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頂的洞口進去,又是一段狹窄的甬道,三人只能壓低身子前行。

一小段路程後,空間漸漸開闊,最後三人在一處石門前停下。

石門上刻著鎮墓的神獸——辟邪,門口還有兩尊巨大的雕像,張牙舞爪,似乎想要嚇退前來的盜墓者。石門的不遠處,有幾具已經風乾了的屍體,應該都是想要進這個墓室一探究竟的人。

白竹心上前察看了幾具乾屍,“這裡有的是中了暗器,有的無明顯外傷,但是屍體外部顏色較深,似乎是中毒所致。”

還未等另外兩人做出反應,白竹心就如臨大敵般遮住了口鼻,拿出一粒紫色藥丸服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同樣兩粒藥丸打入他們口中。

“這石像有問題,它在釋放觀音散。”白竹心機警地望著四周,“此毒猛烈,中毒者即便是我我也不能安然無恙。不過剛才給你們吃的是解藥,大可放心。”

“是佰草閣的劇毒觀音散?”江逾白望向白竹心,眼神複雜。

“不錯。”白竹心聲線柔和似水。

“剛才那些乾屍裡,還有中了暗器的?”南宮久榆話音剛落,兩座石像發出巨大的響聲,開始快速移動的同時也從神獸口中射出暴雨梨花針,石像的頭頂也升起機關,放出各類暗器。

三人各顯神通,閃躲暗器。

白竹心在這一刻終於展現了自已真正的實力,“青衣行”這門輕功被她運用的出神入化,她猶如神女般優雅,在鋪天蓋地的暗器間穿梭,毫髮無傷。

青衣行是佰草閣絕傳輕功,由當年的江湖七大美人之一白清溪年輕時所創,施展此輕功時身姿綽約,美麗如畫,但速度卻不輸其他門派。青衣行因其對施展者的身形與天賦要求極高,許多前來的求學者都以失敗告終。自白清溪去世後,再無人會此輕功,江湖上都稱青衣行已經失傳,沒想到如今白竹心得以傳承。

江逾白看著白竹心自如的身影,稍稍放心,收起了要上前幫助的想法,自顧自地打掉飛來的暗器。

“這麼躲下去不是辦法,久榆公子有什麼計策?”白竹心從袖裡飛出白綾勾起一具乾屍,用以打掉源源不斷飛出的暗器。

南宮久榆沒有答話,他的身法快到讓人看不清,只覺一抹白影閃過,銀扇不知從什麼地方飛出,將兩具石像擊了個粉碎,暗器戛然而止,在一陣“轟”的巨響後,石門大開。

“這就是公子的方法?”白竹心啞然。

“這石像很難找出破綻,我就只能摧毀它嘍。”南宮久榆聳聳肩,怡然自得,月白的衣服依舊完美無瑕,不染半分塵土。

白竹心不知道南宮久榆的實力到底如何,只是從剛才躲避暗器就能看出,他在面對這種棘手的機關時也不費吹灰之力,武功可見一斑。

“這石像結合了江家的機關術與唐門的暗器,輔以佰草閣的毒藥,難怪有這麼多盜墓者喪命於此。”江逾白拿起一塊被擊碎的石像殘骸,發現上面有江家守墓機關特有的天祿圖案。

“想不到這墓室集結了這麼多家族的勢力,我倒也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樣了。”白竹心言語間透露出興致。

幾人進入墓室的一瞬間,石門“唰”的一下就關上了,三人猝不及防地回頭,門頂上方突然多出一排管子,無數水流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噴湧而出,時而似利刃,時而似快劍,逼的人連連後退。

這是結合江、水兩家合作的著名守墓機關——山河破。顧名思義,水流之勢可破山河。但饒是這樣的機關也終究會有漏洞,就看能否尋找到破解之法。

南宮久榆一躍而起,白衣獵獵,烏黑的髮絲飛揚。半空中聆心扇大開,扇柄的紅色流蘇也隨之擺動,南宮久榆雙臂一揮,銀光乍現,強大的內力下水流被劈開分割成無數小塊,在這些間隙裡,隱約能看到水管下方並不圓滑,像有小缺口一般。

“好強的內力!”二人不禁為之一震。

這山河破的開關因石門開合震動而移動,門向外開移動一次,向裡關又移動一次,如此一來水管下開關錯位,水管出現“缺口”,水流震動飛出。因活水入管混以內力,水流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變化萬千,勢如破竹。要想停下水流,只需將水管下的機關透過石門的震動復位即可。

南宮久榆大喊一聲“江兄!”,江逾白便默契地與他一同抬掌擊向石門,在二人內力的雙重擊打下,石門劇烈震動,“咔嚓”一聲,機關復位,水流像有魔力般被吸回管內,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是空氣中殘存的水汽,幾人都要懷疑剛才的景象是真是假。

“居然連‘山河破’這樣的機關都用上了,這裡面到底藏著什麼?”白竹心望著收回的機關,心有餘悸。

“或許……和我們都有關。”南宮久榆環視了一圈,發現墓室裡有五根石柱,有四根的位置正好列於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圍繞著中間的那根石柱。

走近看,東方的石柱上刻著海浪與帆船,“踏浪”的紋樣被漆成青藍色,格外顯眼,是水家的標誌;再向前幾步,西邊的石柱上,銀白色的顏料沿著在漆黑的石柱上刻畫出的圖案勾描,栩栩如生,是重明鳥的圖案,此鳥一目便有雙珠,南宮家最驕傲的就是眼睛;一側身就是南面的石柱,竹林用了大相徑庭的紅色渲染,而石柱的另一面,是紅色的蠍子印跡,這是最特別的一個石柱,採用雙面設計,兩邊的圖案分別代表佰草閣和唐門;最後一個方位,在北方,石柱通體漆黑,但隱隱透著光澤,是用墨汁混合銀粉上色而成,手指撫摸紋路,像一把機關弩,江家天機閣的圖案天下聞名;走到中間,金色的石柱比其他四角的要粗上幾圈,雕龍畫鳳,儼然一副皇家姿態,但不同的是,龍鳳圖案上均刻有紫色的鳶尾花,是魔教的標識。

“這些石柱……”

江逾白兩條眉毛皺在一起,神色嚴峻,就連散漫成性的南宮久榆也認真了幾分。

望著這些石柱,白竹心的兩條細眉擰成一團,水亮的雙眸在這一刻都變得有些黯淡。

“這些石柱列於四個方位,顏色對應四大神獸,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間的明顯是皇家,寓意著我們五家在四方位共同守護著天子,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中間的石柱上會有魔教標識。”南宮久榆撫摸著代表自家的石柱說道,仍然是一副不緊不慢的作風。

“你們看!”白竹心在中間的石柱最下方發現了一個極小的龍頭機關,像是可以按動。

“後退。”南宮久榆說完甩出一枚飛鏢擊中龍頭,然後石柱下方升起一段石階,石階在半空中停止,指向墓室頂端。

南宮久榆看了一眼石階,直接一躍飛到石階最頂端,下落的一瞬間,“砰”的一聲,墓室頂端向下伸出一片石階,與方才的石階恰好相連,在石階的盡頭,投出一片方形的光影。三人沿著石階上去,探索光影之外的世界。

三人從方形的洞口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金棺,上面刻著暗紫色的鳶尾花,在金棺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凹陷處,周圍雕著兩隻四爪的龍,左右相對,是雙龍戲珠的樣式。

三人剛要靠近,金棺彷彿受到感應一般,彈出淡粉色的煙霧,香甜的味道讓人不禁有些恍惚。

江逾白覺得自已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再次見到了去世的外婆,老太太在院子裡納涼,看他練武,眉眼彎彎,皺紋在她臉上一層層盪開,藏著數不盡的笑意。江逾白望著外婆的笑臉,淚水充盈眼眶。自外婆去世以來,他再沒有這樣幸福過。那場大火裡,只有外婆沒有逃出來。

“能再次見到您,真好啊。”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傻孩子,哭什麼,外婆回來了,和外婆一起生活吧。”老人慈眉善目,笑容滿面,久違的親情讓江逾白忍不住沉醉其中。

“好,以後換我來照顧您。”江逾白忍著淚水,聲音嘶啞。

在香甜的氣味裡,白竹心看到了自已的母親——白清溪,她眉眼如畫,白竹心很好地繼承了她的美貌。

“心心,到媽媽這來。”白清溪輕輕地喚著。

白竹心忍不住上前撲進母親懷裡。

“媽,我好想你!”白竹心再也忍不住,放聲而哭。“媽,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想你嗎?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淚水打溼了衣衫。

“不走了,媽媽再也不走了。”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南宮久榆望著身旁目光呆滯、滿臉淚痕的二人,明白他們是中了自家的憶眠散。

憶眠散氣味香甜,吸入或觸碰都會使人陷入最美好的回憶,回憶者會一直沉醉在回憶中,如同在回憶里長眠,再也不會醒來,不出兩日,就會在回憶裡死去。憶眠散唯一的破解辦法,就是控心術。但南宮家已經多年未出過習的控心術的人,憶眠散也被江湖認為幾乎無解。

“唉。”南宮久榆嘆了一口氣,來到二人跟前開始施展控心術。

他先進入了江逾白的記憶,這裡大部分是壓抑沉悶的,南宮久榆看到沖天的火光裡,江逾白被父親抱著衝出了火海,母親在院子外心急如焚地等候,年幼的江逾白掙脫父親想要衝回火海,他大喊著外婆,泣不成聲。

還有在靈堂前披麻戴孝的江逾白,他跪在那裡,淚水早已流乾,眼底是無盡的絕望。自此,江逾白再也沒有和父母親近過,他一直逃避親情,怪父親沒有救出外婆,怪自已不夠強大多年來一直住在天機閣,不願回家。親情在他這裡,早已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再向記憶深處探去,南宮久榆看到了揹負無數責任的江逾白,看到他在日頭下刻苦練武揮灑的汗水,看到他為做機關磨的血肉模糊的手,看到他幾次想要出去玩但還是留在書房苦讀的身影,看到他接過天機閣令牌時沉重的目光……

江逾白身上,揹負了太多他給自已設定的枷鎖與不得不承受的責任。

南宮久榆走向他的記憶最深處,終於看到了他柔軟脆弱的一面。江逾白在外婆的膝下玩鬧,在那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不用承擔任何責任,沒有一點束縛,只是享受著最純粹的親情。

“江兄,該走了。”南宮久榆對著最深處的江逾白緩緩開口。

江逾白錯愕地抬起頭,在對上南宮久榆目光的一剎那,控心術開始喚醒他的意識。

“醒醒吧,這些都只是夢。”這句話迴盪在江逾白的腦海,如惡魔夢魘。

“是夢啊。”江逾白愣愣地想著,“夢也挺好的,不如就一直在夢裡吧。”

“你不想找出當年大火的真相嗎?”

“你不想為你外婆復仇嗎?”

這些話圍繞著他,揮之不去。

“真相?”江逾白的眼神開始變得清明,“我要找出真相。”

江逾白慢慢起身,不捨地看向在搖椅上的老太太,“外婆,我該走了,我得回去尋找真相了。”

“孩子,有時候,真相沒有家人重要。”老人慈愛地看著他,“讓自已開心,就夠了。”

“你走吧,好好生活。”這是外婆留給江逾白的最後一句話,隨後她就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他的眼前。

“好好生活。”

江逾白徹底恢復了神智,他摸了摸臉上的淚水,目光朦朧。

南宮久榆見江逾白已經獲救,立即來到白竹心身旁。

由於救江逾白已經耗費了許多時間,南宮久榆不得不加快進度。他飛快地在白竹心的記憶裡搜尋,但很顯然,白竹心的記憶比江逾白還要複雜和痛苦。

白竹心不到三歲母親就含恨而終,她開始被當作下一任佰草閣閣主培養,每天被各種毒藥浸泡,小小年紀就要忍受一天上千次的毒發,身體被毒藥泡的發紫,哆嗦著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沒有人同情她,所有人都在告訴她,這是成為閣主的必經之路,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沒有人在乎她開不開心。

白竹心十二歲那年,被人下了蕪須草,從此寒毒纏身,再沒有辦法根治,頭髮也因為寒毒的影響,變得瑩白如雪。白長老為她尋來祝融手鐲,壓制體內蕪須草的寒氣,可她還是日日發冷,酷暑之日也凍的嘴唇發白,不得不一年四季都穿的很厚。

這樣痛苦的記憶,到底什麼是她在乎的?

南宮久榆施展控心術耗費太多體力,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向最深處走去,那裡的記憶被重重迷霧包裹,看不清原貌。

南宮久榆感覺眼前被一團霧矇住,只能摸索著向前。

不知在迷霧裡穿行了多久,眼前終於一片清晰:周圍生長著琳琅滿目的藥材,還有許多毒藥,這是佰草閣的藥山。在這裡,南宮久榆見到了傳聞中的江湖七大美人之一白清溪,她與白竹心幾乎長的一模一樣,只是眼波流轉中更多一絲柔情,白竹心躺在她的懷裡睡去,嘴角掛著笑意。

“我在等你。”白清溪柔柔地開口,聲音語調都和白竹心很像。

“帶她走吧。”白清溪輕輕將白竹心抱起,交予南宮久榆,“這裡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告訴她,好好生活,是我對不起她。”一滴淚痕劃過。

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南宮久榆抱著熟睡的白竹心,向光亮處走去。

白竹心終於恢復意識,眼神一片清明,同樣的,淚痕滿臉。

二人意識都逐漸恢復,一同望向面前的南宮久榆。

南宮久榆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浸溼,衣衫也被浸透,他看著恢復正常的二人,放下心來,身子晃了晃,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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