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柳巷
馬車走走停停，十六天後，終於到了淮州城。
仰著臉看著城門上碩大的“淮州”兩個字，謝平安心底暗道：謝平安，回淮州了。
淮州城門口，守城士兵檢視路引。謝平安坐在馬車上沒動，守城門的官兵看了何七寶的路引，一擺手放行。
一進城門，何七寶吩咐；“金柳巷，姚家。”何七寶說這句話時，眼光掃過謝平安，謝平安彷彿沒聽到。
馬車走在青石路上，噠噠噠噠直奔金柳巷。
謝平安一臉淡然，但內心卻起了波瀾。金柳巷，淮州城內只有一個金柳巷。何七寶要去金柳巷，誰家？
淮州城內，商販林立，行人如織，吆喝聲此起彼伏，賣的東西琳琅滿目。謝平安閉了閉眼，很快睜開。
“停一下。”
青皮應聲停住馬車。
“謝姑娘，何事？”
“米糕。”
順著謝平安的手指，青皮看到路邊有一家賣米糕的。
“謝姑娘想吃米糕？”
謝平安點點頭。
青皮看了看何七寶，何七寶點點頭，青皮下車買米糕。謝平安拿著米糕，鼻子湊近聞了聞，嘴角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吃。
何七寶一直看著謝平安，見謝平安不吃，也沒問。自已吃了一塊。
“齁甜，你怎麼喜歡吃這個？”
謝平安沒有回應，只是看著米糕出神。
金柳巷，街口兩棵大槐樹，樹下有口井，井臺有三個臺階，井臺邊有婦人在洗菜。
馬車直接進巷。謝平安手心隱隱出汗，衚衕右側第四家。馬車停下，“姚府”。
謝平安盯著刻有“姚府”的門匾，黑沉沉的眼睛有什麼東西翻滾而過，那顆心噗通落地，發出只有她自已能聽到的轟鳴聲。
青皮叫門，門房出來，青皮遞上名帖，門房拿著名帖進去。很快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出來，拱手向馬車行禮。
“恭迎世子，世子這邊請。”
何七寶慢吞吞下了馬車，青皮牽著馬，在姚家下人的指引下從另一個門進了姚府。謝平安跟在何七寶身後。
“老爺在衙門忙著，已經著人去稟告。請世子先洗漱歇息片刻。”
“暫住貴府，多有叨擾。”
“哪裡哪裡，世子能光臨姚家，求之不得。”
中年人是姚府管家姚光澤，引著何七寶去了客房。彼時，青皮和姚家下人已經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了過來。
姚光澤看一眼青皮和謝平安，心道：都說靖邊侯世子是何家的金疙瘩，出門前呼後擁，怎麼千里迢迢從京城到淮州，只帶一個小廝一個丫鬟，這實在和傳言不一樣。
“世子出門只有兩個人伺候嗎？用不用小的再指派兩個下人來伺候？”
“行啊，他倆笨手笨腳，總是惹本世子生氣。本世子正想打發了他們。哦，最好弄個漂亮的小妞來，本世子喜歡好看的，不好看的別來。”
姚光澤嘿嘿嘿笑，剛才還納悶何世子身邊的下人少，原來是想白嫖啊。
姚光澤拱手退下，何七寶一邊進屋一邊揚聲高喊。
“謝平安，過來給本世子揉肩捏背，本世子骨頭都快散架了。”
謝平安進客房，摘下草帽，鬆了鬆領口的口子，長出一口氣。從姚家門口到客房這才一小段路，她大汗淋漓，頭暈目眩。
謝平安端起茶杯給自已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頭暈腦脹的感覺正在減退。
何七寶見謝平安自已倒水自已喝，根本沒聽到自已的話，氣哼哼走過來，一把奪過謝平安手裡的茶杯。
“給本世子倒茶。”
謝平安端起茶壺倒水，滿滿一茶杯，但是滿而不溢。
“謝平安，你倒這麼滿，本世子怎麼喝？一點規矩都不懂，聽好了，茶倒七分滿，留下三分是情義。往後給本世子倒茶，就倒七分滿，記住沒有？”
謝平安扯扯嘴角。
“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謝平安端起茶杯要把杯裡的水倒掉，何七寶慌的趕緊搶過來。
“喝喝喝，誰說我不喝。謝平安，你就不能正常點？”
謝平安眨眨黑沉沉的眼，非常認真地看著何七寶。
“我不正常嗎？哪裡？”
何七寶張大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氣惱的一擺手。
“算了算了，不說了，和你計較，本世子早死八百年了。”
何七寶氣哼哼躺到床上，衝謝平安低吼。
“給本世子脫鞋。”
謝平安沒搭理何七寶，何七寶咬咬牙，抓起枕頭扔過去，謝平安隨手一擋，枕頭原路返回砸向何七寶。
“瘋了，你敢砸本世子。”
青皮端著銅盆進來，見何七寶和謝平安互扔枕頭，遂勸何七寶。
“我的好世子，消停點吧，這是姚家。這一路上，世子又不是沒使喚過謝姑娘，使喚得了嗎？”
“使喚不了也得使喚，她是本世子的丫鬟。吃我的用我的，還不伺候我，想的美。這世上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世子這話說，已經免費一路了，還在乎那一頓午餐。”
何七寶氣笑了，清平總能把他的話接歪。
“算了算了，朽木不可雕也，不和你們說了，本世子餓了，飯菜送來沒有？”
“馬上馬上，世子別急。謝姑娘，你住隔壁客房。”
“嗯。”
謝平安拎著包袱就走，剛走到門口，又拐回來拿著草帽戴在頭上，飛快走進隔壁屋子。
何七寶拿起枕頭再次扔出去，卻被青皮劫走。
“世子，消消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找了個祖宗。”
“我是她祖宗。呸——”
何七寶嘴上說的厲害，眼睛卻盯著謝平安的背影，聲音很低。
“青皮，她怕正晌午的太陽。”
“嗯。小的也發現了。不過，小的還發現，最近兩天比咱們剛遇到她時好了不少。剛遇到她時，巳時一過她就躲進車廂，昨天小的見她巳時二刻才回車廂。”
何七寶哼了一聲。
“盯緊了，這是姚家。聯絡麻瓜，一會兒你出門去見麻瓜。”
“是。”
青皮邊整理行李，邊小聲道。
“世子既然看謝平安不順眼，為什麼還費了那麼大勁兒找她？還讓麻瓜裝成貨郎去賴家村蹲守。小的這一路瞧著，謝平安也就那樣。”
何七寶在床上滾兩下，懟了一句，“你懂個屁。”
有姚家下人來敲門，說備好了飯菜。何七寶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餓死了。
淮州知府姚慶北一個時辰後回來，彼時何七寶正酣睡。管家姚光澤來了兩趟，青皮才把何七寶叫醒。
榴花廳，姚慶北正低頭喝茶，遠遠聽到何七寶訓斥青皮。
“你這殺才，咱們來淮州，借住姚家，理應我拜見世叔，怎麼能讓世叔等我。你等著，回京我就把你交給管家叔，往後別跟著我。”
“世子冤枉小的，小的是想讓世子多睡會兒，這一路顛簸，世子都沒睡好覺。”
“滾，若不看在世叔的面上，我豈能饒你。”
姚光澤迎到廳外，卻見何七寶正踢青皮。那個丫鬟跟在兩人身後。
謝平安站在榴花廳外，目光定在姚慶北身上，原來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