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華坊

這些天豐城非常熱鬧，馬上端午節了，端午之後就是豐收節，這兩個月豐城已經提前熱鬧起來了。

穆漪瞧著，這些日子各地的商隊也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波了，就連臨江書肆這些日子都是每日只上半日的工。

穆漪最近給自已找了個消遣——看歌舞表演。

豐城的各方面發展的都不錯，包括文娛方面，其中城中最大的就是宋家的玉華坊。

與穆漪認知的勾欄瓦舍完全不同的是，天元的教坊司相當於新中國時期的文工團但是地位卻非常之高，隸屬於禮部負責國家禮樂，朝廷在各地設一處教坊司，轄區內再設私營樂坊，每司下轄的私營樂坊不得超過五處。

為了約束各地樂坊，禮部還為此專門辦頒佈過樂坊的多部禮法。

玉華坊中除了本就是樂籍之人，還有不少公子小姐，如同詩社一樣也有個樂社，據說發起人還是玉華坊的坊主，宋家三公子。

穆漪第一次來的時候著實驚喜了一下，玉華坊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烏煙瘴氣，只要交十五文就能進去，但是活動範圍就只有一樓，二、三樓和包廂是另外的價錢。

玉華坊一樓的分割槽也十分清楚，一進去就是說書的，再往裡走就左側是話劇區，這邊主要是玉華坊根各種故事編成的舞蹈，穆漪覺得還可以加上臺詞，不加臺詞總覺的跟隔壁的歌舞表演區有些重複了。

玉華坊的佔地面積非常大，所在地段也是最為繁華，一樓內部三個區可以做到互不打擾，右側的歌舞表演區就是穆漪最近常去的地方，跟說書區比起來，歌舞表演區是一樓佔地最大的，都是一些小姐公子，家境再富裕些的就會上二樓或是包廂了。

自打上工時長變了，穆漪天天來，最主要的是古代的消遣太少了，她這個人比較佛系，有錢了就會存起來一部分養家餬口或是應急，剩下的就是犒勞自已的。

更何況玉華坊服務到位，茶水點心吃個夠，歌舞表演看個夠，目這麼舒適的下午茶誰不喜歡呢。

穆漪剛找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同樣躲在角落的坊主與卓君軌也注意到了她。

“君軌，這就是我同你說的每天都來的那姑娘，我觀察好幾天了，她每次來都坐同一個位置，每天同一個時間過來。”宋蘭生拿著扇子一下一下的敲著手心。

“怎麼，你看上她了？”卓君軌收回注視穆漪的視線，挑眉看向宋蘭生。

宋蘭生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姑娘有意思，到是你怎麼說話奇奇怪怪的，怎麼你認識？”

“嗯，我家書肆的賬房。”卓君軌收回目光。

宋蘭生失笑，“我說呢，原來是下午不上工來這消遣來了。”

正聊著，玉華坊的小廝找了過來，“主子，陳如家的剛才帶人來坊裡大鬧了一通，把人給帶走了，姑娘們沒攔住，我帶人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什麼？怎麼在這個關節眼兒上出事，派人跟過去了麼？”宋蘭生眉頭緊皺，手上的扇子也緊握在手裡。

“陸公子著人跟過去了，只是夏姑娘手傷未愈，唯一能上臺的陳如被人帶走，那過幾日的端午夜宴······”小廝滿面愁容望向宋蘭生。

這次的宴會是城主點名要宋家負責的，上面為豐收節派來的督查官也會出席，若是出了岔子不光主子會被責罰，恐怕宋家也會被連累，主子更是會被徹底放棄。

“蘭生，有事的話先去忙吧。”卓君軌適時的出聲。

宋蘭生頷首，“你今日的花銷記我賬上，先告辭了，該日再會。”

宋蘭生匆匆朝後堂走去。

卓君軌嘆了口氣也朝著穆漪走去，“穆姑娘好雅興。”

穆漪聽到聲音抬頭就見卓君軌帶著銀子施施然走了過來，“穆公子，好巧。”

“方便坐一桌麼？”

穆漪望了望周邊，也不是沒有空桌子，但是他都這麼問了，穆漪也不好說不讓，穆漪點點頭，銀子順勢拉開椅子。

“穆姑娘覺得這表演怎麼樣？”卓君軌坐定隨口道。

“還不錯，但是總覺得不像是主役，像是預備役。”穆漪端起茶輕輕晃動。

“哦，怎麼說？”穆漪這話勾起了卓君軌的興趣，雖然知道她來歷不明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穆漪到底有什麼不懂的。

“這幾天下工我每天都過來，玉清坊每場表演都是不同的人，但熟面孔總是那麼幾個，卻也僅僅是上臺演出沒問題，可見樂坊本身的主役並不會常在一樓上臺，那幾個常出現的姑娘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我眼睛比較毒，樂理方面我也略懂一二，總體看下來也還可以。”穆漪小啜一口，將茶杯放回桌面。

“穆姑娘懂樂理？”卓君軌目光閃爍，“穆姑娘可會什麼樂器？”

穆漪歪頭，似是不明白卓君軌為何會這樣問，但還是如實道：“愛好使然，學過幾年琵琶，古箏、笛子也和二胡略懂些皮毛。”

其實穆漪還會鋼琴和小提琴，只是這個時代沒有。

“你會彈琵琶？”卓君軌微微吃驚，隨即揚唇，“不穆姑娘的琵琶怎麼與樂坊的姑娘們比起來如何，聽說琵琶很難也到後面越難學。”

卓君軌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玉華坊受傷的和被帶走的姑娘都是琵琶手，坊裡不是沒有其他琵琶手，只是能撐場子的琵琶手沒有，琵琶非場難學，琵琶手達不到標準，那麼整場演出都會大打折扣。

卓君軌暗自死沉道，不知道穆姑娘的琵琶怎麼樣，如果可以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幫忙。

穆漪秀眉微挑，暗道這人怎麼回事，怎麼總感覺話裡有話似的，“我現在也不太清楚，有段時間沒碰琴了，但是我的基本功還是很紮實的。”說完穆漪暗暗得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你想聽我彈琴？”

不是她嘚瑟，當年因為一個故事而喜歡上琵琶，只有她自已知道練琴有多苦，但是事實她做到了，因為喜歡，連她的老師都誇她基本功非常紮實，雖然有一段時間沒碰琴了，但是她的基本功還擺著呢。

卓君軌沒想到穆漪會提出彈琴，有些意外，緩聲道，“真的麼？”

“可以，只是我沒有琴，你若想聽要自已準備了。”聽到卓君軌真的想聽，穆漪心跳微微加速，畢竟誰不喜歡炫耀自已喜歡並學寫的很好的東西呢。

反正穆漪很喜歡，甚至因為有人想聽自已彈琵琶而升起一種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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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君軌吩咐銀子去問宋蘭生，並告訴宋蘭生這邊的事。

“此話當真？”宋蘭生狐疑。

“穆姑娘是這麼說的，主子讓準備琵琶，還讓我問蘭生公子要不要一起去聽。”銀子溫吞的重複著卓君軌交代的事。

宋蘭生應下後看向銀子，銀子被她看的有些發毛。

不一會兒銀子回來了，跟銀子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姑娘，長相清秀，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她懷中著一把琵琶，微微欠身，卓君軌抬手虛扶。

銀子看了穆漪一眼，穆漪朝銀子眨了眨眼，隨即銀子附身到卓君軌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卓君軌起身，“穆姑娘，介意多位觀眾麼？我朋友安排好了包廂，在二樓。”

“那就客隨主便吧。”穆漪並不介意，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穆漪跟著卓君軌進了包廂，屋裡已經有人了，想來應該是卓君軌說的朋友，不過不是說一位麼，兩人端坐一處，顯然是準備好了。

包廂位置很好，餘暉漸落，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正好打在了窗欞上，好不合適，穆漪暗自思襯，果然是包廂，怪不得要價貴，且不論裝修，這屋內陳設，哪一個不是上的品質，這花瓶、字畫都是她買不起的樣子。

穆漪調整好坐姿，接過琵琶抬眼望向夏嫵冰：“介意我調音麼？”每個人的習慣不一樣，穆漪看著她一路抱著琴，就明白這琴應該是她的，如果不行她也可以換一把普通的琴，穆漪接過琵琶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夏嫵冰定製的她自已琵琶。

夏嫵冰搖搖頭：“按你的習慣來就好。”說罷，夏嫵冰便站到一旁。

聽道坊主說或許不用她出席的時候，夏嫵冰其實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她的手受傷，即便強撐下來以後恐怕也會有傷病，怕是再也不會出席大型宴會了：另一方面，不知道穆漪水平如何，萬一實力在她之上，那麼她不是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穆漪不知道在場除她以外四個人心思各異，不過她已經沒心思管他們了。

穆漪戴上指甲，在調音之前，她要先聽聽現在是什麼音調，穆漪抬手輕拂、撥動，穆漪在做事的時候很容易沉浸其中，她習慣C調，調好之後，就自顧自地彈了起來，這首曲子是首入門曲，最適合練基本功，想到這穆漪竟有些懷念從前練習琵琶的日子了。

穆漪熟悉了幾遍後，撫摸著琵琶心中感嘆：著琵琶琴身規整大氣，背板紋理清晰，整體顏色搭配協調，木料選的也是極好的。

“姑娘剛剛彈的是什麼曲子？”說話的是最右側的男子，一身紅衣，五官濃豔，是標準的濃顏系長相。

“是彝族舞曲，很適合練習基本功的曲子。”穆漪慢條斯理的答道，她剛才趁著調音熟悉了琵琶，肌肉記憶沒有背刺她。

“你還會其他曲子麼？”其實剛才他們就看出來了，穆漪功底非常紮實，但是真正上臺還是要看現場。

穆漪抿唇，有點想回家了。

抱好琵琶，輕起朱唇：“青磚伴瓦漆·······”

卓君軌眸色微暗，穆漪十指芊芊，清脆透亮的琴音傾瀉而出，語調溫軟，總讓人想抓住點什麼，卻又抓不住。

夕陽西下，帶來了今天最後一絲浮光，也恰好打在了穆漪的身上，美的有些不真實，一曲終了，那一絲浮光也作了過客。

四下無聲，稍作緩和穆漪抬眸，“獻醜了。”

“穆姑娘在下宋蘭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姑娘可否考慮一下。”宋蘭生有些急切。

穆漪將琵琶交還給夏嫵冰，卸下指甲，“您說。”

“我們樂坊準備的端午夜宴需要一名琵琶手，不知姑娘可否考慮一下，幫忙救急？”

穆漪不解的望向夏嫵冰，又轉頭看向卓君軌，滿臉疑惑？

“她的手受傷了，端午夜宴要談一整場，她不行。”卓君軌解釋道。

雖說這是事實，但是被人親口說出來，夏嫵冰還是有一瞬的揪心。

“我並沒有大型演出經驗，我只是看得多。”穆漪不是很想接，對她而言太麻煩了，她還要上工。

“穆姑娘······”夏嫵冰聲音略帶乞求。

穆漪悄咪咪看看卓君軌，覺得自已好像有點雛鳥情結，總想問問他。

穆漪把這種情緒出現的原因歸結為自已想家了，而卓君軌是她來這個時空見到的第一個人，所以才產生了雛鳥情結。

收拾好情緒，穆漪伸手：“曲譜給我吧。”

宋蘭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後連忙將曲譜拿給穆漪。

穆漪看了一眼，都是工尺譜，回去還要翻譯曲譜。

穆漪實在情緒不高，宋蘭生交代的事情都一一應下後，便同他們告辭了。

“君軌，你今天是怎麼了，話這麼少？還有陸韻也是，今天這麼低調。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君軌，端午夜宴後我再好好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