為這群黑衣人是慶鍾父親派來報仇的,畢竟慶鍾剛剛死在與自己的爭鬥裡。

但現在看來,這群人並非慶氏的人,而是李氏的人。

而且,對方是為某個影子候選者過來的……

有一個影子候選者,已經得到了李氏核心成員支援!

可你們拎著鐵棍過來,也有點太兒戲了吧!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外面有人說道:“把他們的酒拿上。”

黑衣人又回來了,臨走時,三個黑衣人將桌上的六瓶陳釀杏花汾也一併帶走了……

慶聞等黑衣人走後,看向那六名李氏成員:“他們是誰?那個說話的女人是誰?!”

但這六名李氏成員哪敢多說,全都匆忙起身:“感謝款待,但以後咱們還是別見了。”

說罷,六人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跑去。

慶聞一怒掀掉了桌子:“欺人太甚!”

但這位慶氏大房的候選者,並非一個只會無能狂怒的人,他慢慢冷靜下來對外面吩咐道:“我大概知道這女人是誰了,去,讓我們的人都穿上跟他們一樣的衣服,就說接到李長青的命令,去把其他候選者結盟的人給我威脅一遍。”

雖然這樣反而會幫了李長青支援的候選者,但慶聞必須把大部分人拉到自己這條起跑線上來,他不能做唯一一個失去同盟的候選者!

18號城市的夜晚,忽然熱鬧起來。

……

……

12輛黑武士摩托車馳騁在城市的霓虹中,穿過藍與紫的光影。

李束向上推開自己黑色頭盔的護鏡,痛快的呼嘯了一聲。

他當初闖了禍被李氏學堂勸退,從此斷了家族內部的上進之路。

後來被父母送進軍營,辛辛苦苦從小兵做起,他起的比別人早,乾的活比別人多,訓練比別人刻苦,小規模戰鬥任務裡比別人敢打敢拼。

好不容易熬出頭,卻覺得自己的稜角好像被磨平了似的。

這一晚,他彷彿又回憶起自己在18號城市街頭,當追風少年的那段日子。

如今,他是超凡者了,有了正統的修行之路,未來前途也指日可待,一切都好起來了。

李束操控著摩托車穿梭著車流之中,放聲笑道:“痛快!”

此時此刻,李長青彎腰俯在車身上擰動油門,她看著周圍的車隊,看著那一個個年輕又放肆的身影,忽然說道:“慶塵,我……”

慶塵疑惑大喊:“什麼?你說什麼?”

李長青笑了笑:“沒什麼!”

車子開的很快,後面的話都被衝散在了夜風中。

他們來到紅星拳館,準備攪了慶幸今晚的局,結果還沒等他們動手,便發現一群和他們衣著一樣的人,正揮舞著鐵棍毆打一群安保人員,嘴裡還喊著:“李長青有令,所有李氏成員不許與影子候選者結盟。”

李長青:“……”

慶塵:“……”

李束:“……”

慶一:“……”

李長青樂了:“連我都敢冒充?”

“姑姑,收拾他們吧?”李束喊道。

“收拾他們幹嘛啊,”李長青莞爾一笑:“這不是有人在幫我們幹活嗎,還省事了呢,走,喝酒去!”

一群人來到一處天台樓頂,二十多個人並排坐在天台邊緣。

酒瓶在他們手裡傳遞著,一人一口,喝完就繼續傳下去,唯有慶塵滴酒不沾。

李煌高聲問道:“剛剛在日光閣餐廳的時候,誰偷偷踹我了一腳?李束是你嗎,是不是記恨當初在學堂的時候我打你小報告。”

李束樂了:“原來小報告是你打的,害我被山長家訪!你這算是不打自招了!對了,當初在第四區,你還找人跟我茬架呢,是為了一個女孩吧,後來那個女孩怎麼樣了?”

李煌悶頭喝了口酒:“咱們都入伍去了,女孩肯定跟別人跑了啊,聽說都有孩子了。”

“沒出息!”

“你特麼才沒出息!”

酒瓶子傳到慶一手裡,慶一故作成熟的喝了一大口,結果嗆到後,硬是咳了五分鐘。

咳完,他轉頭對李恪說道:“其實你就是臉厚心黑對吧,跟先生一個鬼樣子。”

李恪微笑道:“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算了,”慶一大方的揮揮手:“我原諒你了!”

李束好幾年沒喝酒了,以至於喝了半瓶就搖搖晃晃的:“先生!”

“嗯?”慶塵看過去。

李束斟酌了許久說道:“先生,過幾天我們補個拜師禮吧?”

“怎麼,打心底裡佩服我了?”慶塵樂呵呵說道。

“那倒也沒有,”李束說道:“就是覺得,你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先生,多佩服倒也說不上,但我想了想,如果別人來做我師父,我會不服,如果是你的話,我能接受。”

李煌吆喝道:“那就夠了。”

慶塵沒有搭理這些醉漢的胡言亂語:“都別坐在天台邊上了,我擔心你們一頭栽下去。”

此時,李長青坐在慶塵旁邊的晚風裡,獨自拎著一個酒瓶子,望著天台下那個絢爛的世界:“真好。”

女人大學畢業後就進了李氏情報系統,這些年她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審訊了多少人。

她的生活,就是不停的飛往不同的城市,處理不同的案子,抓捕不同的間諜,好像生活本來的面目就是如此,只有工作。

慶塵問道:“聽說你跟老爺子的關係不太好,為什麼?”

李長青嘆息一聲說道:“媽媽病危的時候,他明知道媽媽時間不多了,卻還臨時選擇前往春雷河的軍營閱兵,我那時候覺得他真是無情,找了那麼多女人,卻一個都不愛。”

“那現在呢,原諒他了嗎?”慶塵問道。

李長青搖搖頭:“本來不想原諒的,但聽說他病危了,還是忍不住來看看。其實他是個合格的父親,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你是不是以為會有什麼離奇的父女仇恨,結果卻聽到一個這麼俗套的、狗血的故事。”

在慶塵的印象裡,那個老頭不像是一個財團的主人,而是一個平凡的、有很多缺點的糟老頭子。

對方的身上沒有什麼光環,反而一身的毛病,卻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慶塵想了想說道:“他很孤獨。”

李長青怔了一下。

她兜裡的手機響了,接通後,老十九的聲音傳出來:“老闆,老爺子病危了,樞密處讓您趕快去抱朴樓,還有慶塵也得去,車隊已經等在你們樓下了。”

李長青愣了一下,趕忙起身。

所有人酒都醒了。

此時此刻,什麼事情都沒有這件重要。

眾人棄了摩托,上了樓下的車隊。

李長青和慶塵上車後:“確認是病危嗎,不是假訊息?”

老十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頭說道:“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連許多李氏三代成員都接到了樞密處的通知,以往是沒有這種事的,最多通知二代。”

李長青情緒似乎有些低落:“這次看樣子是真的了,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這場內戰神代與鹿島已經註定失敗,他可以安心了。”

慶塵平靜的坐在車裡看向窗外,回想著那個坐在斷橋上垂釣的孤寂身影,回想著對方第一次將龍魚遞給自己時的笑容。

明明只是短暫的相處,大家認識的時間甚至還不到一個月,但彼此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

慶塵在表世界的爺爺也還在世,他還有兩個叔叔和兩個姑姑,小時候爺爺對他也挺好的,只是後來中風成了植物人,慶國忠又找所有兄弟姐妹借了錢,所以彼此之間就沒了往來。

如今,老叟其實就像是慶塵的爺爺一樣,給了他很多,也嘗試著用自己生命裡的餘暉,來教會慶塵一些道理。

只是,對方沒有時間了。

慶塵忽然覺得,這肅殺的冬季,似乎又寒冷了幾分。

到了抱朴樓,之前將準提法交給慶塵的那位中年人,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他身旁還有一位中年婦人。

這兩人一個搜查男性,一個搜查女性,所有人進入抱朴樓都要經過搜身這一關,有機械肢體的也必須拆解下來,才能進入抱朴樓。

抱朴樓很大,但慶塵與李長青到時,裡面已經站滿了人。

“剛剛門口那位中年男女是?”慶塵好奇問道。

“女人是照顧老爺子起居的人,男人是保護老爺子許多年的高手了,叫做李雲鏡,”李長青說道:“他本名是什麼我不知道,李雲鏡是老爺子賜他的名字,並且給他納入了家族信託的受益名單,算是李家人了。”

“什麼級別?”慶塵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李長青搖搖頭:“看不出深淺來。”

抱朴樓是一棟四方形的建築,呈‘回’字形,這是典型的天井式建築。

在建築中間是鏤空的,抬頭還能看見天空。

地上是青石板,若是下雨天,雨水會順著屋簷落下,在抱朴樓裡連成水簾。

大家都站在抱朴樓中間的空地上,有人面色凝重,有人掩面而泣,有人靠在柱子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李彤雲和李依諾也在。

這時,李雲壽從二樓的一間屋子裡走出來,俯瞰著樓下:“長青,老爺子喊你。”

李長青看了慶塵一眼:“我先上去了,等會兒見。”

慶塵一個外人孤零零的站在天井裡,旁邊都是李氏成員,有人好奇的打量著他,心說這位便是那個新來的講武堂教習吧?

難道,老爺子臨終前也要找他談話嗎?

慶塵沒有管別人,他找了一處椅子坐下,靜靜等待。

沒過一會兒,李長青也從二樓屋子裡走了出來,她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李雲壽說道:“李彤雲,你爺爺喊你上來。”

周圍眾人愣了一下,此時連李氏二代都有好多人沒資格進入抱朴樓呢,卻沒想到李彤雲先進去了。

小姑娘乖巧的走上樓去,進屋便看見老人虛弱的躺在床上。

她眼睛一紅,豆大的淚珠便掉了下來。

這一哭是真心實意,穿越以來除了李依諾,就是老爺子對她最好了。

老人屏退了其他人,虛弱的笑道:“小彤雲,來爺爺旁邊。”

“嗯,”李彤雲乖巧的走了過去,把自己的小手塞進了老人冰冷的手裡。

老爺子說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幫助那個叫江雪的女人,對嗎?”

小彤雲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幫她?”老爺子說道。

“因為她是我媽媽,”小彤雲老老實實說道。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她是你媽媽的,”老人問道。

“不久前。”

老人看著天花板,突然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小彤雲,當初你媽媽只是李氏的僕役,結果你爸爸和她相戀,非要娶她為妻,但李氏的規矩不容破壞,不然其他僕役也會動歪心思的,所以我只能趕她出去。”

表世界的母女,在裡世界的基因關係自然也是母女。

李彤雲剛才看似是交代實情,但其實是她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她不確定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但江雪在裡世界肯定也是她的母親,這個不會有錯。

如今她知道了,原來是僕役與主人相戀的故事,但最終兩人未能打破階級。

這是一個階級固化的世界,慶塵固然覺得老叟親切,但老叟其實也未能超脫出這個時代的桎梏。

只有聖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老叟自然是做不到的。

或許,這也是李叔同如此迫切想要改變世界的緣故。

老人嘆息道:“一開始我覺得這件事情沒做錯,但直到你父親抑鬱而終,我才明白自己錯了。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之一。”

按理說,江雪自己應該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但老人恐怕沒想到江雪成為了時間行者,所以母女兩人誰也不知情,兩個糊塗蛋。

好在小彤雲聰明,沒有說漏什麼。

老人又交代了一些家長裡短,然後讓小彤雲喊大家進來。

李氏二代成員紛紛進屋,默默的站在床邊。

老人想了想說道:“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未來的日子希望你們兄弟姐妹還能像現在一樣和和睦睦,我這輩子對李氏沒什麼太大的功績,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沒有讓你們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事實上老人謙虛了。

面對權力誰都會動心,他能臨走時讓所有人都認可李雲壽的地位,並且沒有作亂的跡象。

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需要大智慧才行。

外人都以為李氏權力交替會出現亂子,但事實上權力交接格外平穩,而且已經做好與外界開戰的準備了。

這時,老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終聲音全無,像是睡過去了一樣。

下一刻,就在許多人以為他已經去世時,老人竟然又重新睜開眼睛,虛弱的笑道:“逗你們的,我就想看看誰沒有哭。”

眾人愕然,李雲壽沉默片刻後說道:“爸,你心電圖還波動著呢,裝的不像。”

“是嗎?”老人也愕然,最終釋懷笑道:“老了,演技不行了啊。”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心電圖徹底歸於平靜,再無波瀾。

屋裡所有人都哭泣起來,連一向平穩如湖的李雲壽也不例外。

樓下的人聽見樓上的哭聲,也哭了起來。

慶塵站在這喧囂中,感覺一切都虛幻起來。

從深夜到黎明,抱朴樓裡的人才終於散去。

但慶塵沒有走,他一直在等。

待到李雲鏡與李雲壽送走最後一名李氏成員,確定了治喪下葬的日期,抱朴樓便徹底歸於平靜。

李雲壽看了慶塵一眼:“我也走了,一小時後李氏與慶氏就將和神代、鹿島開戰,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裡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慶塵默默的點點頭。

歲值中年的李雲壽沉默了片刻說道:“拜託你了。”

這四個字藏著許多深意。

“放心,”慶塵說道。

“好,”李雲壽點點頭:“他日重逢,我李雲壽欠你一個人情,李氏會是你永遠的朋友。”

“說的我好像不回來了一樣,”慶塵笑道。

說完,李雲壽向李雲鏡點點頭,便轉身走入了破曉。

天光漸亮。

這時,老叟緩緩從屋裡走了出來:“都走了嗎?”

慶塵看著老叟笑道:“您這一次玩的有點大吧?”

老叟笑了笑:“我這一輩子都沒怎麼任性過,天天要管這個管哪個,就算出去玩也只能在外面待一晚上,喜歡的頭牌姑娘都不願意等我這種容易放鴿子的糟老頭子呢……啊,說漏嘴了。”

慶塵想了想說道:“為何不讓我傳授您準提法呢,只需灌頂一次,就能延長您21年的壽命。”

老叟擺擺手:“活夠啦……你知道夕陽餘暉為什麼那麼絢爛嗎?”

慶塵想了想回答道:“因為大氣折射的緣故使……”

“打住,無趣,”老叟嘆息道:“夕陽餘暉、雲霞絢爛,那是因為它短暫,如果每分每秒都能看到那種景色,也不會覺得漂亮了。人這一生之所以有重量,就是因為它是有限的。人只有在最後那段時光裡完成的心願,才最無悔。”

慶塵點點頭,然後帶著喬裝打扮的老叟穿過寂靜無聲的半山莊園,回到了秋葉別院裡。

李雲鏡將兩人護送到這裡,便跪下身子朝老叟深深一拜。

老叟摸了摸他的腦袋:“雲鏡啊,你長大了,去外面吧,去找你自己的自由。”

李雲鏡泣不成聲。

長跪不起。

老叟沒再留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半山莊園,便走進了秋葉別院。

此時,李恪已經等在裡面。

14歲的少年驚愕的看著老叟與老師:“爺爺……您沒去世嗎?”

說完,李恪又轉頭看向慶塵:“先生,咱們這是要幹嘛?”

慶塵笑道:“去002號禁忌之地,你爺爺想去那裡看一眼大樹與朝陽。”

這就是幾天前,老叟與慶塵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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