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村後,林易捏著一百八十元錢開始琢磨。

吃什麼呢?

他看向陸則言,問:“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陸則言面無表情:“隨便。”

“……”林易皺了下眉,說:“沒有隨便這道菜。”

陸則言笑了下,“我不挑食,你來定吧。”

行吧。林易想。

“那……去你店裡吃?”他試探道。

陸則言挑了挑眉,語氣輕鬆:“你覺得一百八能買多少野生菌?”

林易不懂這些,他攤了攤手將手裡的錢塞進陸則言手中,一副徹底擺爛的模樣,“反正我就只有一百八,陸老闆看著辦吧。”

他身上髒兮兮的,只有臉蛋是乾淨的,鼻尖還被曬紅了,瞧上去像只可憐的流浪貓。

陸則言忍不住笑了聲,然後又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行吧,給你打個折。”

林易:“……”

到了關上海後,陸則言帶著林易直接進了包間。

“想吃什麼自已點。”

林易開啟手機,掃了下桌上的二維碼,“我想喝點飲料,你要嗎?”

陸則言說:“可樂吧。”

林易滑動點餐小程式,將兩瓶可樂加入購物車,又點了份雙人餐進去。

店員很快將菜品端了上來,走的時候悄悄瞟了林易幾眼。

陸則言玩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反正心情瞧著還不錯。

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又開始生根發芽,林易咬了咬牙,斟酌著開口道:

“陸則言,你打算一直在雲城發展嗎?”

陸則言抬眸看他一眼,“怎麼?”

“你不是很喜歡賽車嗎?”林易眨了眨眼,“你在江市開得俱樂部上個月才剛舉辦完活動呢。”

陸則言笑了笑,嗓音裡帶著戲謔:“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小心思被人戳破,林易耳尖紅了紅,梗著脖子道:“好歹也是共同財產,我知道不是正常的嗎?”

陸則言好似真的相信了,點頭說:“也是。”

林易抿了抿唇,繼續說:“咱們在江邊的那套房子,一直閒置著,你打算怎麼辦?”

“你想賣了還是租了?”陸則言放下手機,把玩著桌面上的沙漏。

林易喉結滾動,聲音放的又輕又慢,說:“我一直有讓人打掃,你要是想回去住,可以隨時回去。”

沙漏窣窣落下,一秒、二秒。

陸則言禮貌地笑了下,“謝謝,辛苦了。”

禮貌象徵著客氣,也象徵著距離。

“……沒、沒事。”林易低下頭,扣了扣指尖,嚥下一口沉重的低落感。

等沙漏完全靜止,林易都一直保持著沉默。

陸則言起身,瞧了一眼某人低垂的腦袋,問:“要不要蘸碟?”

林易回神,下意識點頭:“要。”

在陸則言去調蘸碟的時候,好友李宇打了通電話過來。

林易接通:“喂?”

“在幹什麼呢?”李宇笑著說,背景音有點吵,可能是在酒吧。

林易沒必要撒謊,老實說:“在和陸則言吃飯。”

“……誰!???”對面聲量突然大了好幾倍,“你說誰!?”

林易一字一句重複:“陸、則、言。”

“……”對面傻了幾秒,才又開口,“不是,你倆咋遇見了啊?”

林易喝了口水,簡單說了一下和陸則言重逢的經過。

“我靠……”李宇驚訝又感嘆,“這是機緣呢還是巧合呢。”

林易笑了聲:“我以為你安排的呢。”那些分了手即使住一個小區的也很難再見,他和陸則言也太巧了。

“我有那本事就好了嘞!”李宇嚷嚷道:“你倆掰了之後,陸則言就把咱們都刪了,我去哪兒給你安排。”

林易愣了下,他以為陸則言就刪了他一個,沒想到連他身邊的朋友都刪了。

到底是有多厭惡他?

李宇見他一直沒說話,語氣放輕,小心地問了句:“你倆現在怎麼樣了?”

林易嘆息一聲:“我上趕著巴求人家,人家都不搭理我的。”

“啊哈哈哈哈哈!”李宇突然大笑出聲,真兄弟無疑,“你這是風水輪流轉!當初人陸則言哄著你的時候,你不也冷巴巴的?”

林易哼了聲,這能比嗎?

他當初才十幾歲,多好哄啊!?

現在的陸則言三十歲老狐狸,心眼子八百個,根本不好哄好吧!?

“是,認栽唄。”林易認命般笑了聲。

“那等你回來可得請我喝酒,我可是坐了會兒月老。”李宇在那邊笑嘻嘻的。

林易見陸則言往這邊走來,“行,掛了。”

“和誰打電話呢?”

陸則言走過來,將蘸碟放在林易面前。

“李宇。”林易一邊說話,一邊用筷子攪拌蘸碟,“他問我綜藝拍得怎樣。”

陸則言‘哦’了一聲便沒後續了。

林易看了眼鍋裡,問:“能吃了嗎?”

陸則言:“吃吧,毒不死你。”

林易放下心,微微起身先給陸則言碗裡夾了點菌菇,才給自已夾了點白菇放蘸料裡。

他低頭剛咬下一口,呼吸就猛地窒住。

不知道是不是陸則言忘了?

從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蘸料裡都是從來不放香油的,他覺得那個東西太油了,反而把香菜小蔥的味道蓋去了,後來婚後同居那幾年,陸則言也從未弄錯過。

也是,四年,挺久了。

久到一些細節都變得無足輕重。

林易一點點吞嚥下,香油的味道在喉嚨裡愈發濃郁,香得讓他有些反胃。

陸則言將碗裡的菌菇吃完,又抽完一支菸,才慢慢悠悠地睥了對面一眼。

他嘴角扯了下,伸出手將兩碗蘸碟換了個位子,說:“不好意思,我弄錯了。”彷彿真的是不小心。

林易咬了咬下唇,“沒事。”他表現的落落大方,心裡卻在下著暴雨,莫名委屈。

熱氣又重新在空氣中浮動,沙漏倒置,重新開始計時。

陸則言沒吃幾口,便放下碗筷,重新點燃一支菸,慢條斯理地開始抽起來。

他面上沒有什麼情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林易吃東西。

都是快奔三的人了,能維持著表面的體面,就沒必要搞得大家都難看。

那張離婚協議書至今還在他櫃子裡放著,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也還鎖在相簿裡。

煙霧混著熱氣糾纏在一起,將林易的身影籠罩在其中,若隱若現,似有若無,陸則言悲哀地發現,他已經看不透林易了。

他說,重新開始?

陸則言想:怎麼開始?

關於過去的事,林易隻字不提。他願意做只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但林易卻不願意告訴他真相。

是不想說,還是覺得沒必要說?

陸則言承認,林易依舊是他神經上最敏感的一節,沒法視而不見。只是他還沒有那麼賤,還要點自尊。那道坎,他始終沒邁過去。

是還在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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