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酣睡的沈菲菲感覺到有人注視著自已,迷迷糊糊地睜開疲憊的雙眼,猝不及防地就撞進了訾研的視線裡。後者沒有避開,反而直勾勾地盯著。

沈菲菲不太自在:“訾總,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她調整好坐姿,“我沒有睡太久吧?”

訾研微笑,垂眸收回了自已的目光:“沒有,我看應該是太累了,所以沒有叫醒你。”

“訾總,謝謝。”

“沒事,接下來的工作會很累,你也利用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會的。”

兩人告別在無聊的寒暄中,夜空明朗,一絲雲霧也看不見,沈菲菲習慣性地用手機記錄。

也不知道,自已在新的階段,能否像今晚的天空一樣,晴朗透明。

-

洗完澡清醒了的沈菲菲這才回過神來,這個訾研怎麼這麼會照顧人,還照顧的這麼周到。其實在洗澡前,她還收到了幾條發過來的簡訊,內容包含了公寓每天早上會直供生鮮,怎麼呼叫管家管理和各種小區服務,最後還留下了怎麼找他的聯絡方式。

“這個訾研,之前是做管家的嗎?”說完,沈菲菲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將訾研的本地手機號存進了手機裡,並備註了AAA-管家。

好吧,她承認確實有點羨慕訾研的物件了。自從和高泳彬分手之後,沈菲菲徹底放飛了自我,不斷地談戀愛,不過大都是點到為止。工作上也沒有任何穩定可言,在各種行業上躥下跳,如果沒有父母施壓,估計現在在世界某個地方泡泡茶,看看書。

不過,沈菲菲也感謝選擇正確道路的自已,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已多麼熱愛生活與工作,遇到的所有人和事,就是最好的安排。

打了個哈欠,沈菲菲尋思自已要睡了,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是一串數字,沒有備註。

“喂,你好?”沈菲菲接通。

“菲菲,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了高泳彬的聲音。

沈菲菲疑惑:“泳彬?這時候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是……”那頭的高泳彬聽上去有些遲疑,“明天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吃一頓飯嗎?”

沈菲菲笑道:“肯定沒問題呀,如果你那邊工作安排可以的話。”

“好,那一言為定。”

高泳彬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沈菲菲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小區的另一邊,是鱗次櫛比的別墅區。

訾研給自已倒了一杯醇香的紅酒,望著那頭的洋房,直到最後一盞燈熄滅,他才收回視線。而後又習慣性地轉動手指上的戒指,這枚戒指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戴上了,已經留下了無法去除的印記。或許自已的指骨也已變形,就如同那段回憶在自已靈魂上鐫刻了銘文一般,如影隨形。

濃郁卻不辛辣的紅酒滑過乾澀的喉嚨,酒精的慰問,才不至於讓情緒如汪洋奔瀉。

-

調整好時差的沈菲菲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看著自已精神煥發的臉蛋,美滋滋的,心想化妝都免了,直接套了一件略顯年輕的連衣裙就準備到處逛逛,正準備挑選飾品搭配時,看到那串琉璃手串,沈菲菲卻頭一次遲疑了。

不過最終習慣戰勝了一切,在乾淨簡潔的妝容下,老舊的琉璃手串並不格格不入。

剛跨出公寓大堂,沈菲菲面前就出現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訾研貴氣的臉。

“去哪?我送你?”

沈菲菲很驚訝:“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公司裡嗎?”

“作為老闆,我一點特權都沒有了?”訾研笑著解釋,“去應酬,看你順不順道。”

看似是開玩笑,但打工人沈菲菲還是莫名其妙的中了一槍。

沈菲菲搖了搖頭:“應該不順。”她還沒有想著去哪,只是隨心地到處走一走。

“上車吧,這裡去哪都順。”

再拒絕下去就該尷尬了,沈菲菲只好上了車。

“吃早餐了嗎?”

沈菲菲:“還沒有呢,準備吃一個brunch。”

“我知道有一個餐廳比較適合,我送你過去吧?”

沈菲菲:“好啊,勞煩了。”

陽光正好,將人照的慵懶鬆弛。沈菲菲靠在車門發呆,訾研以為她是對外面的建築好奇——

“那是A國最大的摩天輪,也是情侶聖地,和全世界的祝福一樣,到最高頂和伴侶起誓的話,會長遠地走下去。”

沈菲菲下意識回答道:“假的。”

摩天輪到整點的時候會有敲鐘聲,此刻正好12點,車廂的隔絕,只能傳入一點點機械聲。但沈菲菲和訾研都默契地沒有開口,等待著鐘聲的停止。

“幸福還是在自已掌控之內最有安全感,其他一切歪門邪道都沒有用。”沈菲菲說。

訾研:“聽你說話,怎麼感覺經歷了很多一樣,沈小姐還很年輕吧?”

“年輕是年輕,但是在我腦海裡,我已經經歷了幾輩子咯。”

訾研被這話逗笑了:“想太多傷身體,在這裡有什麼問題的話都能找我。”

不知不覺,車已經停在了餐廳門口。訾研轉頭看著沈菲菲說著,雖然是俯視,卻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姿態。

沈菲菲怔愣了片刻,也許是他看人的眼神太過認真,所以才會產生差點被吸進去的錯覺。

“嗯、好、好的。謝謝訾總。”

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得到,訾研對她不是一般的同事關心。

可他沒有表態,沈菲菲也無意戳破,況且他還有未婚妻呢……

算了算了,啥事不往心裡擱,一切吃飽了再說。

沈菲菲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令她驚訝的是,訾研好像在這裡的知名度與權威性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高。除了一些財經新聞會貼他的大頭照,雜誌也會渲染他的成功事蹟,就連一些時裝店也會擺放有他作為封面的書籍和播放他的採訪影片。

追捧企業家這種現象原來在哪裡都不罕見啊。

不過像訾研這張臉,就算沒有他驚世駭俗的事業史也能贏得一眾女孩子的芳心,總之,訾研就是走到哪裡都不缺少關注的人。

沈菲菲在同一個商城購置了幾件適合當地氣候的衣服,看看時間,也到了和高泳彬赴約的時候了,為了圖方便,她讓店家將衣服送到公寓。

“這個地址……”店家有些猶豫,“需要正確的地址,商品才會在兩個小時之內給您配貨上門。”

沈菲菲疑惑:“這個就是我的地址呢,請問有什麼不對嗎?”

店員讓沈菲菲稍等,轉頭和自已的經理道:“這位女士的地址不是訾先生的嗎?”

經理嫌棄她沒有眼力見:“嘖,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說不定是……!”經理還沒說完,餘光瞥到沈菲菲正在觀察他們,立馬打住。推推身邊的店員,讓她快點給沈菲菲結賬。

沈菲菲不明所以,面對經理的賠笑她有些侷促,匆匆付款離開。

而經理和店員在閒暇時刻,終於可以拿出手機敲出憋在心裡已久的大八卦——

“訾老闆疑似有女朋友了!!!”

網路資訊一傳十,十傳百,訊息傳送不到十分鐘,當地的AS群都得知他們的KPI金主,有主了!紛紛繼續打聽長什麼樣,喜歡穿什麼風格,大方不……

經理:【別說是我傳出去的,那位特別親民,穿的比較低調,都不是什麼快銷牌子,今天是一個人出來的,應該是訾老闆忙,沒空陪,誒呀,都住一起了,總有成雙成對出沒的一天】

C區店AS:【我靠!住一起了?!】

AAA:【我靠!住一起了?!】

BBB:【我靠!住一起了?!】

CCC:【我靠!住一起了?!】

E城店店長:【我前天才打聽到訾老闆去了C國一趟,回來就被你看到女孩和他同居……這恐怕是早就有了,接回來給名分吧?】

經理:【我去……你說的有道理……】

……

……

群內越說越離譜,沈菲菲要是看到了,鐵定一頭黑線。

-

高泳彬早早就在餐廳裡等候,他今天身著polo衫,下身是休閒西褲,配上一個無框眼鏡,讓整個人的氣質更顯斯文。

“你看上去要去打高爾夫了。”沈菲菲一落座就打趣道,“怎麼會想著來這裡吃中餐?”

不是沈菲菲不願意吃點家鄉菜,只是這裡位於市中心,本身中餐在A國已經是比較昂貴的菜品,在這個位置吃一餐,簡直就是吞黃金。

“這裡的家常菜比較還原,”高泳彬頓了一下,看向窗外,“而且你看,這裡可以看到我們一起坐過的摩天輪。”

沈菲菲:“喲,你還是有點浪漫細胞的嘛,不過這得用金錢來換,有點不值。”

……

這話一出,高泳彬沒法接,沈菲菲換了個話題:“還沒問你呢,來這裡五年了,應該沒有想著再回去了吧?”

高泳彬點點頭:“嗯,已經在這邊習慣了,事業、社交都在這邊,應該不會回去了。”

“挺好的,”沈菲菲道,“這裡的生活節奏和你也很搭。”

“這裡是什麼生活節奏?我又是什麼生活節奏?”

菜很快就上,沈菲菲自已先吃了幾口,發現味道確實很地道,不由得又夾多了一些到自已碗裡,才回答高泳彬的問題——

“大家都能平衡生活和事業,你不能的生活節奏唄。”

高泳彬嘴角勾了勾,往上抬了抬下滑的眼鏡。

沈菲菲:“你很努力嘛,這裡大家都是在規定的時間完成自已的事情,你喜歡投入所有的時間去爭取自已想要的,在這裡,你會少很多競爭對手嘛,挺好的。我也得向你學習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沈菲菲只是單純地想說高泳彬勤奮,在寬鬆的環境機會會更大。但在高泳彬耳裡,他就覺得沈菲菲在說他再內卷也比不過效率高的人,自已除了勤能補拙別無他法。他幾乎掛不住笑顏。

沈菲菲繼續說道:“不過我不喜歡多文化語境,要考慮的太多。”

高泳彬:“這些都是互相體諒的,你看我,這五年不也這麼過來了麼。”

“所以才說你厲害呀!”沈菲菲從來不吝嗇給優秀人的誇獎。

“謝謝,”高泳彬接受了這個誇獎,“不過這裡不提供酒水,我們可以以茶代酒。”

時隔五年再次相遇,能說的只有工作或者舊時光。高泳彬總是喜歡將話引到五年前的事情,而沈菲菲總是避之不談或是轉移話題,只有說到某個共同好友才會誇誇其談起來,但仍不可避免地聊起兩人曾經相處的事,而後就會沉默片刻。

整個晚餐,話題都無法好好連線上。

最終,沈菲菲自暴自棄地說:“其實我早已經放下了,手串真的只是我戴習慣了而已。”

她擺了擺手,懶洋洋道:“我們現在都過上了自已想要的生活不是嗎?”

高泳彬確實真的掛不住了笑容,給自已倒了一杯茶,茶水一已經沖泡了好幾回,縱是老茶,此時也變得無香無味。

“泳彬,在我之後你還遇到過好的女孩兒嗎?”

茶杯在高泳彬的嘴邊停住,指尖用力捏了一下,又放下茶杯:“……沒有了。”

“那你挺倒黴的,”沈菲菲將額前的髮絲夾到耳後,“我還體驗過一次婚姻,嘿嘿,看不出來吧?”

“菲菲,感情不是兒戲。”高泳彬冷靜道。

沈菲菲笑容漸消,眼帶不屑道:“誰把它當過兒戲了,應該不是我吧?”

她發覺她和高泳彬哪裡都合適,學術的理解,事業上的追求生活某些方面的態度都合得來,但一遇到感情問題,就必須分道揚鑣,甚至一定要說服對方聽從自已的觀點。

沈菲菲一開始還試圖妥協,但高泳彬太自以為是了,對自已的誤解也早積少成多,堅固如堡壘不可攻破,她也懶得再說了,如果感情可以以一種病毒植入人的身體裡,那沈菲菲就是加固防火牆的程式設計師。

喜歡就上,不喜歡就懶得多說。

“看來你還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包括我。”

“我喜歡過你的,高泳彬。”

餐廳的人來一桌走一桌,只有窗邊的兩人沒有動身過分毫。

“我以前有多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摩天輪傳來九下機器鐘聲,沈菲菲解下手串,放在高泳彬面前。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明天我們還要去和投資方洽談,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謝謝款待。”

高泳彬揉捏著那手串,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空出的手摘下眼鏡,又摁了摁抽痛的太陽穴。

當初名額二爭一他贏,這次也只會是他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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