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駁車離京大概五十里以後,護送的部隊,就減少了四分三,只留下一些鐵刃衛,以及車伕,繼續跟著前行。
此時,天色轉灰,地平線的盡頭,隱約可見一些淺淺的金芒。
不用多久,這片大地,將會在一次被純陽所覆蓋。
再行兩百多里,就能到最近的剿獸點。
離城鎮越遠,誕生強大野獸的機率就越高。
所以各個頂端勢力,為了維護治安,保護城中百姓,一直會發布“剿獸懸賞”。
鼓勵那些民間散修,自行前往偏遠地方剿獸,然後給予豐厚的報酬。
這次少年剿獸,也一樣會有獎勵。
往年很多少年,拼死奮殺,最終以截肢或毀容的代價,獲得了擊殺獎勵。
哪怕最終無法步入九品,也能依靠獎賞過半輩子,或者開一間商鋪,做一些買賣。
很大程度上,剿獸行動,就是窮人翻身的機會,甚至是這輩子唯一的機會…
天色明亮。
周圍樹木明顯要比城區高大,一些地帶,甚至無法看到天空,全都被茂密的林葉遮擋。
這是象駁車目前能走到最遠的剿獸地點。
再往前,是還未開闢出車道的原始森林。
箱車被人從外邊敲響,聽到有人喊道:“到了,下車吧。”
少年們有序的下了箱車,好奇的環顧四周,被眼前的巨樹高灌所震撼。
密林中時不時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尖叫,哪怕是鳥叫聲,都與以往大為不同,顯得更粗獷洪亮。
彷彿只憑這些野獸的叫聲,你就能感受到它的體型之龐大,模樣之兇惡。
陌生的環境,讓少年們各個臉色凝重,完全沒有了剛出城時的那般輕鬆。
一行的十來個鐵刃衛,帶著老兵的姿態,審視著一群“新兵”,或幸災樂禍,或刻板嚴肅。
其中有人道:“快些去吧,天黑之前回到這裡,我們在這裡守著象駁車。”
眾少年還有些茫然,“我們自已進去?你們不跟著?”
聞言,鐵刃衛淡笑著點頭,他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非常清楚少年們的心情。
刃修就是如此。
每個轉折點,幾乎都是生死劫。
有人的很快就能領悟大道,有的人則是需要九死一生,才能悟出刃心。
直面危險,是晉升最快的磨練方式。
哪怕這次無法突破修為,也能夠累計心境,來日突然晉升,也不是不無可能。
慕容景瑜那一圈人,早就已經事先分好了隊伍,所以沒多久,就率先步入森林。
剩下的少年們,簡單協商過後,也分出了隊伍。
隊伍人數不能太多,一個是對修煉不利,圍剿野獸不能太輕鬆,否則會事倍功半,甚至無法積累“刃心”。
另一個則是“戰利品”分配的問題,人越多,戰利品越難分配。
不過有一些少年,他們在狩獵上達成共識,不為了突破,單純為了賞銀。
他們會多人組隊,透過大量獵殺野獸,來獲取戰利品。
不過這得看運氣,值錢的野獸,可不是那麼好遇到的。
往往最終又回到“利益不均”的問題上,導致收穫甚淺,甚至反目成仇。
陳雲彥和堂弟肯定是在一個隊伍之中,他們打算組成三人的隊伍。
剩下的一個名額,很快就有人自告奮勇而來。
在幾個少年之中,有身體強壯的,也有道具裝備充足的。
但陳雲彥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名既不強壯,也毫無其他輔助手段的少年。
這名少年叫“羅真”,他有著一雙透露著幾分狡黠的目光,個頭削瘦,膚色暗黃,但人看過去,倒是很精神。
此人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但似乎對野獸頗為了解。
這也是陳雲彥選擇羅真的主要原因。
一群立誓境的少年,沒多久,就在廣袤的森林中,分頭行事了。
“雲彥兄,我聽人說,你一擊就抹掉了巫蠱師的脖子,當真是英勇無雙。”
羅真一邊說,邊拿著一把自制小刀,在樹幹上刻出一個“三角形”,“我要是有你一半厲害就好了。”
陳雲彥微笑道:“你也很厲害,剛才能夠說出那麼多野獸的習性。”
“嗨,那算什麼啊,跟你比起來差遠了。”
羅真刻下的三角形,面朝行進方向,這樣可以保證回頭時,能夠輕鬆的看到標記。
他收起小刀,繼續前進,用手裡的鐮刀,替陳家倆兄弟開路,嘴裡也沒停下,道:“我家裡祖輩都是獵人,吃飯的本事,當然得懂一些啦。”
堂弟陳煦安插了一句,“你這麼瘦,倒是看著不像是個厲害的獵人。”
…你會不會聊天,陳雲彥看了堂弟一眼。
羅真哈哈一笑,“煦安兄說的是,被你看出來了,其實我不想繼承父業,我想當墨士,去寫字去作畫。
“這次若是能夠掙到些錢,回去就到「山川墨院」報名,爭取讓我兒子以後不靠捕獵為生了。”
堂弟驚訝道:“你都有兒子了?”
“窮人之子,早成家嘛…”
羅真笑言。
“哦,那難怪了。”
堂弟認可了這句話…
陳雲彥在一旁默默抽著嘴角,機械式轉頭,看向堂弟。
羅真有點尷尬,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頓了一會,才說道:
“我爹在我十歲那年,就因為上山狩獵而死,所以我不想我的孩子,因為沒有父親,受盡冷眼相待。”
羅真說完這句話,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響後,堂弟很認真的說了一句:“你兒子不會的。”
…別隨便替人立flag啊,愚蠢的歐豆豆桑!陳雲彥心裡腹誹。
羅真眼裡的狡黠少了一大半,笑道:“謝謝。”
三人走了半個時辰,身後一眼望去,好多樹幹上都是羅真留下的三角形標記。
期間大家輪流開闢道路,衣服被熱汗弄的有些潮溼。
好在森林茂盛,擋住了絕大部分陽光,否則換做平常,三人的衣服估計能擰出水來。
“等會兒!”
羅真忽然抬手,叫停了陳雲彥與堂弟。
他蹲下身,地上有一個五指腳印,看起來像是某種猿類留下的。
羅真搓了搓地上的土壤,道:“小心點,這巨猿還沒有走遠,土壤還是松的。”
儘管陳雲彥有在書籍上閱讀過“巨猿”相關的情報,但他還是更樂意聽一聽“專業獵人”的解釋。
便是問道:“這巨猿戰力如何。”
羅真思索了半會兒,道:“力勁甲等,靈智甲等,迅捷甲等,是較為罕見的三甲之資。
“生性暴力好戰,喜歡玩弄獵物,幼年期大概八尺高,成年期的巨猿,大致有一丈五尺高,巨猿王體型甚至能達到兩丈有餘。”
羅真追尋著地上的大腳印,繼道:“這頭巨猿應該是往森林西北方向去了,腳印到這就沒了,樹皮上有抓痕,想必是上樹了。”
說罷,他用鐮刀砍斷地上的一株植物,而後從包袱裡拿出鐵塊,敲打著那株綠色植物。
將汁液砸出來些許後,用手抹在了脖子和手臂上,嘴裡說道:
“巨猿的嗅覺靈敏,好奇心強,若是讓他們聞到陌生的味道,一定會往這裡回頭,你們也抹一些汁液在身上,抹去氣味。”
聞言,陳雲彥與堂弟不多問,直接照做,求生欲旺盛…
堂弟陳煦安問道:“我們三人之力,也無法將其獵殺?”
羅真,道:“不好對付,這獸太聰明瞭,而且身體沒什麼太值錢的東西,不值得我們大費周折。”
他站起身,觀察著周圍樹幹,同時掏出小刀,繼續刻下標記,“我們找找看,有沒有「璃瞳赤尾鳥」,那大鳥值錢,渾身上下都是寶。
“以我們三人合力,一定可以拿下它。只是不好找,走了這麼久,我一處鳥糞都沒看到。”
話音剛落,草叢間發出沙沙沙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