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打探
雲煙本來就是在賭，賭贏了那她便不算負了大人心意，可若是賭輸了，自已也盡力試過。
她是個弱女子不比外面的男子，可以出去闖一番天地，再不濟也能去茶樓或貴人府上當個小廝，努力幹幾年還可能升個管家，好歹有個盼頭。
可她是個女子，還偏生了些美貌，當羽翼不在，她這樣的女子要如何自處，恐怕就連大人留下的那棟宅子都留不下。
她雖為妾室，可這麼多年張大人待她如正妻，連著她骨子裡輕賤樣也不見了。
她白日還在想，為奴為婢尚是用自已一雙手過活，可今晚才明白，只怕面上這點美貌，青樓小院這輩子是逃不了！
往後的日子暗淡無關，就算為此事丟了性命，也算為大人了卻一樁心願，管他是如何做成的。
雲煙想，也許從自已抬頭瞧那一眼開始，她們之間的命運便被綁在了一起，也正是那一眼，今日...
想到這兒雲煙看向一旁的賀雅欣，她可能會死在這莊子裡，可她不會，她是天女，若是死在這兒便會讓上京的人順藤摸瓜找到這渠縣的秘密。
這麼得不償失的買賣連她這樣的婦人都懂，那些自詡聰明的人又怎麼會想不到。
雲煙定了心神，附耳輕聲說：
“後山有一棵老槐樹”
“當時大人走的急，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當時雲煙還不明白，可大人失蹤以後便想通了。”
“後山是禁地，這裡又是他的祖宅，確實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賀雅欣想：“看來這兩日要挑個時機到後山查探一番，賬本肯定就藏在老槐樹下。”
兩人說話間，外頭已是三更天，屋內火光搖曳。
微風吹過，風裡帶著淡淡的沉木香氣，爐裡燒的芍藥香，味兒越發濃郁，月光下，精美的雕花窗紙若隱若現。
賀雅欣請辭告安，回了自已屋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想著雲煙說的賬本，又想張大人到底去了哪兒？
聽雲煙的描述，他大概早已被人殺了拋屍荒野，只是可惜了雲煙這樣一位好姑娘！
賀雅欣想著、想著,慢慢也進入了夢鄉。
夢裡夢見了媽媽和弟弟........
太陽與月亮換了崗，窗外的點點星光變成了一整片的亮，陽光透過窗紙照亮整個屋子。
賀雅欣從床上起身，門外等候服侍的侍女聽到裡面的聲響，推門而入。
賀雅欣倒是早已習慣了別人幫她穿衣服梳頭髮，古人衣服繁複，套了一件又一件，裡衣外衣又多講究，梳頭更是麻煩的要命！
不像她從前就喜歡扎個馬尾辮，清爽又好看。
在這裡不同場合有不同的髮型，連佩戴頭飾首飾都有講究，她現在還搞不清楚。
哪些是屋內穿的，哪些是宴席穿的，哪些是出門穿的。
為了避免鬧出笑話，賀雅欣便任由侍女梳妝打扮，從不發表意見，就連明月都常說：
“主子人真好！從不挑揀。”
“那不是不挑揀，那是怕出洋相！”
正梳著妝的賀雅欣，想到昨日的事，便假裝隨意的問旁邊梳頭的小丫鬟：“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兒？”
那小丫鬟似乎沒想到自已會與她說話，先是愣愣才回道：
“奴婢冬菊，今年十五了！”
“十五歲！正值青春，花樣的年華！怎的就到這兒來了！”
賀雅欣上下打量這小丫頭，長大水靈，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漂亮。
誰家父母捨得將水靈靈的孩子送到這種地方來。
那丫鬟賀雅欣這麼說，瞬間紅了眼：
“家裡遭了難，實在養不活閨女，我聽人說這霽月山莊銀子給的多，還管吃住，便來了！”
“可這兒也不是什麼好去處，那堂屋裡的樣兒你肯定也見了，你出落的這般水靈，往後日子可難！”
賀雅欣為這樣的女孩惋惜，不過是生錯了人家卻要自已承受一輩子的厄運。
進了這兒，還想好著出去可沒那麼容易，就連她都是仰仗著皇帝的威嚴，才能這等心平氣和的坐在這兒梳妝，若是沒了這層底氣。
“姑娘不知道，公子是個好人，我這樣的人家能得公子收留”
“有一口飯吃，一碗熱湯喝，還能穿這樣乾淨的衣裳，這輩子活到這份上也算是夠了。”
“原本冬菊在家裡，一年也吃不上一口白麵”
“哪怕一碗疙瘩湯也是先緊著弟弟先喝，吃不飽還要被娘逼著洗衣服挑擔。”冬菊說著眼淚便不自覺的流。
賀雅欣沒想到，這沒災沒荒的，百姓的日子竟然過得這樣苦。
“家裡是沒有良田嗎？”
賀雅欣不解，她看冬菊白淨不像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
“家裡原先是有幾畝好田，日子也還算過的下去”
“可誰知道父親不知為何染了賭，將家裡的地全都賭輸了，連他自已都被人殺了丟在家門口。”
“要不是到了這山莊，那些要債的人指不定要幹什麼？”
冬菊說到這莊子，賀雅欣明顯能感覺冬菊對這裡的敬仰。
賀雅欣有些調侃的問：
“那你肯定很感激公子吧！”
冬菊擦去眼淚，將釵子給賀雅欣別上，臉上帶著敬意：
“公子，是個好人，聽姑娘說話便知道您生來便是金絲雀，可我們卻是這世間的蒲柳，從生下便註定多災多難，一生飄搖。”
冬菊說著望著這寬敞的屋子：
“這樣的屋子，冬菊從前一輩子都不敢想”
“姑娘可知道，冬菊院子裡的很多姐妹，也不過二八年華，便早早被父母逼迫賣身，十幾歲的年紀卻有七八年的賣身經歷，對他們來說能到莊子裡來，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至少，在這莊子裡陪的客人都知書達理”
“除了昨日那楊文成，冬菊到這兒也有一年多，從未見過哪個姐妹不喜歡這些文人才子。”
“要知道他們在外面接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鬼模樣”
“如今哪怕是在莊子做個掃灑丫鬟，也是賣力為自已掙一口飯吃，好歹體面的活著”
“若是沒了莊子，她們還真不知道會過上怎樣的生活”
“所以公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