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半夏走著走著眼淚迸出來哭成了淚人,哭的幾乎站不住,誰也勸不住,高榭只好扶著她走,而胡延鎮臉色鐵青,小嘍囉們更不敢說話,所有人臉色都很凝重,絲毫沒有逃出險境的放鬆。

還不到五更天,悅來客棧就關了門,所有人都圍坐在幾個桌子邊上,默不作聲,呼延鎮臉色鐵青,陳九小聲勸著他,而太子高榭,看的出所有人是衝他來的,半夏和妹妹小南都從別人口中知道了他居然是大盛國太子,一開始都不敢相信,但事情已到了如此關頭,也容不得她們不信了。

“那太子,我們家大寨主的事情也處理妥當了,該談談條件了,這麼多天,你吃我們的,喝我們,利用我們弟兄給你保駕護航,一路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剛剛還折了六個兄弟。”

“送我到胡家,從我太子府的私戶上劃撥,銀兩自取。。。”高榭毫不在意的說,“難道我堂堂太子,還不值十萬兩銀子麼?取商票來。”有嘍囉掏出一張胡記銀號的商票,高榭看了看數額,輕描淡寫的簽了字按了手印。

“明天,你們可以派人拿著這張商票去銀號取錢,至於取了錢後怎麼辦,就不關我的事了,放我走!”

小嘍囉畢恭畢敬的把商票獻給呼延鎮,呼延鎮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就這樣,如果我們明天可以在城裡的銀號拿到銀子,那麼你就自由了。”

高榭道:“回見!”

半夏和小南拉著高榭就要上樓,一個嘍囉起身阻攔,半夏不滿的說:“我自已的房間在樓上,還怕我們長翅膀跑了不成?”

陳九看了看呼延鎮,胡延鎮點點頭,於是嘍囉讓開道路放他們仨上樓去了半夏閨房。

待他們走了,眾人處理完死去的同伴屍體,吃著酒肉歇息。

半晌,陳九壓低聲音問道:“大當家,你真打算放他走,這樣的肥羊,我們幾輩子抓不到一隻。”

“他?他不僅僅是肥羊這麼簡單,他是隻受傷流血的鹿,狼群循著氣味正在緊緊追捕他,我們若是握住他不放,遲早給他陪葬,燙手的山芋,早就該扔出去,錢一到手,就不關咱們的事了,帶著銀子回山寨快活去。”

“哈哈,十萬兩銀子,加上這小子的聘禮,夠咱們山寨弟兄過上好幾年花天酒地日子了!”一個嘍囉說,眾嘍囉都隨聲附和笑道。

然而呼延鎮突然隱隱聽到了什麼,臉色陡變,站起身一把抓住那個嘍囉,大聲問道:“什麼,鑽山猴,你把剛剛那句重複一遍?”

那個叫鑽山猴的瘦嘍囉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十萬兩。。。銀子。。。不夠咱們弟兄快活的麼,我說錯。。”

“不是這句!”

“十萬兩銀子,加上這小子。。。小子的聘禮。”

呼延鎮問道:”你怎麼知道高榭帶的財物是聘禮?”

“我們前幾天檢查財物的時候,在壓箱底的位置看到好多女人用的胭脂水粉,還有女人用的金玉首飾,奇珠銅鏡,除非胡,不。。。高榭這廝有這種雅好,他一定是被安排上門提親用的啊。”

另一個嘍囉也說:“是的,我也看見了,官軍追的緊,沒來得及細看。”

當時胡延鎮和陳九被金銀財寶衝昏了頭腦,加之靠近官道,根本沒有來來得及細看。

“這次可託大了,事情不是咱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呼延鎮起身往樓上去,眾嘍囉跟在身後。

“高榭,你給我出來,你來此地是做什麼?高榭!”呼延鎮來到半夏的閨房門口,見不回答,推門不開,一腳把門踢開。

令他意外的的是,屋內空無一人,眾嘍囉一片驚呼。

“高榭,你藏哪裡去了!”陳九衝了進去,和眾嘍囉翻箱倒櫃,床底天花板每個角落都檢查過了。

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不識字的小嘍囉拿起來給呼延鎮看。

上面寫著:“告辭了諸位,我的私戶上並沒有那麼多錢,也就萬把兩,權當給你們當盤纏,不見!”

這時候,有個嘍囉發現了半夏屋裡的密道,她的床下有個可開啟的木蓋,有個梯子直通地下,陳九一頭鑽下去,在地道里破口大罵。

呼延鎮腦子動的越異常的快,他知道,他們三人一旦走脫,必定是去報官。

他即刻下令:“別追了,已經追不到,咱們撤。”

雲城戒備森嚴的鎮守使衙門裡,一個焦慮的五十來歲官服男子正走來走去,另一個書生打扮模樣的人走了進去,

書生打扮人向地位高的男子做輯行禮:“大人,城門外的京畿道司馬梁洛又派了斥候通報,他帶了一萬人馬,要求進城捕盜。”

“我知道了。”

這個中年高瘦男子,正是雲城鎮守使董賢,董賢為主持守衛雲城數年有餘,數年間在這個邊疆要塞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大小戰亂不斷,總算是有驚無險,從沒有失守過城門,但今天,董賢陰雲滿布的臉告訴師爺常興有事情發生了。

師爺又繼續說:“雲城歸屬北地都督府管轄,京畿道的兵馬有什麼資格到我們邊軍的地盤來抓人?抓什麼人需要帶這麼多人馬?依下人看,梁洛捕盜是假,順王高賀藉此吞併邊軍是真,萬不可開關放他們進來。”

鎮守使大人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師爺懷疑自已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料董賢突然發話:”常興,暫且不提順王的親信扣關,最近兩週內,我先後收到了三封信,這三封信從兩個不同的人手中寄給我,每一封都是十萬火急,一封比一封兇險三分,我該如何是好。”

先看這一封,董賢從桌子上拿起最大的一封,用黃色綢緞包裹,鮮紅的印泥上赫然印著朝廷龍頭印章。

師爺接了信,發現這是皇家密函,尋常低階官員都無權拆閱,何況一個小吏,躊躇了一下並沒有立即開啟,董賢點了點頭,師爺意會的開啟了信,剛讀了三句,神色陡變,噗通的跪下了,不停的朝南方磕頭。

說道:“吾皇駕崩了,吾皇駕崩了。”

原來,祥慶帝經過一年的癱瘓在床,龍體終於支援不住,在十天前駕崩,這是大內主管太監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皇室報喪函,自此大盛帝國全國都要披麻戴孝守孝一個月,帝國境內各種茶鋪娛樂勾當一律停止。

然而鎮守使顯然擔心的不是先帝的死本身,皇帝的死代表著一個時代的過去,朝廷內部必然掀起劇烈的權力更替,一些人會在幾個月乃至幾年的權力洗牌中,跟著新皇登基而扶搖直上,而又一些人不免於在鬥爭中落敗,落得官位不保,鋃鐺入獄,甚至在政治傾軋中性命不保;但值得慶幸的是,由於地處邊陲,關山山脈二十多個要塞的邊軍將領以及文官,在這場政治漩渦中居於次要位置,被政治風暴中波及到的可能性較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順王派親信將領帶大軍進逼城門,要求進城搜尋,如果開啟了城門,北方的重要關卡就徹底落到了順王手中,董賢及五千將士就將成為叛王的棋子。

董賢知道,在局勢未明朗前就選擇君主,是不明智的。

鎮守使開啟了第二封信,遞給了師爺,地上磕著頭的師爺停止了禮節上的敷衍,接過信讀了起來。

這才是造成董賢數天魂不守舍的原因,這封信來自於順王高賀,信中對父皇表達了一番緬懷,在大半篇的客套話之後,最終昭告天下國不可一日無君,經過諸大臣宗室親王一個月的討論,最終確定祥慶帝遺詔的合法性,決定立高賀為大盛帝國新儲君,將在守孝三個月之後加冕,也就是說高賀暫時為大盛帝國攝政王,廢除高榭攝政王之位。

意料之中,高賀在信的最後要求北方各地二十萬邊軍儘快宣誓效忠於他。

誰都知道高榭是折在自已弟弟手裡,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變,因這政變而死的王宮大臣不計其數,但是正因為這位置來之不義且血腥殘暴,以明王高要為首的宗室藩王們質疑高賀的合法性,很多封疆大吏態度曖昧,高賀迫切要求邊軍加入他的陣營,好增加自已麾下的實力。

“你說,我們怎麼辦。”

師爺仔仔細細看完了信,眉毛糾結到一起,冷冷的丟擲一句,說:“屬下愚見,誰當了皇帝,我們就效忠誰。我們是邊軍,守衛邊塞是我們的職責,至於京城內外政治傾軋,就讓他們打個頭破血流吧。我們整個要塞連兩千人馬都湊不齊,守住雲城不破尚且很難,何必趟這攤渾水,不如買個人情,向高賀示好,但是這城門,下人認為可是萬萬不可開的,我們把這封信上報都督大人,請求他替咱們處理。”

董賢點點頭,兩個老友眼神交匯,達成了共識。

然後開啟了第三封信。

這是最不起眼的一封,信封很簡陋,整個用白羊皮縫製,針口很粗糙歪歪斜斜,這封信來自於羅羅可汗,引爆了一個政治炸彈。

信的意思大概是,大盛帝國的皇帝和汗國的可汗決定永遠做兄弟之國,所以決定互派質子聯姻,皇帝死之前已經批准了太子高榭和羅羅公主的因緣,現在他死了,婚約依然有效,汗國偉大的可汗知道,太子現在在雲城,因此可汗要來雲城帶走太子,如不允,將帶鐵騎叩關。

廢太子高榭,竟成了羅羅人的質子,而且他現在在雲城!!!

師爺看了這封信目瞪口呆,那個本來在京城就該死掉的太子居然在雲城,京城和草原兩方都可以為證,就在在這十里城郭裡。

師爺一口咬定:“是高賀乾的,一定是他假借先帝的名義,私底下和可汗簽了換質之盟,然後挾持高榭前往北方邊關,所以可汗才會咬定高榭在我們這裡。”

可汗言辭鑿鑿的認為高榭現在在雲城就在這裡,關鍵不是高榭是否真的在這裡,如果可汗要來了,必然帶著麾下十多萬羅羅鐵騎,雲城的城牆根本就擋不住羅羅人的進攻。

萬一得不到太子,羅羅人一定會用彎刀弓箭得到他們所有想得到的東西。

董賢苦思冥想一夜,先皇駕崩的告示已在子夜貼了出去,今天全城百姓將會素裝守孝一個月,然而,太子呢,他此刻在哪裡,理論上,他派遣兵士排查挨家挨戶排查戶籍應該會很容易找到這個落難的貴人,一個太子不論放到哪座城都是藏不住的,然而,如果到找了呢,他一個小小鎮守使能把本國太子禮送給遊牧部落,然後對著昭天京的新王高賀磕頭表表忠心,事情就過去了麼。

不,在所有大盛國是幅員萬里的泱泱上國,上千萬盛朝子民以此為傲,大盛立國一百多年,雖然戰爭屢有失利,但皇室從沒有送質子倒插門給蠻夷,這對朝廷來說,是種恥辱,即使高賀策劃了這事,將來言官必定要彈劾此事,雲城的指揮使是逃不出去的,會成為京城內鬥的替罪羔羊。

然而,如果不這樣做,留下太子,等於推卻了新皇的招攬,必將成為政治清洗的目標,而且挑起了與北方強鄰的戰端藉口,等待他的,將是雲城乃至大盛國百姓的生靈塗炭。

找不找到太子,不再是一件重要的事了,因為這根本是大盛國任何人無力做出抉擇,不是一個小小的守城官僚能決定的。

看完這三封信後,董賢躊躇了整天,一個為官十餘載的中年男子,像個幼童那樣哭了,他本來就沒指望自已的心腹師爺能替自已想出法子,他翻來覆去幾夜未睡,除了派人快馬加鞭上報北地都督府,卻完全無法想出哪怕一點主意。

董賢向師爺表明了態度:“常興啊,我們發小數十年,我最信任你了,如果我逃不過此劫難,以後雲城上萬將士百姓要託你照顧了,還有我的家人,遠在河西的家人。

師爺也默默抹淚,聽到這句話,預設了鎮守使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不不不,老爺您不能,下人只是個小吏難堪此大任,現在天下大亂,指揮使大人不可輕易做決定。”

“走吧,常興,派人去應付一下城門外的大軍,如果找到太子,絕不要交給任何人,我們河東董氏雖然不是什麼有名望的大家族,但上百年來對朝廷也是忠貞不二,聲名顯赫,絕不會砸在我董賢手裡!”

師爺常興和董賢四目相對,雙方都啞無聲息,然而又有什麼辦法,董賢決定以死明志,將是非留給後人評說,“走吧,這是軍令!”

常興回道:“得令!”眼淚湧出,走出門去。

遣走了師爺,董賢一人留在屋裡,靜靜的看著準備好的麻繩。

他沐浴,更衣,換上嶄新的官服官帽,這是一個大盛國官員事業心與地位的證明,他想起了,中舉那一天,白髮蒼蒼的父親親手給他穿上錦衣,全村宗族人敲鑼打鼓送他的情景。

他用嶄新的官靴,蹬著自已的官椅,慢慢把頭伸進繩索中,他想起了遠在家鄉的妻子,兩個兒子,他不敢再想了,董賢有這樣的覺悟,我絕不是個叛徒,絕不是,我對得起每個人,全城百姓,對得起大盛,對得起這身堂堂正正的官服,正當他準備踢了椅子那一剎那,門開啟了。

數人闖了進來,董賢一驚,腳下一滑,從椅子上上跌了下去。

“哎呀,年輕人,我說你不要進來,你偏要進來。”鎮守使出了醜,讓陌生人看到,師爺小聲埋怨,幾個僕人趕忙進來扶起了鎮守使,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在門口笑的合不攏嘴,兩個妙齡少女在門口也跟著樂。

董賢抬起頭,才看清來人,男子稜角分明的臉上傷痕累累且掛著黑灰,男子仰著臉朝他喊道:“董鎮守使,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再晚來半分,你就啟程去黃泉路上了。”

“你你你,你是誰?”董賢坐在地上,因為受驚語無倫次。

“老爺,這年輕人說自已是。”常興回答。

“我是高榭,大盛國曾經的太子。”那男子利索的的說,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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