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死掉了。媽媽是因為我才去世的,也不是說,就是我害死她的,但是也可以說是因為我,間接去世的,難道不是嗎……”

“這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她就是死了。”

“對,就是因為我。就像他罵的那樣,一切都是因為我……”

“現在連靜也不見了,她也是被夾心軟糖給吃掉了嗎?”

“為什麼她們不把我也一起帶走……”

“為什麼總是要留我一個人……為什麼?”

殿夏躺在鋪著白色毛毯的床上呢喃自語……已經接近中午,冬日的陽光從窗邊灑入……在光裡,點點塵埃若隱若現的展現著自已,隨著光,漫天飛舞著。一抓,卻又什麼都抓不到。

殿夏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在昨天以前,還是她熟悉的這一切。然而現在,整個床上,整個房間,整個這一層樓的空間,或者說這整棟樓都已經被清理得如兩年前她自已一人住的那般樣子。只有她一個人氣息。只有她一個人,空洞得讓人覺得可怕。

沒有看到靜。

一切關於靜的物品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這個房子裡從來都沒有過靜的存在。靜的痕跡被一併帶走了,曾經從這房子裡傳出來的,兩個人如鈴聲般的嬉笑聲,一起消失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從殿夏剛剛推開了那扇唯一的入戶大門,走進院子的同時,她就已經感覺到了一股不一樣的安靜,太過安靜了。

院子裡她與靜一半玩耍一半用心栽種的小菜園裡有被踩踏的痕跡。殿夏望著面向大門左右兩邊房簷上安裝的兩個攝像頭,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這別墅像個長方形,四個邊角都安裝了攝像頭,一樓四個,二樓間隔開一樓的位置再安裝四個。

小菜園上的踩踏痕跡更像是某個心情不順遂的人往上發洩了兩腳。看到這個的時候殿夏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沒有太多的不安。敏銳的觀察只是她從小的必修課罷了。

殿夏的管家羅伯特生前經常對她說:即使是在你日日夜夜生活的‘家裡’,出門之前,進門之後,都要多留個心眼。而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所以這個時候,這股不好的預感並沒有過多的打擾她。

“小偷?”殿夏心裡想著。

但說不過去,在這片空間上,或者說在這片廣袤的區域裡,應該沒有不識趣的小偷敢來光顧這間雖然低調不至於太過豪華的兩層別墅。

“外地路過的小偷?”

這個就不好說了,總還是有可能碰上不知情且不識趣的外地仔不是?

特別是現在已經不像過去有羅伯特常住在這裡,現在這裡只有她一個人。不對,現在有靜陪著她。

想到這,她微笑起來,僅僅一天的時間,她已經思念靜了,她現在已經太習慣有靜的陪伴了,殿夏感覺現在的自已不再是一個人了。

又笑了一下,這回笑的是自已的傻氣。

希望家裡不要一片狼藉,希望那個不識趣的小偷光顧時家裡沒人。

靜昨天也回家去了,所以起碼在昨天下午到此時此刻的中午時分,家裡應該都是沒有人的。可能是昨夜家裡的漆黑和寧靜吸引了那不識趣的外地仔。

殿夏此刻還堅定的認為此片區域裡是沒有人有膽量,敢在沒有受到邀約的情況下就進入這棟屹立在湖中央的私人別墅的。

前面說的這棟別墅低調且不豪華是真話。

在80年代裡,各式花裡胡哨,五顏六色,金碧輝煌的私人建築才最能彰顯身份。但這兩層建築好似要把自已的外表功能降到最低,僅僅以米灰色的大理石,包裹住規規矩矩的框架,四周又一圈規規矩矩,匡匡正正的院子。

院子的圍牆並不是由密不透風的高聳混凝土包圍著,而是採用半鏤空的黑色豎條鋼材連著院子連成一圈,所以站在院子裡可以對湖面一覽無遺,入戶大鐵門外面的那條唯一的進出馬路也看得清清楚楚。僅僅半人高的灌木繞著院子一圈,總之,不管是站在院子裡還是在室內的窗戶邊,都會對這建築四周的情況都盡收眼底。

外面的人對這院子內部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僅僅只是院子,通常入戶大門外面那唯一的馬路上鮮少有人路過。

也可以說,因為那條單行道的公路只為這棟建築而服務。

雖然整個院子幾乎都暴露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但是那只有兩層樓高度的建築體的內部就密不透風了。只有夜晚從反光玻璃裡透出的些許燈光可以昭示著,這建築內有人。

雖然整個院子空空蕩蕩讓人一覽無遺,但是建築本身的地理位置又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人——不宜靠近。

它坐落在湖水的中央,湖邊上就是田埂,它不是在城市裡,它在一個空氣清新,四周都是田野及自建房的村落裡。

入戶鏤空的大鐵門設立在靠近湖水的邊緣處,一踏進大門就是踏入了湖的上方,一條僅供一輛車子透過的長長的過道連著院子正中心。這條通道就像一座漂浮在湖面上的混凝土樣式的橋,是外部世界與這棟神秘建築相連線的唯一橋樑。

整棟建築由幾十根防水的鋼筋混凝土柱子架空在湖面上。一層樓一半的空間是車庫及倉庫。往院子隨意哪個面望出去都是一片湖水。不管從哪個角度望出去都是一樣。除了入戶大門外的那一條路,四周都是水,且與岸邊的田埂拉開了較遠的距離,讓人無法輕易靠近。

在南方的春天,湖面上經常會起薄霧。遠遠的看,這建築就好像是一棟漂浮在水面上的房子,充滿了神秘。水裡可沒有鱷魚或是食人魚。至於有什麼,不知道,可能會有一些魚。水上不允許有船。這是一個私人的湖泊,連著湖泊外面的大片田野也都是私人區域。

以前只有應管家羅伯特的要求,會請他信得過的雜工定期過來清理,或者說,是檢查水面及湖底。羅伯特做事嚴謹,他說,謹慎總是沒有錯的。

羅伯特不在了以後,類似於這些安保問題都是泉在處理。泉有著和羅伯特一樣的謹慎和嚴謹。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身體裡那一半的日本血統在起作用。像殿夏和泉還有小明,他們這些像是被名門望族遺棄了似的,安放在這小村落的小小遺孤們,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

德川泉和小明是殿夏從小的玩伴,他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喜怒哀樂。

以前在殿夏還不知道羅伯特和她母親身份的時候總是會試圖挑戰大人們的這份謹慎。但隨著後來母親的去世,羅伯特幾乎就成為了她的監護人。之後的羅伯特陸續向殿夏袒露一些陳年往事,殿夏才漸漸的明白,或許多留個心眼和謹慎一些才能讓自已走得更長久。畢竟沒有了母親,她那個名義上的父親,除了在母親的墳墓前怒吼了她那句: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要是沒有你,她就不會死了!”

從此以後,殿夏的生活裡就不曾再出現過父親。那時候的殿夏5歲。

在殿夏10歲的時候曾聽羅伯特說她有了一個弟弟。殿夏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並沒有過多的感受,也沒有追問羅伯特,就好像聽到了一個關於別人的一個無關緊要的訊息一樣。

除了這個訊息和定期戶頭裡的鉅款,殿夏與父親之間,僅有的那一絲一縷的羈絆,早就已經隨著母親的去世消失殆盡了……

進入一樓的大門上安裝的是密碼鎖,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殿夏進入。越野車還在,上學用的小摩托也在。她巡視一週,大體放心下來。

可能小偷在院子裡溜達幾圈便放棄了,因為這是一棟找不出破綻的大鐵盒般的建築。但就在她準備樓梯上樓時,卻發現沒有了靜的拖鞋。自已的拖鞋,鞋子倒是整整齊齊的排放著,就跟平時一樣。

靜喜歡整齊乾淨,所以她總是在生活上督促著殿夏。但這份督促卻不是嚴厲的要求。最多就是念叨一句:“鞋子就好好放好嘛!”然後就自已彎下腰幫忙把鞋子擺整齊。還總是帶著微笑,帶著一股寵溺。殿夏倒不至於太過髒亂,平時也有從小照顧她生活起居的阿琴幫忙整理。阿琴真是一個好幫手,又燒得好家常菜,但阿琴也僅僅只是一個熟悉的鐘點工的存在罷了。

殿夏一個人生活的時間太久了。羅伯特在殿夏12歲的時候永遠離開了她。從那時候開始,殿夏便一個人生活在這棟房子裡。所以她有時候會故意享受一下這份只有在靜身邊才能享受到的小任性。

脫了鞋子,隨意穿上了拖鞋,著著急急踏上臺階幾步,再嘻嘻哈哈的回頭看一臉假裝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靜發笑。

“哈哈,我贏了……”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這裡卻沒有了靜的拖鞋。殿夏覺得不對勁急忙開啟鞋櫃……

沒有!怎麼會沒有?

只有自已的鞋子,沒有靜的!

不安之感快速從腳底湧向她的全身,從而導致她有些僵硬……這令人不悅的感覺又隨即再湧進了頭腦裡!

瞬間,殿夏發瘋似的爬上樓梯!她現在覺得,一切似乎都早有預感!

她氣喘吁吁的跑進二樓寬敞的客廳。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是不對?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殿夏快速的掃過首先映入眼簾的沙發,看到電視機前的沙發上屬於她的大熊抱枕都在,但本應還有一隻白色的北極熊卻不見了。靜喜歡一切潔白簡單的事物,就如靜的為人一般。

靜說既然小夏喜歡大狗熊,那我就來喜歡白色的北極熊吧,反正都是熊~所以平時沙發的左右兩邊各躺著一隻熊,就像平時的她們倆。然而現在卻不見了!沙發前的茶几上,殿夏看的書本都還是在原本的位置上,但是靜看的《夏先生》卻不見了!這是靜最近開始看的書本。

前兩天靜還打趣的自言自語說,“跟小夏一樣的夏!夏小姐~”說完就笑了……

但是現在沒有了,都沒有了!

殿夏轉頭掃視了一眼餐廳。餐桌上,那原本靜從小菜園裡摘的黃色小花也不見了,只留下空空的玻璃瓶。靜喜歡在各個小角落裡放上一束從小菜園裡的或是田野裡摘的五顏六色的小野花,她喜歡一切簡單純粹的小美好。

然而現在都沒有了,原本都插了小花和綠植的角落裡的小花瓶裡都空蕩蕩的,全部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整個客廳都整齊得不對勁!對了,還有那股氣味!那股陌生的香味!殿夏衝進廚房,靜使用的杯子,有專屬圖案兩人一起採購的碗,所有的碟子,甚至連筷子和湯勺也全部都一起消失了。

再進書房裡,窗戶前的長方形的書桌前,書本,文具,甚至小標籤通通都不見了。

太詭異了!一切都太詭異了!

殿夏的額角在這冬天的午後滲出了汗水,她臉色發白,不可置信的一直搖著頭,呼吸因為太過急促而在胸口上下起伏著……

這一切都是專業級別的大清理!殿夏覺得自已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溼了,她依舊只能大口的喘著氣,不可置信的搖著頭……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呢……”

殿夏低頭喃喃自語……慢慢踱步……慢慢在轉角的房間門口停住了。這是屬於她們的房間。

殿夏佇立在房間門口有些不敢前進,因為她覺得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太不可思議了。腦袋裡此時有股嗡嗡聲正在干擾著她。

過了幾秒鐘的時間,殿夏終於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已冷靜下來。隨即,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泛紅地,用有些顫抖的手,慢慢開啟了房間的門……

兩年多的時間,700多天的日子,就在這一晚上的時間裡消失殆盡了……

殿夏蜷縮在兩天前還跟靜躺在一起的床上,試圖尋找一絲靜的氣息。但就連被子上的味道都已經變成了不曾在她們這私密空間裡出現的陌生香味。

低劣!濃郁!噁心!它的出現就是要把靜的味道扼殺乾淨!

“啊!啊!啊啊啊!……”

殿夏一把抓起被子拼命的撕扯!用手!用嘴!她想把這一切都撕碎!最後發狂的把它們全部丟下床去……

衣櫃裡,床邊櫃裡的抽屜,靠近窗邊的那個原本屬於靜珍藏的各種黑膠唱片,甚至衛生間裡的各個角落都不見靜的任何物品!彷彿靜從不曾來過,不曾在這個房間裡生活過,不曾一起躺在這床上,不曾嬉嬉鬧鬧的一起入睡再伴著晨曦一起醒來!

好似這所有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太乾淨了!處理得太過乾淨了!

殿夏無力的坐在床邊,望著腳底下的被子,紅腫的眼睛,開始由最初的崩潰茫然,慢慢有了光,繼而越發堅定,犀利!

她的腦子也開始慢慢恢復平日裡的冷靜。這專業級別的大清理,間接可以說明了,這不是靜的個人所為,不是靜自已收拾東西一聲不吭的消失的!也就是說,靜可能是不知情的……也可能是被迫……這是基本可以肯定的事實。

“不是她不要我了……不是她不要了……”

殿夏低著頭,自已默默的,小聲唸叨著……

但殿夏也明白,如果沒有靜的‘配合’,也無法做到這般快速,果斷。密碼鎖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表示那些人一定是知道密碼後進入的。還有那攝像頭!雖然所有的攝像頭都沒有被破壞,但是剛剛殿夏檢查了位於樓下車庫旁的機房。發現了雖然現場並沒有被破壞,但是重要的錄影帶子全部都不見了,所有攝像頭都被關了。

看來那些人對這房子的一切都很熟悉。殿夏仔細回想昨天與靜的最後一通電話,她察覺不出有任何與往日的不一樣。還是一樣的,互相說著思念,一樣的包容,一樣的晚安。

突然間!

“不!她知道,她知道自已就要走了!“

想到這,本來已經慢慢恢復起生機的眼裡又瞬間充滿了淚水!信心再次被擊打得支離破碎……殿夏抓著自已的胸口,好似要把壓在胸口的那團怨恨,給活生生給抓出來一樣!

“啊啊……!她知道!她知道她要走了!但是她不會告訴我她就要走了!”

殿夏發狂的抓著自已的頭髮!抓著自已的胸口!好像全身每個細胞都痛苦不已的!扭曲在床上……

她與床單,枕頭,滿床陌生的低劣香水味扭打在一起!希望自已能把全身的力氣都使用完!力氣用完就什麼都不用想了!就什麼都不用面對了!

就在這時候……當殿夏抓起一個枕頭試圖想把它扯碎時,她聞到了枕頭的背面!是的!枕頭的背面並未被噴灑香水!

看來他們只處理了表面!殿夏一把抓起枕頭的背面把臉深深的埋了進去……再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

有!

是靜的味道!是她的味道啊……

殿夏整個人柔軟了下來……

接著又是一陣,由癲狂轉為痛哭……就像小時候要不到糖果,遺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她迅速扒掉枕頭的枕套,露出還沾有幾根頭髮的乳膠枕芯,低劣的香水味瞬間消失了。

“是……是靜的味道……是靜……她曾經出現過,不是假的……”

殿夏抱著枕芯癱倒在床上。這時候的她,已經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氣。現在殿夏抱著屬於靜的氣味的枕芯,抱著關於靜僅存的物品,證明她曾經在自已的生命裡存在過……

殿夏再次蜷縮起來……

就像五歲那年媽媽永遠離開自已時那樣……

蜷縮起自已……

她希望自已能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後消失掉……

“媽媽……媽媽……”

“靜……”

殿夏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回到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樣子。抱著她的娃娃在時間的長廊裡奔跑著……奔跑著……

媽媽,羅伯特……還有一樣的,幼年,不愛說話的泉和調皮搗蛋的小明,年輕的阿琴,白色衣服的大人們……甚至還有爸爸!

都像播放大螢幕電影般,輕薄如紗的從她身邊一一飄過……

殿夏甚至想起了在媽媽的臂彎裡的觸感,媽媽微笑著看著她吸吮自已的乳汁,哦!多麼的滿足!多麼的甜蜜!

這一切都有些太過真實了。

殿夏邊吸吮著,邊哼哼唧唧的跟媽媽眼神對視著……媽媽微笑起來,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撫摸著她的大耳朵和臉頰。

“小夏……”媽媽溫柔的呼喚她的名字。

殿夏願意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定格在屬於她和媽媽這一瞬間……

“可是靜呢?那時候的靜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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