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燕菜,紅燒魚翅,叉燒肉燒麥,佛跳腳,開水白菜,百合蝦滑,玉米烙,蟹黃拌麵……
各自點幾道菜,最後她悄悄補充一道香辣蟹。
池嶼正在聽財經新聞,同時耐心剝龍眼給她吃
虞梔將最後一瓣喂進他嘴裡,正打算撕開芝士薯片包裝,隨即想到什麼,她動作一頓,轉眸問他:“貓呢?”
池嶼斯條慢理擦手,漫不經心道:“跑了”
他轉眸,眼含深意凝著她
虞梔不明所以,這麼盯著人作甚?
見他不明說,她也不問,將薯片遞過去讓他撕開
池嶼:“……”
他撂下攥緊的手帕,起身離開。
虞梔:“……”發什麼脾氣?
一分鐘後,面色如常回來繼續剝龍眼給她吃……
……
“以後不許跑”
“只准奔向我”
從進門到現在,他一直欲言又止
晚飯時、梳洗換衣後……似說不說的樣子
虞梔不是看不出
他表現的太明顯,故意讓她看出來似的,等著她主動問
偏偏她不上套
直至兩人躺在床上,熄燈以後,他終於說了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虞梔很少聽過他說煽情的話
虞梔故作輕鬆,玩笑道:“萬一我被綁架,身上綁著炸彈……”
池嶼凝著她,聲音蠱人,“只管奔向我”
“我要你義無反顧,死也要與我一起”
堅定又熱忱
虞梔艱澀開口,思緒驟亂,一句字未說:“……”
他想要一起死嗎?
可面對他,她已經做不到義無反顧
太遲了,以至於她有些動搖卻很快被壓制。
虞梔僵愣一瞬,心底是無法抑制的酸澀
眼底的溼潤氾濫成災,視線逐漸模糊,令人難捱。
忽而背過身子,悶聲嘀咕:“才不要”
月色漸微,室內昏暗
她整個人縮排被子裡,只留一小截漆黑的髮尾,蜷縮出嫵媚的弧度。
每一處總能撩撥心絃,惹人心馳。
可池嶼此刻無心欣賞,腦海裡反覆重複她的話: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
唸經似的反覆不斷……
他眯了眯眼,唇線繃直。
他掀開被子,大掌撈回人將她轉回身子
面對面躺著,他狠狠啄親一口,唇舌用力輾轉碾壓。
本就深邃的眉眼平白多了深不可測,彷彿一個城府極深,運籌帷幄,閱歷深厚的老傢伙。
然而與神色不符的是他直白追問:“不要?不和我死在一起想和誰?那個野男人?”
輕易讓人聽出他此刻的情緒,質疑、不解、最後咬牙切齒嚼著‘野男人’三個字。
“……”
虞梔被愁緒籠罩,無奈嘆息:“怎麼又說他是野男人?”
她勸道:“他有名字,他叫黎景,我們應該尊重他”
說起‘我們’
他的心情舒緩不少
可一提及某個野男人,他的心情格外惱火
心情已經失衡
池嶼忍著不發作,壓低聲線,語氣仍然洩露此刻不爽:“他不是誰是!他勾引你”
她沒好氣懟回去:“胡說”說完,虞梔躺平,閉目假寐。
幾息之後,身子又被強勢的力道轉回去側躺著……
虞梔懶得睜眼,繼續裝睡::“……”
兩人離得近,它還在氣頭上,呼吸聲略顯沉重
若是不哄……
算了,哄一鬨吧!
虞梔睜眼,捧著他的臉,玉指描摹似的輕輕拂過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頜,認真解釋:“我和他沒在一起”
池嶼勾唇,愉悅至極:“……我知道,你是我的”
驀地,他的食指指腹搭在她心臟的位置,隔著真絲衣料,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
他抬起眸,他的視線撞上早已久侯的目光。
情緒藏在夜色裡,無人言明。
他說:“這裡不能有他”
語調平穩,情緒難辨
他躺在背光處,藉著微光依然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否有異樣。
令她分辨不出是請求還是警告
虞梔乏了,睡意襲來,她不再多想
主動縮排他懷裡,乖巧答應:“嗯”
……
瞻園,虞之眠一分鐘也待不下去
他們和好如初,追逐嬉鬧的場面,分分秒秒折磨她的心神
整個人恍惚不安
直至深夜,不得安眠
她不甘心就此結束
她撥通遠在大洋彼岸的電話,接通的瞬間,雙方安靜異常。
虞之眠率先說道:“我知道她在哪裡,我可以告訴你”
“她被迫結婚,現在被關起來無法脫身”
虞之眠不久前才查清楚,池嶼車禍不僅僅是因為敵對加害,那天他本可以不出事,是因為虞梔,因為趕著去見她,質問她與黎景的關係
這樣著急?
非見不可?
非問不可?
虞之眠笑了笑,溫柔的眉目多了幾分森冷。
這是個難得一見的機會
縱然此法不成功,也能攪和池嶼心神不寧
虞之眠惡劣的想。
比起這樣的惡意,她期待屬於自已的機會到來
虞之眠直截了當說出目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不知那頭說了什麼,她的神情略顯焦躁,卻耐著聲音反問:“如果和她有關呢?”
虞之眠聽完電話那邊的急切的詢問,冷笑著嘲諷道:“不是不願意嗎?怎麼提到她,你就願意了?”
不等那人說話,她說:“幫我帶她離開,也是幫你”
“走的越遠越好”
語氣親和,像極了好心善意的人
兩人交談了大概半個小時
電話結束通話,虞之眠笑了又笑,從最初的假笑轉變成嘲笑
不知道該嘲笑誰,又覺得每個人都可笑
包括自已。
她不是不知道父親虛偽
原本她是父親的孩子裡最有利用價值的,可若是利用也該公平些,利用每一個子女
公平從不存在
相安無事,她還有父親
若是撕破臉,她會真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再無法欺騙自已
隨著年歲漸長,她越來越怨恨父親用情不專,另娶旁人
她甚至懷疑母親的死另有隱情,可沒有定論,只是她的猜測。
她羨慕虞梔有母親,又恨繼母的存在
若是沒有繼母,她們姐妹或許會有姐妹情深時候。
……
虞之眠立在窗前,靜靜等著第一縷陽光
一夜未眠
見到暖陽那刻,她才能覺得自已不是陰暗世界裡面目全非的惡鬼
一家人五口人,只有兩人共進早餐
平靜的進餐,平靜的面色
和諧又疏離
虞之眠放下刀叉,掃視在場所有人,溫柔笑著說:“爸,你猜誰要來了?”
虞父頓住進食的動作,一副狀況意外的樣子,問道:“誰?”
虞之眠的笑意漸濃,笑眯眯一字一頓吐出兩個字:“黎景”
虞父皺眉
虞之眠全都沒看見,饒有興致又說:“爸,你猜阿嶼對小梔能堅定多久?”
她笑的乖戾,與多年示人的形象截然不符,讓人陌生
虞父心驚,驚覺從未了解過自已的女兒
然而他面色鎮定,不顯破綻:“……”
虞之眠篤定道:“阿嶼不會堅定一輩子,虞梔早晚會被拋棄”
虞父嘆氣道:“……爸爸知道你接受不了現實,但他們已經結婚了”
虞父面無怒氣,溫和勸道:“阿眠,小梔會不會被拋棄是以後的事情”
“我們掌控不了所有事情,只能祝福小梔”
“沒有池嶼,還有旁人,阿眠,你還有很多選擇”
話已至此
虞之眠苦苦維繫的假面險些被撕破,情緒猙獰,隨時處在暴虐的邊緣,妄圖毀滅一切。
“爸,公司這些年外祖父幫襯的還少嗎?是為了誰?”
“是為了我,是為了媽媽!”
她固執的說:“你需要我幫你,需要外祖父幫你,甚至需要舅舅們”
“這些年你賺得不少”
“那些錢你用來養女人,女兒,兒子,我提過意見嗎?”
“我做女兒的到這個份上還不夠嗎?”
“為什麼要勸我?你該去告訴虞梔不許搶我的人,你該去告訴池嶼你不同意這門婚事!”
“為什麼勸我放棄!”
“問什麼?”
“是我沒有利用價值了?還是爸你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池嶼為了她,願意幫你?”
虞之眠撕心裂肺喊道。
內室沒旁人,難保聲音不被外面的傭人聽見
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掀開,將他多年行徑展露人前。
虞父面色鐵青
他的臉面徹底被虞之眠丟盡了。
虞父警告道:“生意,互惠互利而已”
虞之眠笑道:“生意?互惠互利?”
笑意太過諷刺,不加掩飾。
最終不歡而散,父女倆冷著臉分道揚鑣。
……
咔咔咔——
女攝影師美滋滋的按快門
格外激動的拍攝節奏
拍攝婚照中
中西兩組婚照,先前選的婚紗與中式喜服有了用處,珠寶首飾供給充足。
眾人連夜佈置好拍攝的內景高貴奢靡,外景夢幻絢麗。
攝影師折服於金錢的魅力,即使傳聞中池嶼性情冷漠,待人嚴苛,注重效率,不是一般的難以搞定
同行不少人被刷掉了
思來想去仍然選擇接下這單生意。
大不了白乾一場,畢竟與有名的資本合作,確實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拍攝很順利,只不過攝影師也沒想到,來拍的是婚照!
婚照!
真的結婚了?
混跡娛樂圈多年,經手拍攝的明星大咖不在少數,沒想到這一次拍到這麼大的瓜
論樣貌絕非尋常
委實般配!
……
短短几日,偷窺成癮
老地方、老位置
兩人手持同款望遠鏡,各懷心思窺視他們的行程
拍照!拍照!拍照!
虞之眠死死盯著虞梔一趟又一趟進屋又出來,換上不同的精美不俗的喜服
室外拍攝,天氣尚冷,不少傭人提著暖風機圍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供暖。
保證虞梔吹不到一絲冷風,全是暖的。
刺眼的婚服,眾人伺候……
這一幕幕,虞之眠覺得自已受到羞辱
眾目睽睽之下,夢幻的花簇裡,兩人淺嘗輒止的擁吻,不知不覺的間忘乎所以。
旁若無人的親近
池茉大罵:“傷風敗俗”
虞之眠咬牙強撐溫和麵色,沒人曉得她此刻的難堪
池茉鄙視的傷風敗俗的親近是她妄圖得到的
且不僅限於此
……
身旁,池茉絮絮叨叨罵幾句,時不時唾棄幾句
遠處,閃光燈沒完沒了的閃爍。
虞之眠沒有附和
她立在廊下,緩緩放下望遠鏡,環視望不到頭的瞻園,神情詭異的平靜。
虞之眠柔柔一笑,感嘆道:“小梔真幸福”
池茉猛然放下望遠鏡,她不服氣道:“這些都不屬於她,是她搶來的騙來的!”
虞之眠裝出懷念回憶的樣子,傷懷道:“小梔前些年出了車禍,自那以後,性子也孤僻寡淡了,躲在房裡不愛出門……”
“以前她最喜歡待在琴房和畫室,自從出事以後連琴也見不得了……”
“現在願意敞開心扉,作為同父異母的姐妹,我也是替她高興的”
“只是阿嶼和我……看來真的緣分盡了”
虞之眠綴泣著,滿眼淚花,沒有一絲怨恨。
這樣溫柔的人,淚水淹沒嫣紅的眼圈,傷心欲絕。
這樣善良的人被傷害,池茉見此不免感傷,她哽咽道:“阿眠姐姐,你這麼不爭不搶,早晚會被算計死的!”
“打起精神來,別放棄!我真的想要你當我嫂嫂!”
“你和我哥自幼相識,知根知底,最是般配”
虞之眠搖搖頭,:“他們已經結婚了”
池茉抱著她的臂膀,懶著不放手,“我不管,我認定你了”
她又說:“他們不會長久的,家裡人都不滿意她”
“真的,句句屬實”
虞之眠擦拭眼淚,勸道:“小茉,她以後是你的嫂子,你別再與你哥鬧了,免得破壞兄妹感情”
面對好意,池茉不以為然,“畢竟是我親哥,我再如何我哥也不會為了旁人……”
她想到了某件事,哼道:“我才不怕他!”
池茉納悶問道:“她為什麼見不得琴?”
虞之眠神色擔憂,唉聲嘆氣道:“她的手受傷後遲遲無法恢復如初,她一直接受不了”
“以至於後來見到琴常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她那時年紀小,心理脆弱,很容易受影響,封閉自已”
“……”
池茉:“很嚴重嗎?”
“嗯”
虞之眠垂眸,情緒低落,彷彿真是個關愛妹妹的好姐姐。
“她常年在國外,先前醫生說很嚴重,不過現在好多了”
“阿嶼或許知道,小梔被他護著,應該不會出事的”
她嘆了一口氣,望向絢麗的外景,嘆道:“但願過得幸福”
“……”
池茉垂眸,不願暴露險些外露的算計
她才不會認可那個害人精!
搶走老哥!害得全家不開心!
簡直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