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審案,自然是要先問原告,再問被告。

而楊大爺夫婦倆自然是大呼冤枉,並且直言今天他們賣出去了上百個麻球,並未聽說哪個人吃了之後中毒了。

李縣令也不是個蠢的,自從上次江大人來了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一定要做出一些政績來,否則,自己怕是要在這邊遠小縣裡待上個十年八年的了。

“來人,呈證物。”

證物,自然就是吃剩下的那一半的麻球了。

李縣令看了這半個麻球,又命人驗了之後,確定這麻球的斷口處是有毒粉的。

可就是因為這樣,李縣令才覺得不對了。

這麻球他也是吃過的,知道這是油炸之物,按理說,油的溫度那麼高,怎麼可能還會保留粉狀物?

這不合理!

李縣令的眼睛一轉,“來人,去死者家中,將死者生前接觸過的所有吃食包括茶水,全都帶回來。”

“是,老爺。”

“慢著,師爺陪著一起走一趟吧。”

“是,大人。”

李縣令下令的時候,眼睛緊緊地盯著堂下跪著的那個婦人,見其面色陰鬱,眼神閃爍,便知道這件事情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這死的是鎮上一個小有名氣的木匠,家底兒還行,早些年在府城做工,攢下了家業。

至於這個婦人,是木匠去年新娶進門的繼室劉氏。

他的元配在生第二胎的時候難產而死,之後,木匠一個人過了兩年,這才又娶了一個。

蘇錦繡等人都在外面圍著,想看看這案子到底如何審。

李縣令聽完了手下人的彙報之後,便下令將這木匠的兒子帶過來。

婦人動作一滯,“大人,我那繼子昨日與同窗約好了去上山賞景,可是民婦並不知道他去往何處,所以,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回來。”

李縣令沒說話,只是陰沉沉地瞪了她一眼,隨後又繼續看那張狀紙。

這狀紙是婦人到了衙門口請了一位秀才公寫的,言簡意駭。

“你這狀紙上所寫是楊大富為了私仇才會給你丈夫下毒,是何私仇?”

“回大人,具體的,民婦也不知,只是知道前幾天我當家的出去買糕點,與那掌櫃的絆了幾句嘴,回來後便悶悶不樂,只說那掌櫃的是個小心眼兒的,定然不會放過他。”

李縣令又問楊大富,也就是蘇錦繡的舅舅。

“大人,冤枉呀!小人根本就不認識這木匠,他之前的確是來買過幾次點心,可是小人壓根兒就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連姓什麼都不清楚,又如何會與他有私怨?至於他所說的絆嘴,不過就是買東西正常的討價還價而已,還請大人為小人做主!”

蘇錦繡看出來了,這件案子十成十跟大舅沒有關係。

倒是那個婦人,有些嫌疑。

李縣令又審了一會兒,才明白主張來報案的是這個木匠的一個堂叔,他本來是找木匠幫著給孫女打一套傢俱作嫁妝的,沒成想,竟然撞上了投毒。

“堂下下跪何人,報上名來!”

孫老二哆嗦著,“回大人,小人孫老二,是狗,哦,是死者的堂叔。”

興許是下意識要說出死者的小名來,一哆嗦,意識到這裡是公堂,便又改了口。

“將你發現死者的經過說來。”

“是,大人。”

孫老二哆嗦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還說是他替侄媳婦先去通知的亭長,找的差爺報案。

蘇錦繡聽出不對來了,孫老二去的時候,那大門竟然是開著的?

鎮子上不同於農村,一般的人家白天都是關著門的,甚至還要上木栓,怎麼這木匠家倒是開著門?

而且聽孫老二剛剛提到,門是開了差不多有半尺寬的。

蘇錦繡還沒想明白,李縣令就重重地敲了一下驚堂木。

“孫劉氏,本官再問你,在孫老二去你家之前,還有何人去過?又或者說,是何人匆匆離開?”

蘇錦繡立馬就明白過來了,這是還應該有第三個人在現場,只是匆匆走了。

如此一來,這孫木匠的死,那就是另有蹊蹺了。

很快,師爺匆匆回來,手上還拿著一件長衫,在縣令大人身邊耳語幾句。

孫劉氏一直低著頭,在這公堂之上,她可不敢亂看,等到被李縣令叫到名字,且讓她抬頭一看的時候,人都要嚇癱了。

到底是一介婦人,又沒有什麼見識,不過是被李縣令詐了幾句,便都交待了。

案子未結,可是孫劉氏卻供出了她與姦夫合謀殺害孫木匠的事,楊氏夫婦當堂釋放,並且勒令孫劉氏賠償江氏點心鋪子的相關損失。

案子的後續,蘇錦繡等人並沒有過多關注,所以也就不知道後來在公堂上發生的事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了鎮上,燻了艾草去掉晦氣,這才都坐在一起說話。

傍晚時,狗子回來報信兒了。

“案子結了,兇手竟然是孫木匠的親弟弟!那孫木匠原本是要出去接個活,說定了是晌午不回去,結果因為臨時有事又折返回去,這才發現了孫劉氏與孫大頭的姦情,當下就要休妻,一番爭鬥之下,那孫大頭給孫木匠餵了砒霜,事後怕人發現,便在那吃了半個的麻球上灑了一些砒霜,萬一有人生疑,就嫁禍到楊舅舅身上。”

狗子喝了口水,歇口氣兒,“誰知道這才剛準備好,就聽到外頭有動靜,那孫大頭一時情急,便落下了一件長衫,匆匆地跑了。”

蘇大郎也算是聽明白了。

敢情那孫劉氏沒想著報案的。

只是因為被孫老二給撞上了,她才不得不報案,也因為之前在麻球上灑了砒霜,所以才想著讓別人來頂這個罪。

“這個女人的心也太毒了!”

“就是,自己偷.情被抓,竟然就謀害親夫,嘖嘖,事後還想著栽髒嫁禍,簡直就是蛇蠍心腸。”

蘇錦繡則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砒霜是哪兒來的?”

“哦,說是孫劉氏前幾日買來毒老鼠的。”

縣衙的牢房裡,陰暗潮溼,一股子濃濃的黴味兒和血腥味。

一個穿著一身短打的男子進來,手上還拎著食盒。

縮在角落裡的孫大頭睜開眼,隨即一臉希驥,“狗頭哥你來救我了!事情雖然有些出入,可我還是按您交待的辦了。只是那賤婦太蠢,被大人幾句話就詐出來了,著實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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