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學過來事應該很多吧。我看很多轉學生因為不適應環境,成績真是一落千丈。”付雅淑耐心地繼續道,“你倆的成績我不擔心,如果生活上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和我說,我來解決。”
她的身量不大,但說到這話時卻似有萬丈高,莫名的很有安全感。
“好,我知道了。我們先回屋了,”許茜頓了一下,“媽,你也別太憂心那些事了。”
付雅淑開始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然後瞭然地微笑著點頭,“嗯。”
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像是摻雜著許多複雜的情緒,或欣慰或心疼,或哀傷或高興。
許茜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看見自已眼裡的情緒,於是帶著程良玉往房間那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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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單薄的少年一路穿過載有楓樹的柏油路。他的腳步不快,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一家便利店門口。
這家便利店開在一個老胡同裡,看起來有些時候了。
天已經暗下來了,這裡住民本就不多,顯得這裡格外的靜謐。
他抬頭看了一眼店面上方的幾個大字,神色稍稍變化,然後低頭抬手壓了壓棕色的鴨舌帽,掩蓋了所有情緒。
邁步進去,他沒有多轉悠,只是隨手拿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放在收銀臺上,神色也是心不在焉。
收銀員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姑娘,她一看見進來的人便覺得眼前一亮,立即站得端正起來。
少年上身穿著一件寬鬆的連帽黑色衛衣,下身是一個黑色運動褲。顏色搭配極其單調,但勝在他自身條件優越,將這樣簡單的衣服穿的格外好看。
店裡的燈光有些暗,少年頭上還帶著鴨舌帽,一道陰影打在他的半張臉上,陰影下他的眼睛亮的過分,卻也冷得很,周身都散發迷人的吸引力。
“一共75元。”那個小姑娘一邊忙著手上的工作一邊道,甚至還不忘偷看幾眼。
那少年不知是真的沒注意到那炙熱的目光,還是單純不想搭理人,從始至終都沒抬頭看那個小姑娘一眼,只是一味地做自已該做的事。
付款後,拿著東西立即走了。
他剛走出去沒幾步路,兜裡的手機就開始震動,是高澄打來電話。
他按了接通鍵,然後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隱約間可以看見黑色衛衣下的鎖骨。然後開啟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裡。
“路知聞,你真是我祖宗,不是說好要給我撐場子的,現在球賽馬上就開始了,你他媽人呢!”
對方的聲音急躁中充滿了憤怒,吵的路知聞耳朵生疼,“嘶——”
於是把手機拿下來,換到另一邊夾著。
“我還有事,不去了,你自已加油吧。”他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將煙點上,深吸了一口。
他的眼神在煙霧中變得渺遠。
“你能有什麼事……等等,你在抽菸?你不是戒了嗎?”
路知聞手指修長,一隻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另一隻手的手指間夾了一根香菸,偶爾抽上一口,這動作由他來做,真是迷人得緊。右腿微曲,後背輕輕靠在牆壁上,稍稍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此時如果有人路過,一定會誇他一句“姿色過人”。
“忘記了。”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格外誘人。
高澄也是一陣無語,可又覺得不對勁,“兄弟,你該不是被什麼打擊到了吧?”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說實話,路知聞心裡也是一團亂麻。
“不是吧,你也會被打擊到啊,快說給我聽聽,你爹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高澄頓時來了興趣。
“別打聽我的事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已的事吧。掛了。”不等高澄回答,路知聞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那邊的高澄肯定已經把他罵了個遍,但他並不想理會。
路知聞看著抽了一半的香菸,然後掐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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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許茜的房間看起來很整潔,東西不多,擺放得都很有序,如果讓不熟悉她的人看到的話,只會覺得她是一個很愛乾淨的女孩子。
但事實並非全然如此。
如果見過她在S市的房間就會明白,許茜雖然愛乾淨,但東西總是喜歡亂放。
付雅淑也跟她提過好幾次,東西擺放整齊,可許茜覺得擺放得太整齊會導致耗費過多的時間去找一件東西,常用放在最外面,常用到不常用按照容易拿到到不容易拿到依次排列,這樣拿取會十分方便。
在S市時,許茜很排斥讓別人進她的房間,連程良玉也不例外,一來是怕別人將她的東西打亂順序,二來是因為房間裡有很多她珍視的東西。
現在程良玉看到的是一個嶄新、整潔的房間,這導致他對她可能有點誤解。
現在這個房間已經沒有了以前那個味道,所以許茜也就覺得無所謂了。她一把癱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讓程良玉隨便找的地方坐。
程良玉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我怕阿姨太擔心了,所以騙她說是我把你約出去了。”
其實不用他解釋,許茜也能猜得到。
她瞭然地點點頭,“謝謝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抱歉,讓你擔心了。”
“只要你下次別這樣做就行了,我和阿姨會很著急的。”
“好。”許茜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媽總是這個樣子,一個人的時候就躲起來哭,真希望她能早點走出來。”
就在一個月前,S市發生地震,付雅淑的丈夫付文遠喪生。
付雅淑每天以淚洗面,傷痛不已,再加上許茜正值高三,於是毅然決定帶許茜回孃家讀書。
“阿姨總會走出來的,只不過是需要更多時間。”程良玉說得很輕巧,可能是他沒有感同身受的緣故。
程良玉在S市時和許茜住同一個小區,又恰好是同一高中的同一年級,於是便認識了。
程良玉是單親家庭,程父程母離婚後,他跟了母親。地震發生時,正好是程母帶著他去找程父復婚那些天。
雖然沒有成功復婚,但S市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他們母子倆就更沒有回去的必要了,於是兩人就在程父的幫助下住在了A市。
“先別擔心阿姨。我給你帶的資料都看了嗎?”程良玉站起來。
“這裡的學習強度和S市差不多,都挺大的。你已經落了一個月的課程了,一定要快點補回來,不然後期跟不上進度的。”他走到書桌旁,隨手開啟一本資料。
許茜每看著他的手指劃過一片書頁,她就多心虛幾分。
她還一點兒都沒看。
付雅淑狀態不好,她也一樣。她們都失去了家園和親人,那種在地震中掙扎求生的場景歷歷在目,難以忘卻。
既然不能忘記,那麼就讓它永遠藏在難以觸碰到的地方。所以這些天她一直嘗試著把著這段經歷藏在內心深處。
在她今天看到付雅淑時,她就知道自已或許成功了一半。她已經能儘量心平氣和,不帶悲傷情緒地去安慰自已的母親了。
“別看了,我今天一定把前幾天落下的都補上。”許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那隻正搭在書上的扒拉下來,將書移到另一邊。
程良玉低頭看著她,“高三是最關鍵的一年,我知道你因為那件事……但你不能在學習上懈怠了。”
“我明白。”許茜正色道,“事情都過去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隨即釋然一笑。
真的這麼容易就能過去嗎?許茜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