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高的雜草從小旁的叢林中竄出,將視野遮蔽起來。

沿著一條幽深的小徑爬坡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視線才逐漸開闊。

棲經閣藏於林間,斜陽下襯得它神秘又幽深。

花如錦見四周寂靜,仰天大喊:“有沒有人啊!”

全逸被她一嗓子吼得失了魂。

“嘿!”花如錦見狀又嚇了她一次,全逸魂算丟完了。

“這怎麼連個人影都沒有呀!”

全逸沒想這麼多,直接推門。

可是門被反鎖了,從門外無法進入。

“不是吧!這也太背了!”花如錦發出一陣哀嚎。

全逸回頭朝她說道:“我有法子進去,你要一起嗎?”

花如錦有些擔憂地瞧了瞧四下無人的樹林,全逸正面無表情地邀請她進入一座詭異偏遠的閣樓,而且她一個女娃娃還有著撬鎖的手藝?!

頓時一股說不出的興奮從心底翻湧而起,花如錦嘿嘿一笑:“當然!”

全逸心中突然冒出個念頭:這姑娘能和她做一輩子知交好友。

應唐教過她一門逃命的手藝,用一支簪子可解多數門鎖。而對於這種反鎖的門,則需從這扇門旁邊的窗戶找出紕漏。

翻窗這門子手藝無他,惟手熟爾。

三下五除二,人已經在閣內。

全逸環視一週,對棲經閣內部有了大致的印象,轉身將還在奮力爬牆的花如錦撈了進來,看得出她在這方面很是生疏。

花如錦性格雖有些躁,可身子還是十分嬌柔的,顧不得斯文頹坐地上,連連擺手喘氣:“不行了,不行了。我,我得緩緩。”

全逸卻將其拉起來,攙著她說道:“別坐在地上喘,依在我身上緩緩吧。”

花如錦此時將全身大半的重量卸在全逸身上,花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已又活過來了。

“這是荒廢了嗎?”她好奇問道。

全逸稍微有些瞭解這個小姑娘了,回答道:“這兒落灰不多,應該定期有人清理。”

花如錦用小指抹了抹窗臺的灰塵反駁道:“這還不多呀?”

“近日雨水多,又吹南風,朝南的窗臺易積灰。”

“那也只說通了這個窗臺更加髒而已,怎麼得出有人專門到這裡灑掃?這兒還這麼偏,說不定連齋僕數月都未必過來一趟呢!”

全逸解釋道:“若無人打掃,這窗臺外沿應該跟閣樓的牌匾一樣積灰褪色。可顯然有人經常在內清掃,不時開窗通風,以致其比灑掃不到的地方看起來要新一些。”

花如錦“啊”了一聲,嘟囔著:“這也行啊!”說罷還不服氣,從裡邊開啟了門,跑遠些眺望閣樓前的牌匾確認了一遍。

“好吧,你說得有幾分道理。”花如錦沒想到全逸看似為人冷淡,實際心思還挺細膩。

全逸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看得花如錦心中有些發毛,嘿嘿一笑說道:“其實是我看見了齋僕們灑掃的器具,不知哪位忘性大,竟沒有將其歸置雜物間!”說完指了指梯下角落的一把掃帚。

“那你所說的颳風下雨?”

“胡謅的。”

“氣煞人也!”花如錦心中一陣羞惱,她還以為就葉成帷那傢伙喜歡捉弄人,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乖巧懂事的女娃娃也同他一般可惡!

“對不住,一時興起!”全逸頑皮的一面暴露無遺。

花如錦無奈道:“時間不多了,開始課業吧。”旋即取下挎包。

全逸點頭認同,她平日已將家中數十本藏書一一覽閱,早就對縣學書齋中的藏書之地垂涎已久,可惜受罰時沒得空閒至此,此刻心中興奮又滿足。

她將藏藍布袋包裹的書取出,並將布袋攤平於地上,倚靠一壁盤腿而坐。

花如錦依樣畫葫蘆,兩人對坐,不時低語交接。

陽光透過棲經閣的窗戶灑在陶土板磚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此後,棲經閣成了二人秘而不宣的世外之地。

——**——

“常假畢,接下來的一旬,望諸位學子篤行謹慎,勤勉奮進。”

這都是學究們的老生常談了。

假期後哪位先任課便必定得如此叮囑一番。

王學究看著女娃娃們陸續就坐,垂眸沉思了一下:“上旬末老夫吩咐的課業進度如何?”

大家忙點頭稱是。

王學究撫了一下白鬚,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

卻沒有任何檢視課業的意思。

讓學子們拾起案几前的《千字文》,翻到了比較靠後的一頁,便開始不管不顧地念起來:

“渠荷的歷,園莽抽條。

······

易輶攸畏,屬耳垣牆。”

全逸聽一句跟讀一句:”······陳根委翳,落葉飄搖。遊鵾獨運,凌摩絳霄。“

她識得千字文中的許多字,卻從不懂其中含義。有些靠猜,有些須得參考其他書籍才能明悟一二。

可惜的是學究們只說這書適合娃娃們念,只教她們怎麼念,卻從不告訴她們這些方方正正的符號背後所蘊藏的含義。

是以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她覺得自已如同那瓦缸中的水,時而渾濁,時而清明。得幸落雨便可趁機充盈,順帶滋養水蓮;若酷日曝曬便逐漸乾涸,水下幽暗渾然不見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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