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入夜之後的氣溫還是有些微冷。

起月在夜市左跑右跳,毫不在意在街巷中吹起的涼風。

披風的綁帶隨著她的動作鬆動,眼看斗篷從起月身上滑落了下來,起秀一步上去抓住。

隨後他握住起月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已身前,輕輕的給她把斗篷披上重新系好。

“起風了,斗篷披好彆著涼了。” 他柔聲說道,面對起月他的雙眸永遠都是帶著溫情。

“我看這天再晚一些可能會下雨,再逛一會我們就回客棧。”

“下雨?”

起月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夜色,“好吧,看樣子確實可能會下雨,那就再逛一小會兒就回去吧。”

起秀陪著起月一路逛到了街尾,再往前就是民宅了,沒什麼攤位冷冷清清的,兩人正準備打道回府,卻突然感覺到民宅的方向傳來一股異樣的氣息。

“有冤魂要化成怨靈了?”

起月和起秀對視了一眼,起秀剛準備說話,起月卻先一步開了口:“呆子,我知道你打算過去看看,畢竟這是你身為執行的職責,但你可別想讓我在這乾等著啊!我也要去看看!”

“不行,怨靈太危險了,你不能過去。”

“這還沒化成怨靈呢!而且你怎麼就確定我呆在這裡更安全?萬一還有其他怨靈藏在暗處呢?”

起秀無奈的嘆口氣,深知起月心性的他知道她不過就是玩心起來了,但同時也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在冥界之外,比起讓起月一個人待在某處,似乎還是讓她跟在自已身邊更安全一些,那樣自已也能更放心一些。

權衡之下,他只能無奈的妥協道:“那你一定好好要跟在我身後,不準亂跑。”

“知道啦!走吧走吧!”

起月興奮的拉著起秀往冤魂的方向跑,她還從未見過怨靈呢!這可是生平是頭一遭,哪能不興奮啊?

兩人感應著怨靈的氣息,經過了一間又一間的屋子,當他們終於尋找到怨靈氣息的源頭時便聽見了一聲悽慘的哭喊。

“娘!!!”

“哼,在這莫城敢得罪我莫恆,這就是下場!沒了這倆不要命的,我看誰還能護著你!給我上!!”

聽見那聲哭喊,起月大驚,略過起秀衝到門口推開了大門,起秀趕緊跟上。

當大門被推開的瞬間,只見一個人突然被憑空震飛、撞到了兩人旁邊的圍牆,與此同時一個怨靈向著其衝了過去。

起秀趕緊一道空刃過去打在怨靈的手上,怨靈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隨即轉移目標向著起秀衝了過來。

只見起秀雙手交錯,在怨靈前方結了一道縛魂鎖,沒有理智的怨靈一頭撞進陣法裡,頓時被憑空出現的虛空鎖鏈鎖在原地動彈不得。

見已經控住了怨靈,起秀鬆了口氣,還好是個剛入怨的怨靈,想殺之人也還未死,制服它不需要太多力氣。

而他身旁本一臉激動、興致勃勃的想見識怨靈的起月卻在進屋之後一眼都沒給過怨靈,只是著急尋找著那個哭喊聲的主人。

院落裡情形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是一目瞭然,除了那個被怨靈震飛的人之外,就只剩下拿著武器劍拔弩張的人群、以及被人群圍困在中央的三人。

只是,那三人中的兩人已經成了兩具沒有生氣的屍體,只剩一個趴在兩具屍體上嚎啕大哭的少年。

而那少年,赫然便是白日將起月護在身下的那位。

“喂!你沒事吧?!這是發生什麼了?”

起月著急的跑過去,起秀看見她的舉動趕緊暗中催動能量推開路上的人替她清出了一條道。

少年聽見起月的聲音,抬起頭看向她,通紅空洞的雙眼充滿了絕望。

起月看著他這副模樣,再看了看現場的慘狀,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被震開的莫恆撐著牆站了起來,他堂堂莫家大少爺,在這淮原城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他憤怒的轉過頭看向起秀,在看清來人正是白日莫名在他身上劃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的罪魁禍首時,頓時一聲冷笑。

“是你?很好!沒想到我沒找到你,你居然還自已送上門來了!”

他指著起秀怒喊道:“都給我上!打死這個會妖術的!”

打手們面面相覷,方才莫恆被憑空彈開的景象他們都看在眼裡,再聽他說這個陌生男子會妖術,一時間竟沒一個人敢上去。

起秀聞言眉頭一皺,他大概清楚現在發生的一切是個什麼情況了。

多半是白天那個姓莫的被他打傷之後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帶了人想找他算賬,找不到他就將憤怒轉而發洩在了和起月一起的少年身上,把人爹孃打死了不算,還想把少年也一起打死。

起秀看向那個被束縛在原地不停掙扎的怨靈嘆了口氣,看模樣這個怨靈是那少年的父親,又是一個被不公的世道殘害的可憐人啊。

“你們還愣著幹嘛!他媽的都給我上!不然回去宰了你們!!”

聞言打手們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向著起秀衝了上去。

見所有人都朝著自已衝來,沒人對起月動手,起秀鬆了一口氣,一腳踹在衝至面前的打手胸口將他踹飛了出去。

彎腰躲過另一個人揮來的棍子,起秀抓住那人的肩膀反手奪下他手上的木棍,轉身衝進了人群裡。

起秀是冥王撿回去養大的孩子,冥王不僅用自已的姓為他取了名字,更是將自已強大的咒法和一身的武藝統統傳授給了他。

畢竟冥界之人若是對普通人濫用法術,自已也會遭到反噬,所以要想在這亂世中行走,必定得有強悍的武藝傍身。

而冥王作為活了一千多年的人,這歷經千年磨練出來的武藝,世上能強過他的人怕是根本不存在。

得他真傳的起秀自然也練就了一身超乎常人的武藝,對付起這群只會仗勢欺人的人渣簡直不要太輕鬆。

就算對方人數眾多、就算起秀鮮少這種一對多經驗的實戰經驗,但他可不僅僅只是一個武藝高強的普通人,他也是一個擁有強大法術的鬼使,就算偶爾被人抓到了空檔也能靠法術化解危機。

不過,即便起秀對付這群人是那樣的遊刃有餘,但他始終沒有下狠手。

因為,為了約束擁有強大法術的鬼使、不讓他們插手人間之事,冥界的人對普通人的傷害都會同步反饋到他們自身,對方傷到了哪個位置,他們自已同樣的位置也會產生相同的痛楚。

無論對錯,無論手段。

因此,除了第一腳以外,後面起秀始終只是被動的化解攻擊,並沒有主動出手傷人。

他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得找機會脫身,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把起月兩人送出去,解決掉這後顧之憂。

打定主意之後,起秀目光一凌,動用能量操控起手中的木棍一一打在圍攻人群的左腳腳踝,將所有人打翻在地。

他單膝跪地,忍著疼痛抬頭衝起月喊道:“我拖住他們,你帶他走!快!”

聞言起月不敢猶豫,抓住少年的手暗中動用能量將他拽了起來,“跟我走!”

說罷她拉著少年藉著起秀給她們製造的空擋穿過人群往外跑。

少年紅著眼眶看了莫恆一眼,咬了咬牙,沒有掙開起月的手,任由她帶著自已離開。

他深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無論如何他必須得活下去,不然爹孃就白死了。

眼看著起月拉著少年跑出了大門,莫恆氣得直跺腳。

“你們這幫廢物!躺在地上幹什麼!都給老子起來!!

“來福,你們幾個跟我追!其他人留下來弄死這個會妖術的!這三個傢伙一個都不準放過!!

“媽的那個臭丫頭,三番五次壞我好事,要讓老子抓到非把她折磨一頓後再賣到窯子裡!讓她知道跟我莫恆作對的下場!”

說著莫恆帶著幾個親信調頭就往外追,其他的人也紛紛調整好姿態將起秀圍困了起來。

然而,莫恆帶著人剛跑到大門跟前,門卻突然“砰”的一聲關上了。

“你剛剛…說什麼?”

起秀冰冷的聲音響起,他緩緩抬起頭,陰沉的臉上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穿過人群看向莫恆,凌厲的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緊閉的大門如同一個屏障,將院子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門外燈火通明,門內暗潮湧動。

起秀走到被他禁錮的怨靈跟前,催動鬼使印將其送回了冥界。

其實人間之事本輪不到他管,院裡這些人手上沾過多少鮮血、殺過多少人都與他無關。

冥界之人不能隨意摻和人間之事,這是規矩,但……

起秀冷笑一聲:“是你們自已踩到了我的底線,那就別管我了。

“今天院子裡的人,一個都別想站著出去。”

起月拉著少年一路狂奔,繞了好幾個巷子,確定沒人追過來以後才停下腳步。

她喘著氣,看著沉默的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的少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想到再次見面是這樣的情形,你…還好吧?”

“好?你覺得我能好嗎?爹孃都走了,我的家一夜之間就剩下我一人了,我還沒辦法替他們報仇!我怎麼能好!”

少年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可他卻依然倔強的咬著唇抬著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起月嘆了口氣,之前莫恆所說的話他也聽見了,她知道少年會落到這個田地跟自已也脫不了干係。

…如果她和起秀沒有出手傷了姓莫的那人,會不會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想到這,起月心裡滿是愧疚,對少年更多了幾分心疼。

她解下身上的斗篷,圍在了少年的的身上、替他戴上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

隨後她背過身道:“你要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看的。”

聽見起月的話,原本還能忍住眼淚的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少年終究還是沒能壓住心中那巨大的悲痛。

“爹!!娘!!!!!”

起月聽著背後少年悲痛的哭聲,心裡越發心疼。

她嘆了口氣,背對著他輕聲道:“盡情哭吧,我會陪著你的。

“你放心,你不會是一個人的,我會在這陪著你。”

少年就這麼站在那哭了許久,直到旁邊民宅裡的主人聽見動靜,吱呀一聲開啟了大門。

起月回頭看去,有些驚訝:“柳姨?!”

“呀,怎麼是你呀。”

柳姨認出了起月,同時也注意到了她身旁的少年,“嗯?這不是白家的孩子嗎?”

柳姨推開門的時候少年就已經停止了哭泣,見她叫到自已,他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吸了一口平復好情緒後轉過身。

“…柳姨好。”

“誒,你們站在這裡幹嘛?是發生什麼了嗎?”

“……”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起月看了他一眼,走到柳姨身邊小聲的跟她說起來龍去脈,聽完後柳姨眉頭一皺,警戒的看了一眼四周,隨後兩步上前拉住少年的手腕。

“先進屋!”

進屋之後,柳姨收拾了一間房,把起月拉到一旁囑咐道:“我家就我一人住,所以這間屋子一直都是閒置著的,讓白家的小子安心在這睡下,你晚上同我睡。

”明天我會出去打聽打聽情況,之後的事等我明天回來之後再做打算吧。”

“好。”

“家裡突然遭遇了這種變故,那孩子心裡不知該有多難受,你好生安慰安慰他,我去給你們下兩碗麵。”

“嗯,謝謝柳姨。”

柳姨離開後,起月走到少年身邊,“柳姨明天會出去處打聽情況,在那之前你都呆在這裡別出去了。”

“…你朋友呢?”

“他啊,放心,他可強了,只要沒我拖後腿,他想走可沒人留得住他。”

起月走到床邊把柳姨方才放到榻上的被子鋪開。

“你就在這睡吧,我去跟柳姨睡一屋,至於呆子嘛,以他的性子肯定寧願在牆角靠一晚也不會跟人睡一起,所以你不用顧及他。”

少年聞言驚訝的看向起月:“…什麼意思,你是打算留下來?”

“對啊,我剛才說過會陪著你的,我說到做到。”

起月整理著床鋪,說得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可少年的內心卻因為她這句話有了起伏,他感覺自已的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

起月鋪好床走到少年身邊,見他情緒已經平靜了不少,臉上的不甘和悲憤已經盡數消散,只剩下大悲之後的空虛與哀傷。

她不擅長安慰人,見少年臉上還有這一點未乾的淚痕,她抬手輕輕擦去淚痕,然後就像從前起秀受傷時握住他的手為他鼓起那般溫柔的握住了少年的手。

突然的觸碰讓少年有些無措,若是從前他一定會掙開起月的手,可此刻他卻只是傻傻的愣在那,任由對方觸碰自已。

…大概是因為這雙手太過溫暖了吧。

少年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女,他看見她對他微微一笑。

“你好,我叫起月,起身的起,月亮的月,以後還請多指教。”

少年看著起月的笑容,看著她那兩顆可愛的虎牙,悲傷的心突然沒來由多了一份悸動。

他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了一抹自已都未曾察覺到的淺笑。

“…我叫白賢,白雲的白,賢者的賢。”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另一邊白家院內數人悽慘的哀嚎被雨聲掩蓋,鮮血就著雨水浸滿了整個院落。

起秀站在大門口,背對著院子冷冷的開口道:“今天的事,誰敢報復,就等著我找上門吧。”

說完他揮手關上了大門,向著一條漆黑的巷子走去。

直到找到了一處偏遠陰暗的死衚衕,起秀這才放棄了忍耐,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很慶幸這場大雨來得如此的及時,沒讓那群人發現他早已被汗水溼透的衣衫。

他蜷縮成一團,咬著牙忍受著全身無處不在翻湧著的疼痛,尤其是舌根和四肢的經脈,那鑽心的疼饒是早已習慣傷痛的他也快被折磨到崩潰了。

若不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苦苦支撐著,他估計早就暈過去了。

起秀趴在地上緩了好久好久,直到身體被痛得有些麻木了他才好受了些。

他扶著牆掙扎的站起身,他得去找起月了,若是再拖下去,起月該擔心了。

他仰起頭,看著這漫天的傾盆大雨,忽然笑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已多年所學的一切是那麼的有意義。

因為,他維護了他所愛的人。

這場大雨中,有人失去了親人,卻遇到了此生唯一的心動,有人廢了數人的手腳,卻更為堅定自已心裡的守護。

這一場雨將她們命運系在了一起,打了死扣,從此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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